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梁拙扬意料,有三个同学选他作为组员。他被分到与贝云冰一组,另外两人也都是哨兵,一个b级的女生,一个c级的男生。
分组完毕,学生们的目光纷纷投向落单的那个人。
——没有人选钱熠熠。
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落单,钱熠熠咬着嘴,脸涨得通红。
肖心晚询问:“有小组愿意增加一名组员吗?”
教室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看起来没人愿意本组额外增加一个人。这种不适的氛围让梁拙扬本能皱了皱眉。他对贝云冰说:“不然让小学鸡来我们组吧,小学鸡都快哭了。”
贝云冰转头看向梁拙扬。
梁拙扬语气平静,眼神里并无玩笑之意。贝云冰喉结一动,刚准备答应,旁边c级的男生开口:“为什么要让他来我们组?我向学长问过分组的事,四个人本来就是最合适的,人数少会很难完成任务,人数超过四人,每人能获得的分值就得下降。”
那个b级女生见状,也跟着应和:“没错,我也打听了,是这样的。”
梁拙扬只好闭上嘴巴。
肖心晚等了一分钟,见没人说话,微笑道:“既然如此,那……”
梁拙扬举起了手。
“有疑问?”
“如果钱熠熠想换,我跟他换。我一个人一组。”
此话一出,众人都露出吃惊不解之色。贝云冰压低嗓门:“梁拙扬你做什么?”
“这样你们该满意了,两个a,完成任务分分钟的事。”梁拙扬没回答贝云冰,盯着同组的另外两人说道。他说完,冲肖心晚抬抬下颌,“分组规则没说这样不行,我理解就是可以,肖老师觉得呢。”
肖心晚笑笑,问钱熠熠:“你的想法呢?”
钱熠熠红着眼眶,吸溜着鼻涕,半晌小声吐出个“好”字。
“好。”肖心晚合上笔记本,“梁拙扬同学跟钱熠熠同学交换,本月梁拙扬同学单人成组。”
分完组是整整一天的密集课程。直等到放学铃响,贝云冰才终于找到机会找梁拙扬说话。哪知梁拙扬影子般窜出教室,一闪身不见了人。贝云冰错过一趟电梯,没能追上。等他赶到梁拙扬宿舍门口,梁拙扬已经挎着书包准备离开了。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贝云冰上气不接下气问。
梁拙扬拍拍贝云冰肩膀:“我有事,回头再聊!”
他大步走出学校,刚准备给周斟打电话,一只手忽然从后方勒住他脖子。
梁拙扬警铃大作,扣住袭击者就要来个过肩摔。
“操是我!”
听到孙辰熟悉的声音,梁拙连忙卸了力。他转头看到孙辰跟林锐书,愉快笑起来:“你们怎么在这儿?”
孙辰勾住梁拙扬肩膀:“走,晚上我组了个派对,到我家玩去!”
梁拙扬一怔:“今晚?我还有事……”
“有事也不行。”孙辰把梁拙扬强行塞进轿车里,“你整个寒假找不到人,现在去了特别班,也没个消息,今天无论如何得跟我们好好聚聚。”
话说到这份上,梁拙扬再拒绝就不够意思了。他只得跟着两人去了孙辰家。
孙辰请了一支摇滚乐队,邀请来的也都是同龄人。梁拙扬先是被林锐书拉着絮叨了半天鸡毛碎皮、家长里短的事儿。好不容易挨到林锐书说完,梁拙扬屁股还没从沙发上挪开,孙辰又来了,非得给他介绍几个朋友。
“梁拙扬,我哥们。”孙辰得意地对那几人说。对方有男有女,穿得光鲜亮丽,一派富家子女气息,“我哥们可是一高特别班的,人群百分之一的向导!”
“向导!”几个年轻人惊奇地打量梁拙扬,就像打量稀有物种。梁拙扬被看得老大不自在,挣了挣肩膀想走,孙晨一把按住他,凑到他耳边说:“这些人都是我爸生意对象的小孩。你帮我陪他们玩玩,我还得接待其他人,忙不过来。”
梁拙扬只好跟那帮人找了块场子,围在一起玩两人一队的纸牌游戏。
玩这类游戏,梁拙扬向来得心应手。但他心思不在游戏上,玩得潦草随意,一直放水任其他人赢。跟他同组女孩不高兴地撇嘴:“不是说向导特别聪明吗,你玩牌怎么这么差劲啊。”
“是,”梁拙扬借坡下驴,“我很笨的,姐姐换我下去吧。”
“你也没那么差,”大概是梁拙扬一句姐姐把她喊高兴了,她转移了攻击对象,伸手直指对面的女孩,“小琪才是,怎么教都不会,刚刚又把牌出错了!”
叫小琪的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被对方这样嘲讽,无措地揪住裙摆。梁拙扬本来玩得心不在焉,甚至没留意玩的人有哪些。这会顺女生所指,抬眼看向对面的女孩,不由愣了愣——女孩皮肤白皙、身材娇小,乍一看很像黑莱朵朵。
感受到梁拙扬的视线,小琪脸色更红了,低着头不敢吭声。跟梁拙扬一组的女生似笑非笑说:“小琪你脸红什么,看见很帅的向导哥哥,难为情啦?”
