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到午时,一个个瓷碗摆出来,火都没架上,更别说米和肉了。
后头,喧杂的叫骂声响了起来。
“搞什么?就给咱们白开水?”
“谁家没几碗白开水?稀罕他的?没粮食就别放那么大的话,咱几个天没亮就来了,就为几口饭。”
“听说昨夜的比赛,执法堂里边那位输了,她哪来的粮食啊?”
......
抱怨声和怒骂声没停,却没有一个人离开队伍。
后边,小女孩扯了扯大婶的衣袖,委委屈屈地叫唤道:“阿娘,我饿。”大婶摸了摸她满头杂草般的脑袋,安慰道:“快了,快了,再忍会。”她摸出几撮碎饼子,扳开一点点,喂给了小女孩。
大锅后的修士招了招手,大喊道:“放粮了。”他朝多鱼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多鱼惴惴不安,看了好一会儿大锅里的白水,直到修士喊了第三声,才凑上前。修士二话没说,捞过一个碗,舀了勺白水,递给他。
多鱼端着碗,不知是走好,还是站在这好。
“嘛玩意儿?”后头钻出了一个瘦老头,几步冲到大锅前,叫道:“大师,您们说好的放粮,就一碗白开水,叫什么粮食?耍咱们呢?”
有人抱怨了,队伍的抱怨声也响了起来。
修士往锅沿敲了敲大勺,“静静!静静!”直到后方的队伍安静下来,他才解释道:“这可不是什么白开水,里边放了万年罕见的灵液,不止果腹,你们的这些陈年旧病也全能好。”
“这还不是烂大街的普通灵液,有市无价,放到樊楼的拍卖会上,也是压轴的宝物。大家伙饿了好多天,管事担心大家的身体,才拿出来这玩意儿。”
瘦老头拧起眉头,似乎有些怀疑,伸手道:“给我试试?”
修士摆摆手,“后头排着去,马上到你了。”
多鱼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浅浅地啄了一口,饿了几天的肚子顿时感到饱意,昏沉的状态也好了几分,他动了动身体,带着旧伤的肩部也不怎么疼了。
他面色一喜,连忙对修士说道:“大师,我能不能再给我阿娘带一碗,还有隔壁的嫂子和侄......”
“户帖带了吗?”
多鱼忙不迭点头,“带了带了。”
修士努努嘴,“去旁边登记一下。”
多鱼登记完四人的身份后,带着四碗灵液离开了,他紧紧地护在怀里,生怕碰倒。四碗,隔壁的嫂子和侄女两碗。他已经饱了,多的一碗可以喂给阿娘,两碗灵液下肚,说不定阿娘能起身了。
排在他后头的母女见状,忙不迭走上前,要了两碗,当场喝了起来。大婶干瘪的面庞登时丰润起来,小女孩的面色也红润起来,她舔舔嘴巴,就要喝完那碗,大婶赶紧拦住她,两人护着两个半碗灵液,也离开了。
人群里惊讶声连连,前边三人的转变他们都看到了,也相信了那修士的话。
队伍再一次骚动起来,不过这一次,秩序没有再乱了,灵液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散出去,一眨眼就从最前头传到了最后头。
饿了好几日的人,精神焕发地跑掉了。
风湿腰痛,老寒腿,腰间盘突出......人们甩掉了陈年旧病,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包治百病的灵液这一消息瞬间传遍了整座滨海城,不缺粮的人们也拖家带口地出动了,拖着病体爬过来的人也有不少。
这副灵液像一锭定心剂,打入了每个人惶恐不安的内心,身体上的舒适填补了内心的空虚。
灵液一碗碗端走,大锅一点点见空,滨海城管事的美名也传遍了滨海城的每个角落。
执法堂里边,小弟子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一直跟在和光管事身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滨海城沉陷后,她就连眼都没合过了。七天七夜,一直保持着紧绷的状态,一边重新构建防御体系,一边加紧培训新入的弟子。
滨海城的地图,平铺起来有一个房间大,密密麻麻地全都做好了标记。
若是海族从西边攻来,该如何分配为数不多的修士,执法堂该如何防御,五百万凡人该藏身何处?
若是没有万佛宗的援助,若是海族全部攻来,若是这满天的海水塌下来,他们能支撑多久,要怎么做,才能支撑最长时间,才能保下最多的人。
她就靠着灵液,斑杂呛口到练气期修士都不屑一顾的灵液,撑过了一日又一日,一日又一日。
今日午时,她拿出来的那瓶灵液,是万佛宗执法堂赐给高层的,每个升到高层的管事都只能拿一瓶,没有人会把它拿出去卖。那是命悬一线的救命稻草,垂危之时,喝下它至少能撑到援助赶来。
若是他,他不会拿出去。不是觉得自己的命比五百万人命贵,而是那是保命的东西,每个人都有私心。
他不忍想,若是万佛宗没答应,紧急关头她没了那灵液,没能撑到援救,万佛宗执法堂岂不是要断代。
亥时了,外头的人声慢慢歇了下来。
小弟子往外望去,街头上的夜明珠也熄了,滨海城遁入了与海底一般的黑暗之中。修士视觉良好,他看得清罩子之外,一脸餍足的海族们,群群围住了滨海城。
越过人声,仔细听去,甚至听得见嘎叽嘎叽的口嚼声,以及牙齿碰撞间微不可闻的呻/吟声。
又是新的一夜。
昨夜,最强的五个凡人战亡了,执法堂不缺凡人,也不缺英勇捐躯的勇士,可是再没有一人的实力能胜过那五人。
和光管事还在考虑,今夜该派哪五个人。
叩叩叩。
门外冒出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脑门,“和光前辈在吗?我是慈幼局的小八,有点事想找她,能不能引荐一下?”
小弟子扫了一眼,有些眼熟,便道:“等等,我进去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