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书房。
屋子极为宽敞,亮堂堂的,似是燃着冷香,有种幽幽的气息。进屋左手边是一个稍间,摆着两排红木椅,一把较为宽大的红木椅落在里头,随意摆放的花瓶插着几株含苞待放的花蕾,羞涩待放的花瓣坠着几点晶莹的水珠。右侧是个简单休息的地方,看着朴素但是该有的东西都布置妥当,显然常是有人在这里歇息。
整个房屋简朴又大气,空荡荡的墙壁上只悬挂着一柄无鞘的利刃,剑锋雪白,是一把好剑。
“何事?”
朱棣高大的身材挡住了门口的光影,面容冷峻,微挑的眉梢带着挥之不去的戾气。
他身后跟着两人,其中一个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另一个则是披着朴素僧袍的僧人。
儒士打扮的人道,“解纳药材的队伍两日前已经抵达,但迟迟不肯交接。”
朝廷自有制度,每年都会有固定的队伍来回在各地来回运输药材,途径当地就会歇脚.交接,又或者是归纳入库。这些解纳药材的官员常年仗着自己在外,又有着些许权力,常会姿态骄纵耀武扬威。
可没人敢在北平*屏蔽的关键字*,这还是头一出。
“打头的是谁?”朱棣淡漠。
“马家。”
朱棣咳嗽了两声,淡声道,“新来的布政使如何?”他突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还是原来的那个人,也就是陈丘仔细地道,“张昺明面按兵不动,实则已经解除了好几位实权官员的职务,张信谢贵等开始在接触北平几个刺头……看着动静不小。”
北平布政使张昺、北平都指挥使司谢贵张信等人走马上任接管燕王北平的事务,已经有好几次请求探望燕王,但都被燕王府的人婉拒,言说王爷朱棣重病在身,无暇他顾。
朱棣神色淡漠,星眸微动,片刻后随口嘱咐,“我那侄子不是愚昧之人,马皇后也贤良淑德,解纳药材的官员若是马家,这般关头不至于这般愚蠢。去查背后究竟如何。”
“是。”陈丘道。
这批人暂时停留在生药库,要查也不难。
“王爷,那张信或许有可为。”那僧人娓娓道来,声音轻柔,“他虽然有勇有谋,却仍犹优柔寡断,来燕半月,已经请求两次会面。”
朱棣敛眉,看着僧人道,“道衍何意?”
道衍虽是出家人,却是朱棣倚重的谋士之一。
道衍微微一笑,灿若光华,“王爷不是担心朝中的情况吗?他正合适。”他知王爷并非不知内情,可有些话,不该由朱棣来说。
朱棣颔首,“三宝,记下此事。”
“诺。”屋里传来一声清朗的声响,却是一个清秀的内侍。
而此时正被他们提及的人物——张昺正在落脚的府邸长吁短叹,看着面容凄苦。张信和谢贵坐在他对面,也是清楚张昺的痛苦。
他本来就身负重任,刺探燕王朱棣的虚实更是重中之重,可是燕王府跟铜墙铁壁似的,他们如何施为也进不去。
随同前来的太医院的人倒是入得了燕王府,可惜的是,进得去消息也传递不出来。好在别的事不说,他们几人在北平官场还是大有作为,已经接触到了某些核心,确凿了燕王不轨的企图!
“谢贵张信,你们派去的人如何?”张昺问道。
两人一个偏瘦一个偏胖,可动作倒是统一。
张昺看着摇头的两人,摸着髯须犹豫再三,如果一直如此的话,就只能通过其他的手段了。
不论如何,必须探知燕王的深浅!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
正被张昺等人惦记着的何玉轩并不觉得入了燕王府有什么好。
比如他现在出门身后就要跟着的人,明里说是照顾,暗地里的意思谁也清楚。
何玉轩慢悠悠踱步,拎着小药箱的他看起来温润俊秀,眉眼弯弯,哪怕没笑也流露着淡淡的笑意,天生便是个笑着的模样。许通虽然亦步亦趋跟着何玉轩,却也感叹这位医者的好品性。
这些日他一直看着,对比起隔壁那看似儒雅实则阴毒的张吏目,许通宁愿一直跟着何玉轩,好看平和的人总是有些优待,且这位平日也不爱走动,事少清闲,谁会不乐意?
只是哪里都好,就是……懒了些,门都不愿出。
惠民药局确实不远,就落座在两条街外。
暗红破落的小门紧闭着,连带着整个府门都寂静无声,丝毫没有惠民药局该有的模样。数年前何玉轩曾来过北平,那时的惠民药局门庭若市,求医者络绎不绝,虽也有当时伤寒流行的缘故,可也没有关紧大门的说法。
何玉轩站在门前半晌没动,许通连忙问道,“何大人怎么了?”
何玉轩困乏地抬眸,“累。”走了好长好长的路,何玉轩后悔出门了。
许通……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才两条街道!!
何玉轩摇了摇头,拾级而上,抬手敲门,还没敲几下就被许通连忙阻止,“何大人,我来吧。”他算是怕了这位爷了。
何玉轩笑笑,“无碍,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不假人手,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敲着门,一下又一下,就好似笃定着大门一定会开一般。
好半晌后,总算有个精壮汉子开了门,谨慎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不耐,“你是何人?”
何玉轩打量着他的模样,道,“在下是游历至北平的大夫,原是想来惠民药局寻个友人,不知席方平可还在?”
“不在了不在了。”精壮汉子挥手,“他早就卷铺盖走人了。”三言两语回应了何玉轩后,他猛地把门关上,粗暴至极。
何玉轩袖手而立,站在惠民药局外沉默了半晌,“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