闻言,梁拙扬脸色沉了沉。
他很不喜欢同组女生的说话方式。于是起身走过去,坐到小琪旁边,淡淡说:“你接着出,我教你打。”
小琪细声说了句好。女生尖叫:“不可以!怎么还能教人出牌!”
“就是玩而已嘛,”有人看不下去了,“没必要较真。”
在梁拙扬指导下,小琪玩得好了很多,很快就掌握了关窍。她开心得眉眼弯弯,想要感谢梁拙扬,一转头却发现男生已经走开了。
已经九点多了,他不能再继续待下去。
还没走出孙辰家大门,孙辰截住梁拙扬:“你这就走?”
“今天真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孙辰把小琪推到他面前,“她也要回家,你帮我送她一下,你家跟她家就隔两条街。”
梁拙扬没接腔,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孙辰心中骂了句脏话,感慨梁拙扬太不开窍,没好气地拍他后背:“你不会忍心让这么可爱的妹子一个人大晚上回家吧,多不安全啊!”
这话把梁拙扬打败了。他扭头对小琪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女孩家的确离他家不远,不过跟他所住的普通社区不同,是临河而建、每次梁拙扬路过却从不踏足的富人区。从孙辰家过去,步行大概半小时,梁拙扬默默算了算时间,快点走的话,送完小琪,他应该还能赶上去周斟家的末班电车。
梁拙扬把长腿迈得飞快,小琪一路追着他走,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把人送到家门外,梁拙扬说声再见,转身要走,小琪鼓起勇气:“你、你好!”
“怎么?”
“今天谢谢你解围。”
“没事。下次别人嘲讽你,你要回击。”
“好!”小琪认真点头,“我会回击!”
小琪一本正经的样子把梁拙扬逗乐了。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小琪的视线在梁拙扬的笑容上停留一瞬,匆匆低下眼睛,攥住单肩包的肩带:“那个……可以知道你的精神体是什么吗?”
梁拙扬一顿:“我精神体?”
“嗯,听说向导跟哨兵都有精神体,我还从没见过,有些好奇。”
“我的是鹰。”梁拙扬回答道,顺手把“积木”呼唤了出来。小琪被展翅飞出的生物吓了一跳,尖叫着往梁拙扬怀中扑。梁拙扬扶住她,“积木”收拢羽翼,停在他手臂上。
意识到自己举动,小琪难为情后退两步,按住起伏的胸口:“抱歉。”
“没事。”梁拙扬笑笑,将精神体收回体内。
小琪还要说什么。就在这个瞬间,某种异样感觉突然席向梁拙扬。梁拙扬瞳孔收缩,不等女孩把话说完,就朝街道尽头大步走去。
周斟卷起袖子,握一把刀,准备对菜板上的土豆发起进攻。
“这次一定不会有问题。”哨兵深吸口气。
黑眸精光一闪,势在必得,手起刀落,厨房发出震耳响动。
暮色西沉。
天彻底黑透时,周斟终于走出满目狼藉的厨房。
梁拙扬随随便便就是一桌菜,怎么他就这么困难?
为做好这顿晚餐,周斟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平板电脑,刻苦钻研了整整一周料理课程。等他感到万事俱备、只剩实操,他又差点把厨房炸了。
吓得s2不顾周斟设置的模式跑出来:“周斟少校,s2不想返厂!”
“禁言。”周斟冷冷说。
折腾大半天,晚餐终于勉为其难完成了。周斟注视餐桌上卖相不佳的食物,给自己打气:“下次会更好的。”
浑身沾满油烟味。他难以忍受,上楼仔细冲了个澡,换套家居服,坐在椅子上等待。
投影钟指向晚上八点。
周斟算算时间。梁拙扬大概五点半放学,到这儿来一个小时,按理七点应该到了。
路上很堵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房间里萦绕雾气般的空荡与寂静。
是学校有事耽误了?还是他回自己家了?
