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揪住脖子上的蛇状火苗,却怎么也拉不开。十根手指的指甲就像被扔进柴火堆里的玉米粒,啪啪啪,一个个接连炸裂脱落。
黑秋跪着爬向王负荆,颤颤悠悠地伸出残破不堪的手,揪住王负荆的衣角,哭求道:“前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对我?那一日您对我伸出爪子,两位路过的金丹期前辈误以为您要吃了我。我太害怕就逃走了,没有为您解释,这事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原谅我?”
王负荆微微压低眉眼,一脚踢开他,嫌恶地割断了被他碰过的衣角。
黑秋仍旧不放弃,两只手都抓伤了王负荆的衣袍,死死地抓紧了,烧伤的手背骨骼突出。他闷哼一声,声音蓦地低沉下来。
“前辈,您不信我?”
王负荆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抬起腿,打算又给这家伙一脚,猝不及防间被他抱住了大腿。
黑秋倏地抬头,意味不明地瞥了王负荆一眼。
王负荆神情一凛,心里直觉不妙,火苗便如同拉弓满弦的利箭,一下子射进黑秋的左眼,噗哧,他的左眼眼眶内汩汩不断地流出黑色的液体,黏稠浓厚。
黑水顺着脸颊滑落,凡过之处,猖狂的凤火皆惊惧地后撤,狰狞的烧伤都恢复成白皙的皮肤。
王负荆心头一跳,想要抽回腿,却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水流下黑秋的脸颊,滴落在衣袍上,紧接着大腿一痛。
黑水仿佛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般,直接贯穿了大腿,滴在草地上,硬生生捅出一个烧焦般的大坑。
王负荆咬牙切齿,“你这家伙……”
黑秋身上的烧伤处都流出黑水,像是浓厚的黑雾一般,层层绕在他身侧,然后狮子大开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掉了原先猖獗跋扈的凤火。
王负荆还没反应过来,凤火便消失无踪,黑雾身势大涨,悠闲地打了个饱嗝。
王负荆看着黑秋缓缓地站起身,挺直腰杆,而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万钧重力死死压住一般,只得憋屈地矮下去。高下瞬间发生转变,王负荆看见他抬起下巴,面露不解地注视着自己。
他捏住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语气里带着孩子的单纯和可爱,“我哪里做得不对?你为何不信?”
什么?
王负荆眯眼盯着他,没有接话。
“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我没有丝毫的行差踏错,你怎么就不信呢?”
王负荆没兴趣陪他玩角色扮演的游戏,这具孩子的身体里,装得绝不是孩子的灵魂。
“你到底是谁?和御寺的主持是什么关系?”
黑秋收起所有黑雾,恢复成原先的孩子模样,他眨了眨眼,展开轻快的笑容,“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御寺主持又如何?孩子又如何?和你有关系吗?”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
“王家少主。”
王负荆听到这话,瞳孔骤然一缩。
“或者该称你为王家余孽。”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话音也越来越甜,像极了和大人撒娇要糖的孩子,然而他说出的话却极具尖酸刻薄。
王负荆心底泛起一阵绞痛,阴沉沉地盯住他。
黑秋弯了弯唇角,“王负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吧。比如说集齐散落在坤舆界各地的王家残余,重振王家往日的辉煌,或者灭杀龙族,为死去的凤族报仇。更紧急的事……”他垂眸扫了王负荆的脚链一眼,“砍断束缚力量的枷锁。”
王负荆捂住被贯穿的大腿伤口,鲜血一股股不停地往外喷,怎么也捂不住。
“关你屁事。”
黑秋轻笑一声,“瞧你这话说的,太没良心了。你能活着逃出盛京,能有今日的自由,可全是我的功劳。盛京沦陷,王朝倾覆,大业帝殒命,这些你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儿,全是我帮你做的。”
王负荆心头巨骇,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你是……”
“盛京陷落,你是唯一的受益人。王家少主,你不该感谢我吗?”
王负荆垂下眼帘,没有接话。
黑秋混不介意,他抬手一抹,王负荆腿上的伤痕登时恢复如初,他一把拉起王负荆,语气里透露着真诚,“王家少主,我们从来都不是敌人。你的敌人是龙族、是人族,我也是。不如我们联手如何?”
王负荆定定地看着黑秋,面对他伸来的手,毫无反应。
“听说你们人族喜好赠送见面礼,王家少主,您看这玩意儿如何?”
说完,黑秋掏出一根金色的筋脉,不顾王负荆震惊的目光,径直递到他手中。
“龙三的龙筋,它的分量够吗?”
龙三太子,龙凤一战的主将,屠杀凤族的元凶。
王负荆握紧龙筋,久久说不出话。这条龙筋上,沾上了无数凤族和王家族人的鲜血。他被囚禁在王宫时,也曾无数次遭到龙三的嘲笑和践踏。
黑秋又在火上添了一把柴。
“大业帝赐的脚链,不好受吧。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能帮你解开。”
王负荆低头看向脚链,沉甸甸的一大条,锁住了他的修为,锁住了他的实力,也锁住了他曾经的雄心。
冗长的安静过后,王负荆缓缓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黑秋,一字一字地说道:“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和御寺主持是什么关系?”
黑秋笑道:“这个重要吗?”
王负荆仍旧那么看着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黑秋缓缓低下头,紧接着整个人气势一变,他抬起头,唇角浅浅地牵起一抹笑意,“魔主,谈瀛洲。”
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佛光大盛,无数佛修终于赶到,为首的佛修手里还攥着舍利子,他们自然发现了角落里不同寻常对峙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