1号急促地“嘶”了一声,又赶紧闭上嘴,一手捂住伤口。殷红的血珠连成串,落在地面的白石上,如同绽放在雪中的红梅。
原是那鹰钩鼻狱警不知抽什么疯,扬手打了离她最近的1号一鞭子。所幸那鞭子没打到要害,不至于让1号失去战斗力。
明明刚才那狱警还一副沉默冷静的模样,现在却毫无征兆地发起脾气来。犯人们第一次意识到白塔狱警的易怒,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唯有李禛全然不怕,掀起眼皮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狱警,毫无隐藏的想法。鹰钩鼻狱警似有所觉,转头看了她一眼。
李禛扯了扯嘴角,脸上没有一丝惧怕。而狱警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也对她微笑了一下。
……这里面的人性格都这么阴晴不定吗?
李禛蹙起眉,但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众人便已穿过门,来到了白塔监狱之前。
白塔监狱倒是有门。两名看守核对几人的身份,确认无误之后,便打开了铁门,众人随着狱警一同进到其中。
按照流程,进监狱需要先进行洗浴、发放囚服、清洁消毒,并进行体检、拍照留作档案。
白塔监狱虽然孤悬海外,管理也不甚严格,但还是严格遵照着这些程序。
李禛同其他三名新进来的女囚一起被塞入洗浴间,断断续续的冷水从花洒中冲出,落在人身上,便能冰得人一个激灵。
热水自然是没有的。连水资源,在这孤岛之上,都显得弥足珍贵。
狱警们将门一关,便守在外面聊起天来。她们是不怕出事的,反正白塔监狱每天都会出事,也不差这一件两件了。
李禛低垂着头,掬一碰冷水泼在脸上,水珠如断了线般,顺着碎发滑落。哗哗的水声中,她听到一墙之隔的外面传来狱警模糊的声音。
“你们说这四个能活几天?”
“赌200块钱,顶多十五天。”
“噗噗噗,真的假的?就十五天?上一批活得最久的,可是撑了三个月呢!”
“你也说了是上一批,上一批几个人,这一批几个人?啧,我看她们都是短命相。”
“你还会看命相?那你说,这四个谁第一个死?”
自称会看命相的狱警似乎抽了口烟。
“啧。当然是那个4号先死喽。”
李禛:“……”认真的吗?
狱警没有刻意掩盖说话声,其他三名囚犯显然也听见了她的话。顿时,几道饱含同情、怜悯、幸灾乐祸的事先落到了李禛身上。
“看什么看。”李禛将湿漉漉的头发拢到耳后,嗤笑一声,学着那个阴鸷狱警的语气道,“再看,挖了你们的眼睛。”
听到她的威胁,三人纷纷投以不善的目光,也有些不爽:大家都是阶下囚,怎么就你这么拽啊?
只是众人初来乍到,在搞清楚状况之前不宜发生冲突,虽然很想动手,但三人还是生生忍住了,只瞪了李禛一眼,发出不屑的冷哼。
外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4号?为什么?我看她挺壮实的,也不像是没脑子的蠢货。”另一人追问道,“说不定能活得最久呢。”
闻言,看相狱警冷笑一声,摆谱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你猜她被分配到了多少层?”
另一人道:“难道是10层以上?”
白塔监狱装的都是大犯人,像那些只杀了两三个人的,进来只能排到3、4层;杀十数人的,也顶多进到第10层。
10层以上,有许多都是得罪人了,才被塞到上面的。更多的,则是带来了特别恶劣的影响,不得不从重处罚的。
而10层以上和以下,存活的难度自然也是天差地别。为了削弱这些顶尖罪人的力量,10层以上囚犯的每餐分量只有10层下犯人的一半不到,需要执行的苦役却是他们的一倍还多。
如果是10层以上……那确实是很难活下来。
狱警这样想着,便见自己的前辈神秘地摇摇头,而后慢慢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手势。她顿时惊讶地睁大眼,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十、十八层?”
“就是18层。”老狱警摇头,“白塔上一次到18层的,还是三年前,在男子区。”
那个人她记得还挺清楚,是个杀人魔头。据说他在饮用水里下了毒,杀害了一条街的居民。
因为社会影响恶劣,他被判到了第18层。
虽然天门台手下冤假错案不少,还喜欢排除异己,将自己的政敌塞到白塔,但不得不说,针对杀人魔的判决还算公正。
而这样胆大包天的恶人,在18层也只活了不到半年。
“现在18层那群人,有的已经在白塔关了十几年了。自我来到白塔28年,女子区第18层曾有过11名犯人。而这11名犯人里,只有2名还活着。”
看着还算多,可是这2名犯人中,有1名是28年前就在的。她在白塔监狱生活的时间,比这座监狱最老资历狱警待过的时间还要长。
年轻狱警不由咋舌:“那这个4号犯人,是犯了什么事才被放到18层的呢?”
白塔监狱不通网,灵脑也用不了,消息闭塞。狱警们只能从一年一次押送船的看守和犯人们口中得知外界的信息。
因此,虽然李禛闹得满城风雨,但白塔监狱的消息太过滞后,还不知道她究竟做下了什么好事。
“我也不清楚。”老狱警摇摇头,下了结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人离死不远了。”
李禛冷冷一笑。
她拧干半长头发上的水,用手指捋了捋潮湿的发丝。在冷风的吹拂下,身上的水已经半干了,李禛走到一旁,拿起了黑白条纹的囚服。
三名犯人暗自瞧着她,心中不免惊诧。那老狱警的话她们也听到了,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并不十分凶恶的女人竟然被分在了18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