周斟坐得累了,趴下来,把脸枕在手臂上,指尖轻轻在桌面画无意义的涂鸦:“拼图,他肯定是回自己家了吧……也是,好不容易周末,肯定要回自己家的。”
“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里好安静啊,”周斟双眸放空,停止涂抹,嗓音轻细似飘落的羽毛,“就像小时候,寓和乔池都走了,房间里也变得好安静……”
时间缓缓流逝,夜幕层层加深,周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又踏入了雾气里。
雾气缭绕、扩散,他困入其中。当他快被浓雾完全吞没,一直以来控制他、掌握他的声音,从混沌深处响起。
“小斟,没有人能够一直陪着你。”
“他们都将离你而去。”
周斟心中一惊,陡地睁开眼,坐直身体。
他感到浑身乏力、喉咙干涩。
房间里的寂静突然令他难以忍受。周斟推开椅子,匆匆换了套衣服,驱车驶入夜色下的明川市。
喧闹的市区景象拥挤涌入视线。林立的高楼、晃目的广告牌、五彩的霓虹灯,还有呼啸如潮水的人类。
一切都被隔绝在车窗之外,车窗里的周斟,面容苍白,被冰冷寂气笼罩。
他漫无目的穿过一条条街道。黄灯亮起,一辆轰鸣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地横向闯过,周斟猛地急刹,霎时从恍惚中回神。
黄灯旋即变成红灯。
不知不觉,他竟把车开到了梁拙扬家附近。
当初寓把资料交到他手里的,是一份与梁拙扬有关的详细资料。成长经历、家庭状况、朋友同学、个性爱好……
周斟翻看资料,心底涌起一种很陌生的感受。要跟他组成婚姻的对象,居然是这样一个出生与成长于健全家庭,对于哨兵与向导全无概念的少年。
梁拙扬所拥有的一切,恰恰都是周斟所没有的。
信号灯变成绿色,周斟继续往前开车,打算在路口掉头返回。他正要拨方向盘,原本无意识落向窗外的目光滞了一下。
梁拙扬挺拔的背影出现在街道尽头。
而梁拙扬旁边,还有个同龄女孩。她冲梁拙扬说句什么,梁拙扬挥挥手,将精神体呼唤出来。
——梁拙扬没有任何犹豫,就将自己的精神体呼唤出来。
女孩被突然出现的鹰吓了一跳,慌乱扑入梁拙扬怀中。梁拙扬护着她,两人亲昵地说笑。
资料的一个细节瞬间涌入周斟脑海。喜欢的明星:黑莱朵朵。
周斟不知晓任何明星。他特意查了查,才知道黑莱朵朵什么样子。
娇小,可爱,令人产生保护欲。
就像扑入梁拙扬怀中的女孩。
梁拙扬不是因为学校有事不来找他,不是因为回自己家不来找他。而是因为,他在跟一个他喜爱的同龄女孩约会。
周斟紧抿嘴唇,往后一靠,某种类似嫉妒的阴暗情绪自心底的黑暗里溢出。
等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躁动、失控时,已经来不及了。
戾气充斥整个身躯,周斟压抑地攥紧方向盘,试图强行控制。但丧失了精神体,躁动的能量冲撞、翻腾,找不到足以凝结的核心,令他浑身上下被撕裂地煎熬难忍。
周斟吃力地抽气,动作不稳地拿出手机,想给乔池打电话。还没按下通话键,手机哐当掉落在座椅缝隙里。周斟咬了咬牙,弯腰要去够,车窗忽然被重重拍了几下,外头的人发现车门没锁,不由分说一把拉开,梁拙扬的面孔出现在周斟摇晃的视线里。
“你怎么了?”
周斟发不出声音,衣衫贴着后背,被冷汗浸湿。
车厢里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整个车体似乎都在隐隐震动。
梁拙扬脸色一变,不再说话,直接把周斟抱到副驾驶,换自己开车。
他边往zero的方向开车边给乔池打电话。
过了好阵子乔池才接通。那头声响嘈杂,像在酒吧。乔池的口吻很不高兴:“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
“周斟的状况很差,”梁拙扬沉声打断,“我该怎么做?”
乔池一下沉默了。
她好像换了个地方,周围变得安静。
“周斟上周刚失控了一次,不应该这么短的时间第二次的……”
“我问你该怎么做!”梁拙扬快急死了,没空听乔池探究原因,“我现在该做什么,要送他去哪里!”
“他现在怎么样?”
“很难受,”梁拙扬摸摸周斟额头,“身体在发抖,额头却很烫。”
“其他呢。”
“其他?”梁拙扬一怔,“其他是指什么?”
乔池再次沉默。过了几秒,她问:“你在那个位置?”
梁拙扬看眼街道,说了所在地点。
“你现在送他去zero也来不及了。附近有家酒店,专门服务哨兵与向导,你开车过去,跟前台说zero的医疗控制科就可以。”
梁拙扬按照乔池所说赶往酒店。不到两公里距离,他很快开到目的地。
他打横抱起周斟,跟前台说了信息。前台什么都没问,恭恭敬敬递给他一张房卡。
周斟的身体冷得不正常,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梁拙扬用自己的外套裹紧周斟,盯着电梯的层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往上增加。
他从没觉地乘电梯这样漫长过。
终于等到电梯停下,他找到房间,腾出一只手刷开门。映入眼帘是间非常高档的套房,全尺寸落地窗映满明川市的繁华夜景。
梁拙扬把周斟放到床上,出了一身燥汗。他扯松卫衣领口,再次给乔池电话:“我到房间了。”
“好快哦。”
“我要在这儿等医生过来吗?”
“等医生?”
这女人问一句答半句,梁拙扬火气蹭地上来了,冲电话那头闷吼:“到底要我做什么,说清楚!”
“你也快成年了,是真不懂还是装的,”乔池语气有些怪异,“我让你把他送到酒店,开一间房,你不懂要做什么?”
梁拙扬一顿。
隔着手机,乔池慵懒的嗓音缓缓落入他耳中:“向导与哨兵发生插入性行为时,会产生一种名叫结合热的物质。越匹配的向导与哨兵,结合热越纯粹、激烈。这种物质对于安抚哨兵至关重要。”
乔池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我把话讲得这样明白了,你是留下还是离开?我给你十秒钟考虑。如果你离开,我立即安排zero的员工接他去治疗室。”
“——不过,你这次选择离开,以后就不要再出现了。”乔池话锋一转,“周斟不是可以被玩弄的人。”
梁拙扬的指尖死死捏住手机,转过眼睛,看向床上蜷着身子、瘦削虚弱的男人。
十秒钟很快、也很慢,梁拙扬跳得混乱的心脏,突然在此刻,跌入一片宇宙至深处的静止。
他盯着周斟,听见自己发哑地说:“我留下来。”
乔池挂断了通话。
空气里仿佛存在一层无形结界,抑制了周斟的狂躁。
——并非zero的医疗控制区。周斟的神智从昏迷中苏醒了几份,缓慢地意识到这一点。他还没能挪动身体,床垫往下一陷,有人坐在了床上。
周斟喘气看向对方。
一个少年。
少年的身形挡住从天花板洒过来的光线。他低下头,长睫覆盖眼睛,把卫衣从下往上脱掉。
暗淡暧昧的灯光里,对方赤裸的上身呈现在周斟眼前。宽且平直的肩,窄瘦有力的腰,舒展开的肌肉线条,如将成年的野豹,释放蓬勃的生命野性。
梁拙扬一声不响,也并不看周斟,脱掉卫衣后,手指落在裤腰,准备脱裤子。
周斟嘶声开口:“梁拙扬。”
“嗯?”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周斟浑身涌起一阵烦躁。梁拙扬离他太近了。近得难以忍受。
他是个精神体无法再凝聚的哨兵,比起健全的哨兵,愈发渴求向导的抚慰,何况此刻与他待在同一张床上的向导,是梁拙扬。
阿娜亚让他[b]指引[/b]的梁拙扬。
此刻的他,连推开梁拙扬的力气都没有。
“我知道。”
梁拙扬说,扯下裤子,血管盘虬的阴茎啪地弹出,粗长贴住腹部。与他清俊的模样不同,跨间之物呈现违和的狰狞。
周斟只觉缺水,喉咙干渴得要命。向导的气场层层叠叠、密不透风,他双腿不自觉夹紧,湿意像溪水在内裤里润开,骨头都迅速发软。
“你根本不知道!如果你不想像上次那样……”
“——我知道。”梁拙扬闷声打断周斟的话,语气忽然有些不耐。他反扣周斟手腕,将对方按回床上,整个人俯下来,将周斟拢在双臂间。
梁拙扬缓缓垂眸,在这个昏暗、陌生的酒店套房,第一次直视床上男人:“周斟哥,我很清楚我跟你会发生什么。”
梁拙扬说话时,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里挤出,用力得发狠。
周斟心口被重重一撞,几乎慌乱起来。梁拙扬的视线像一张网,将他绝望地捕获。
哨兵注定驯服于向导。
周斟扭过头,不再说话。梁拙扬也没吭声。房间里静了几秒,梁拙扬把周斟往床上抱了抱,脱掉裹住男人长腿的裤子。
周斟手臂遮脸,任梁拙扬握住他膝盖抬高,将内裤往下拉到脚踝,再顺着脚踝脱出。
恒温的套房里,温度古怪地升高。梁拙扬的视线里是周斟因欲望而勃起的性器,顶端挂着莹亮黏液,颤抖贴向瘦削苍白的小腹。
即使他做出留下的决定,但如此直白打量周斟私处,他还是一时失了神。周斟与他都是男人。可目睹与自己无异的部位,竟让他浑身发麻、口干舌燥。
见梁拙扬突然停下来,周斟挣了挣,冷下嗓子:“要是不想做,现在就……呜!”
话音未落,周斟一个激灵,后背从床单上弹起。梁拙扬竟埋在他腿间,含住了他的阴茎!
没想到梁拙扬会为他口交,热流如同潮水拍打周斟,他的大腿根很快渗出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
周斟的腰肢离开床单,即使咬紧牙关,变调的呻吟还是从唇齿泄出。梁拙扬头一遭做这种事,既不熟练也没技巧,但对于周斟,仍然是过于强烈的性刺激。
被火热的口腔舔弄吞吐,有些粗硬的短发扎着腿根皮肉,周斟浑身出汗,阴囊一下下收缩着,私处泛开难忍的胀热。他按捺不住地仰起脖子、抬高臀部,抓扯梁拙扬头发,把自己的性器送入对方口腔深处。
没多久,周斟呻吟一声,打着哆嗦射在梁拙扬口中。
他脱力跌回床上。
梁拙扬冷不丁吞了满口精液,猝不及防,还咽进去不少。他翻身下床,去洗手间漱口,然后折回来,擦了擦嘴唇上的水渍,慢吞吞对周斟说:“这是还你上次对我做的事。”
周斟失神地睁着黑眸,似乎没能理解梁拙扬在说什么。
梁拙扬拿起床头柜的袋子,从里面取出一盒没拆包装的避孕套。他看了看包装盒上的说明,撕开套在自己阴茎上。
带着强烈压迫与滚烫热意的躯体重新覆压下来。周斟的腿被梁拙扬的手握住,一点点往外分开,耻毛间湿软媚红的私处一览无余敞露。
梁拙扬低下脑袋。
他回避与周斟目光相对,将手指插入周斟臀缝。
周斟叫了一声,双腿抖动,不自觉夹住梁拙扬。因为被手指侵入的疼痛,更因为这种侵入的疼痛,竟令他涌起奇异的愉悦。
紧热穴肉小嘴般绞住梁拙扬手指。触电感从指尖窜入梁拙扬体内,像什么怪异的生物,咬得梁拙扬阴茎胀痛。
梁拙扬眼睛红了几分,紧绷的肌肉覆上一层汗,呼吸也随之紊乱。
黏腻的体液从周斟体内不停淌出,淌了梁拙扬满手。梁拙扬感到周斟在床上颤栗,穴肉又骚又媚,疯狂吸吮他的手指,梁拙扬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周斟。
这一看,他根本无法再挪开目光。
周斟的黑发散乱在额上,睫毛眨动着,苍白面庞泛开潮红,鼻尖淌着细小汗珠,薄薄的唇张开,用嘴巴吃力呼吸。
梁拙扬感情晚熟,比起跟女孩恋爱,他更喜欢跟哥们在一起运动或打游戏。即使偶尔跟朋友一起看情色漫画或影片,除了生理性的短时发泄,他也完全不理解所谓情欲究竟何物。
可是这一瞬间,梁拙扬钉在床上,突然明白了这个词汇的具体含义。
周斟原本让人难以亲近的冷淡五官,涌动水红色的情潮,薄薄的高领针织衫还穿在身上,下面却被剥得一丝不挂,敞开修长笔直的腿。双腿之间,红肿湿软的后穴任他手指抽插,溢满湿漉漉的水液。
情欲就是现在的周斟。
向导的精神力量瞬间倾泻而出,清澈瀑布一般充盈房间。周斟体内的戾气与狂躁被迅速涤荡。
他支起上身,呆呆注视梁拙扬。
梁拙扬眼底翻涌欲望暗色,抬起周斟膝盖架到肩膀,嘶哑至极地喊:“周斟哥。”
还未回神,周斟只觉身体忽然被劈成两半。他吃痛“啊”了声,下意识往后缩,梁拙扬扣住他后背,将之固定在怀中。
即使已经扩张,窄紧的后穴仍然难以承受粗胀阴茎的整根插入。周斟疼得抽气,梁拙扬似到忍耐极限,无法再照顾周斟能否接纳,掐牢周斟胯骨,疾风骤雨地撞击起来。
交合处啪啪作响,黏液股股溢出,浇得床单湿透。激烈的撞击里,周斟前后颠簸,攀住梁拙扬绷紧的背脊,唇齿蹭着梁拙扬的下巴、脖颈、锁骨、肩膀。梁拙扬因为周斟的行为滞了一瞬,随即操得更凶了。
周斟腹部撑满,身体颤栗。梁拙扬摸到他滚落的冷汗,神智被拉回稍许,强忍停下动作,压抑问:“疼吗?”
结合热的情潮不断涌入周斟胸腔,他喘着气,意乱情迷说:“不要紧……继续,小拙。”
梁拙扬浑身热得烦躁,重重顶入周斟体内。周斟的屁股被顶得弹离,意识都要被撞成碎片。向导所特有的能令哨兵顺从的能量流动,变成越来越汹涌的情欲热浪。
渐渐周斟不再觉得疼痛,取而代之的是焦灼快感。仿佛某个开关坏了,大股大股汁液不停从后穴里流出。
周斟小腿抽了抽,脖子往后拉出一道脆弱优雅的弧线,喉咙里滚落一声哭腔,手指在梁拙扬背上划出血痕。
他被梁拙扬操得潮吹。
梁拙扬没想到周斟反应如此激烈,被周斟夹得阴茎胀热,呼吸失控,脑海里白光一掠,也跟着射出来。
两人倒在床上,肢体赤裸缠在一起,呼吸紊乱。
梁拙扬扔掉储满精液的避孕套,从后面抱住周斟,一言不发躺了片刻,等待呼吸逐渐平复,他把脸埋在周斟的颈窝处,闷闷问:“你好些了吗?”
听到梁拙扬的问题,周斟转过头。但梁拙扬把脸压在他颈边,不愿给他看。周斟捧起梁拙扬脸庞:“看着我。”
梁拙扬这才不躲了,乖乖抬起狭长的眸,看向周斟。
梁拙扬眼眸里明白无误写满欲望的侵略。又因为这种欲求,而感到局促,不愿让周斟察觉。
周斟心神被慑住,只恨不得放任纵容。他勾住梁拙扬脖子,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不好,哥哥一点也不好。”
梁拙扬的呼吸重起来。他分不出周斟是真的很难受,抑或在撩拨他。但他很清楚自己身体产生的反应。他的性器硬得发痛,硬邦邦抵住周斟被插得湿软肿胀的臀缝。
周斟把腿打开一些,主动勾住梁拙扬,取出一只新的避孕套帮梁拙扬套上。梁拙扬一动不动让周斟做完这一切,把住周斟右腿,一句话没说,就着两人躺倒的姿势直通通肏了进去。
周斟被彻底操软了,穴肉又湿又软每次撞进去,像湿淋淋的小嘴吸住鸡巴。梁拙扬顶了几十下就险些扛不住。他强捺射精的冲动,持续往周斟体内深处挞伐。
周斟被顶得一声接一声喊出来,汗水大颗往下滚落。他有些后悔,没想到梁拙扬弄起来没完没了。周斟被对方的鸡巴塞满,身体在床上移了位,脑袋时不时撞到床头板。梁拙扬一抄手,抱他往回躺些,两人身体摩擦,周斟左乳蹭过梁拙扬鼻梁。
梁拙扬张齿咬住他乳头。
“呃……”
周斟胸膛被啃咬,下体又被狠狠操干,失神地摇晃脑袋,快感在体内疯狂堆积。
含在嘴里的乳肉仿佛某种美味食物,梁拙扬吃进嘴里就舍不得吐出来。他得了这个趣,感觉到周斟的反应也变得敏感,把左乳湿漉漉咬肿了,又去把玩周斟右乳。
两人身体密不透风嵌合,梁拙扬跨间那根粗长滚热的孽物,打桩机一般不知餍足抽插。等周斟抵达高潮,梁拙扬终于没再忍耐,抱住怀中之人一道射出来。
还没从高潮里平复,梁拙扬把周斟换个姿势,让周斟趴在床单上,按着周斟瘦细的腰,从后面再次契进去。
周斟双眼一黑,跪不住,险些开口求饶。
十七八岁的年龄,一旦尝到情事滋味,精力简直无穷无尽。周斟被汗液、精液与体液填满,穴肉被鸡巴插得红肿外翻,阴茎每次进出,软肉都像糜烂的花瓣张合。梁拙扬操了一阵,看红了眼,呼吸粗重得像饿狠的兽。
他伏在周斟背后,极深地往里一顶,像要生吞了对方一般。周斟本都疲软下来,只希望早点结束,被梁拙扬突然一顶,也不知顶到哪里,慌乱叫了声,声音被情欲染得沙哑,屁股死死夹住梁拙扬鸡巴。
结合热汹涌溢出,在空气里奔涌冲撞。
梁拙扬停止律动,插在周斟体内,胸膛贴紧周斟后背,将人在怀中搂紧,几乎同时抵达高潮。
就在这静止的刹那,梁拙扬的意识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他置身雾气里,视线昏暗,地面积着湿冷的水。
“你是谁?”
突然一个稚气的声线响起,梁拙扬回头,在越来越浓的雾气里,见到一个纤细单薄的少年。少年睁着黑眸,困惑又警惕地看向他。
梁拙扬愣了愣,要朝对方走去。他一脚踏空,陡地往下跌落!
梁拙扬惊醒过来。
迷雾、积水与少年急遽消失了,依偎在他怀中、筋疲力竭的周斟出现在眼底。
梁拙扬沉默喘息。
天色漆黑一片,明川市的夜景如一副永恒却又短暂的画卷,铺满落地窗的窗格。
两人没再说话,房间里一丝声音也没有。
梁拙扬把周斟翻到正面,错愕发现周斟脸上沾着一颗泪水。
“怎么哭了?”梁拙扬一时慌神,“弄痛你了?”
“不是。”周斟擦了擦眼睛。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在刚才某个瞬间,灵魂深处似被硬生生撕开,让他感到悲哀。
梁拙扬拿开周斟的手。
“不要哭,周斟哥。”梁拙扬低下头,亲了亲周斟的面颊。他停顿一瞬,又把唇贴过去,吮住周斟的唇。
周斟闭上眼睛,手插进梁拙扬短发里,回吻他。
梁拙扬舌头探进去,扫荡周斟口腔,舌头缠在一起舔弄,水液交缠的淫乱声音拍打耳膜。很快梁拙扬就找到了舌吻的技巧,吻得周斟浑身乏力,软在床上。
周斟的眼睛是红的,脸也是红的,被湿吻过后的唇也是红的。
梁拙扬静静看了周斟片刻,收回视线,抱周斟去浴室。
周斟被热气蒸着,很快便疲惫不堪睡了过去。
洗完澡,梁拙扬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床单换好,抱周斟躺回床上。周斟睡得昏沉,呼吸轻而软。梁拙扬却许久未能入睡。他脑海里不停浮现那奇怪闯入的场景。他不清楚,为何他会在混沌的雾气里,见到一个眉目很像周斟的少年。
只是,梁拙扬已经隐约意识到,那一刻,作为向导的他,或许进入了周斟的潜意识。
周斟又在五点睁开眼睛。
窗外天色漆黑,万籁俱静。不同于平时醒来时总是久久无法驱散、渗入骨头的冷意,这次他被人从后面抱住,皮肤的热量把他包裹。
梁拙扬呼吸均匀,气流一下一下吹打周斟耳廓。
以往周斟只要醒来,就会立刻起床,现在他却犯了懒,缩在梁拙扬怀中不舍得动弹。直到床头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光。赶在吵醒床梁拙扬前,周斟按断通话,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轻轻拿开梁拙扬的手,下床走进浴室,关门接通电话。
听对方说完,周斟眼神暗了暗:“我知道了。”
梁拙扬整理过房间,帮他把衣裤叠在椅上。周斟洗漱完,换好衣服往外走,都到房间门口了,又顿了顿,转身重新走回床边。
梁拙扬睡得正沉,凌厉清俊的五官散发着些许稚气。周斟定定注视,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恍惚回神,没有叫醒梁拙扬,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
清晨五点五十七分,zero总部三十一层,“iii级管控区”。
工作人员刷开门禁,带领周斟快步进入内部。有人已等候在那里。其中一人是乔池,另一个人面孔陌生,穿联盟军军装。
“你好,周斟少校,”男人主动朝周斟伸手,“我叫慕,来自托卡省基地。”
见对方知道自己,周斟点点头,不再自我介绍。
“半月前,托卡省边境的检测仪发现了暗物质污染的痕迹。”慕说,“所幸发现及时,只传染到水生植物与鱼类,还未向陆地生物传染。我们派遣兵力及时进行了消灭。之后两周,监测仪再也没有检出暗物质,我们以为彻底消灭了。”
“但就在两天前,检测仪突然报警,等我赶到现场,整个监测站都被摧毁了。我们在监测站附近捕获一个被污染的女性。该女性年龄大概二十来岁,没有身份证明,无论怎么审讯都不肯交代,只重复一句话,就是要见你。”
——我要见周斟。
——哪个周斟?
——就是那个哨兵。那个很出名、很出名的哨兵周斟呀。
“我们派了一个a级向导过去,试图进入她的意识,搞清楚她感染暗物质的途径。但派去的向导失败了,甚至反过来差点被女人同化。不得已,我才来明川市找你。”
“周斟现在是休假状态,不执行任何公务。”乔池冷冷插话,“如果a级向导不行,你大可以安排s级向导!”
慕笑了笑:“话是如此。可那个女人点名要见周斟少校。我以为这个情况,周斟少校或许也愿意进一步了解。”
“我负责周斟的医疗,我不允许……”
“没关系乔池,”周斟淡淡打断,“既然对方坚持找我,我跟她见一面。”
说完,周斟转头问慕:“你来明川市找我,是打算让我通过“连接”见对方?”
慕坦然承认:“你是s+级哨兵,具备连接的能力。”
“连接会给周斟造成巨大的精神压力。”听到竟要以“连接”的方式,乔池愈发焦躁。
“你在旁边不是吗,”周斟说,”如果状况不对,把我唤醒。”
乔池嘴巴张了张,见周斟面色平静,劝阻的话到嘴边又只能收回去,站在旁边叹口气。
“不过,在连接之前,”周斟想起什么,“我现在非常饥饿,需要进食补充体力。”
昨天晚上,他被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得够呛,不补充能量,根本无法承受连接的强度。
周斟一本正经,竟是为了吃早餐,慕一愣,拊掌笑道:“正好,我也还没早饭,久闻zero的二十四小时餐厅风味极佳,不如一道?”
乔池没胃口吃饭,说起太早得去办公室再睡一会,没跟两人同去。
周斟跟慕前往餐厅。
在梯厢里,慕手负身后,注视电梯数字变动,突然开口:“周斟少校,我目前跟程郁中校一起参与‘临渊’行动。”
周斟闻言,神色怔了怔。
“总听程郁提到你。”慕意味深长看周斟一眼,“百闻不如一见,怪不得程挂在嘴边。”
周斟蹙眉,他不喜欢轻佻的话语。
察觉周斟的不悦,慕知趣打住话题。两人毫无交流地走了一段路,快进餐厅时,周斟抿了抿唇,主动打破沉默:“程郁现在怎么样?”
慕收住步伐,扭头看周斟。
一年前,detas第三代屏障被检测到出现细小的裂缝,比研究人员原本预计的开裂周期提前了若干年。“临渊”行动因此诞生。这项行动,正是要在引发公众恐慌、社会动荡前,将detas屏障体系修护。
行动内容涉及绝密,知悉范围很小。
慕刚准备回答,周斟摇摇头,低声说:“罢了。”
“好。”慕一笑,并不多问,掉头走进餐厅。
周斟打了很多食物,并且吃得满盘精光。慕吓了一跳,上下打量周斟瘦削的身形,不敢置信问:“你每天都吃这么多?”
“……昨晚体力损失大。”周斟含混说,喝掉杯里最后一口橙汁,放下杯子:“走吧。”
周斟到连接室时,乔池已经过来了。
周斟换了专门的无菌服,走进特殊材料制成的封闭空间。他躺到固定于中间的白床上。床面冰凉坚硬,无影灯映照瞳孔,戴口罩的工作人员围住他,给他从头到脚插上电子线路。
周斟闭上眼睛。
浓雾弥漫。
周斟踏进雾气深处,朝前方的人影走去。湿冷气息如蜘蛛网粘着皮肤,让人不适。明明人影离自己不远,周斟却走了很久,等他站到对方跟前时,就像长途跋涉过一般,他浑身疲累。
是个年轻女人,跌坐在椅子上,穿一袭破破烂、脏污的睡裙,干枯长发蓬乱遮住面庞。
“我是周斟,我到你面前来了,你找我做什么?”
女人低垂脑袋,好似没听到。
“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找我,我才能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好害怕,”女人牙关哆嗦,“周斟,我好害怕啊。”
女人在啜泣。她哭泣的举止让周斟有种隐约的熟悉。周斟脸色沉了沉,心底莫名泛起一股不详。他缓缓半跪,撩开女人长发,试图确认那张被蓬乱头发遮挡的面容。
一霎间,久远的记忆在周斟脑海碎裂,他瞳孔收缩,身形都跟着滞了一下。
“——铃?!”
不再是记忆里活泼、明媚的少女,曾经光彩夺目的女孩变成了眼神空洞、瘦骨嶙峋的女人。
“你还记得我。”铃喃喃。
周斟拨开铃的乱发,想要仔细分辨她被“污染”的程度。
“你离开过detas屏障?从哪里感染的暗物质?”
即使屏障边缘出现裂缝,但开裂的程度微乎其微,不足以导致暗物质从边境外渗入。铃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没有离开过,”铃哽咽说,“周斟,我始终都在里面。”
周斟一愣,随即被某种可怕的猜想所慑,整个身形僵住了。
“你一定记得那个下大雨的晚上吧,你爸爸带我去见你,要你当着我的面杀死小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听你爸爸的话,去杀死那头可怜的小鹿?”
——因为我不得不杀死它。
“那晚后,我总是做噩梦。不管做什么,好像都能闻到一股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我变得不敢出门,不敢跟人说话。我好害怕你……”
——我记得,铃。从那以后你总是躲着我。有次我在街头遇到你,你露出恐惧的表情,大声骂我是怪物。
“后来有一天,你爸爸忽然出现在我家,给了我爸妈很大一笔钱。第二天清早,爸妈把我从床上叫醒,说要搬家。他们的动作很匆忙,也没有任何解释,就带我离开从小到大生活的家乡,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城市……
之后的事情周斟一无所知。
他被关在房间里,禁止外出。时间对周斟而言变成一座损坏的、凝固的钟摆。很多很多日出日落后,当他终于被允许重新踏出房门,一切都改变了。乔池和寓离开了。就连原本世代生活在森林边的农户,也仿佛人间蒸发,全部消失不见,只剩空空的房屋与疯张的野草。
“因为有了钱,我们一家住上城里的房子,成为城市的居民。我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也在学校交到新的朋友。我忘记了托卡省发生的事,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但就在一年前,所有事情都开始不对劲。”
“一天晚上,我妈妈吃饭吃到一半,说很困,躺在床上就再也没能起来。接着是我爸爸,也查不出原因,坐在沙发上没有了呼吸。再然后轮到了我。”
“被我摸过的植物会很快枯萎,动物会迅速死亡。我变成其他人眼中的怪物。我害怕被抓住,到处流浪躲避军警的检查。我在一个公共图书馆找到了你爸爸写的论文。原来他是帝国最顶级的基因研究专家。我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为什么我的家庭会遭受诅咒。”
“当初你爸爸在托卡省的研究,致使从林里出现了暗物质,我父母的死亡和我变成这副模样,都是因为这一切。”
周斟血液冻结,坠入冰窖一般,牙齿都是冷的。眼前的女人真是铃吗?还是某种试图令他崩溃的幻觉?
周斟浑浑噩噩,牙齿里挤出的声音飘在耳边:“铃,你想要我做什么。”
铃身形一静,停止哭泣,神经质地笑起来。
“我要你杀掉我!”铃的笑声一瞬间贯穿周斟脑颅,令他脑海嗡地一响,神经撕扯般疼痛,“你是顶级哨兵,只要你把手探入我的胸膛,就像你当年掏出小鹿的心脏一样,就足以彻底杀掉我!怪物杀掉怪物,不正是你爸爸周则弥所标榜的自然法则?”
周斟脸色煞白,想要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你不是铃。铃不会变成这样。”
“我是铃。”女人笑声凄厉,“只是我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女孩,而被你可怕的爸爸,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她笑着笑着,又眼泪滚落大哭:“你杀了我吧,周斟,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啊。”
杀掉你?
杀一个人,对我而言的确轻而易举。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就像十五岁那年,我杀掉了我的——
“闭嘴!”戾气翻滚,周斟狂躁起来,“你闭嘴!”
“这么想要我杀掉你?!”周斟胸膛起伏,呼吸粗重,喉咙里窜起血腥,“铃,我杀你太容易了!”
“——那就杀了我!”铃幽怨哭喊,“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十三岁时遇见你。我现在已经被暗物质污染,无法再成为正常人类。如果你不杀我,我也会被那些军人杀死。他们对待我就像牲畜,我不想像染疫的牲畜一样被宰杀!”
即使穿戴防护设备,工作人员也难以承受,纷纷面露痛苦之色。
“组长,周斟少校的能量场开始失控了!要不要停下来!”
周斟躯体颤抖,显然正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连接身体指标的仪器发出刺耳报警。乔池双手紧攥,因为无法下定决心,反胃得几乎呕吐。
她现在要唤醒周斟吗?现在唤醒,会不会导致导致周斟的意识坠入深渊?不唤醒,周斟的能量在失控,会不会把肌体摧毁?
乔池不知道周斟的世界里,时间过去了多久。现实世界中,时间已过去漫长的七天。
这七天,乔池待在外面,搬一把躺椅打盹,烟不离手,一刻不敢离开。她的精力也濒临极限。
“再等等,”乔池嘶声说,“听我指令。”
一分一秒的流逝都似一个世纪煎熬。
不知过去多久,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慕快步进来,兴奋说:“刚刚基地来了电话,那个女人伴随暗物质一并被清楚了。清除得非常干净,一点生物组织的残余都没有。”
“s+级哨兵果然厉害,”慕赞赏地拍掌,“光靠‘连接’,竟能如此利落地清除掉千里以外的暗物质。”
“——切断连接。”
乔池额头抵着监视窗,嗓音里没有任何愉悦,反而透出浓浓疲惫。工作人员得到指令,慌忙操作开关,一瞬间,所有的警报解除了,周斟沉睡在冰冷的床上,一动不动,整个空间陷入异样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