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不做作业不容易,可是从今天拖到明天很简单,拖来拖去无可拖延了,就成了不做作业。一天都不让你拖,这叫防微杜渐。”
防微杜渐。
还有,水滴石穿,还有,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主动去进入角色,后来为了拍戏的感觉更加顺畅,就不想再走出来了,多入戏一天就是一天,起先还知道警醒,习惯了就成了享受,到现在,他在思考“肖景深”的事情时注意力总是难以集中,去想“路长河”倒是能想很多,想很远。
路长河是个铮铮铁骨的军人,当敌人无可战胜,自己的身后再无援军的时候,他成了个逃兵。往西行进的路上,那个在前行的人不是他,而是一具灵魂毁灭后的行尸。
曾经的肖景深是个怀揣梦想的演员,从小就梦想站在舞台上,站在电视机里面,去扮演一个又一个的角色。可是他终于把那样的自己毁了——十几年前,他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国内最知名的话剧团,却又为了区区三十万,把自己的名额卖掉了。
只招收五个人的剧团,第一名弃权,第六名递进。
肖景深还记得那天他站在话剧团的办公室里,一向对他极好的冯教授问他说:“排话剧耽误你当明星,你就不干了?”
那语气,是何等地痛心疾首。
他又是如何回答的呢?带着愧疚,带着坦然,带着他最好的演技说:
“是。”
亲手打断自己的脊梁是什么感觉?转身离开自己应该坚守的战场是什么感觉?
就是你的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一切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站在雨里的肖景深又笑了一下,一条无归之路上,路长河最终找回了自己的魂,可是他到现在,连面对这件事情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他的心已经成了个自我毁灭后的墓场,他希望这件事就是被掩藏最深的石碑,永远不会被桑杉发现。
这么想来,其实成为路长河也不错,他比自己更有勇气,更嬉笑怒骂,更值得活下去。
肖景深知道他现在的想法很危险,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这场雨让他这种入戏的状态还要再坚持三天,可他现在考虑的事情,是不想跟这个角色“告别”。
风从江上吹来,吹掉了他雨衣上的帽子,男人一动不动,再度进入到了路长河的精神世界中。
“从远处看,我还以为你是个水文测量仪。”
头顶的雨被什么东西遮掩住了,肖景深慢慢回头,看见一个女人举着伞站在他身后,眉目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和锋利。
“桑杉?”
男人的声音很轻,语速也很慢。
被叫了名字的女人面无表情,上下打量着他,说:
“你是嫌脑子里的水不够多?”
“桑杉。”
肖景深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抬起手,握住了她举着伞的那只手。
“泡太多水所以脑电波短路了?”
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桑杉的穿着很随意,白色t恤配牛仔短裤,脚上还有一双水鞋。
长发梳成一个马尾,额头上的碎发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的缘故湿湿地沾在一起。
肖景深抬起另一只手,手指小心翼翼地把那几点碎发都拨开。
“工作期间主动跑出来淋雨,还不让罗正跟着,你这种给团队制造麻烦的做法是要扣钱的。”
“好。”
“嘴上总是答应得很好,可是屡教不改,愉快再犯,你的工作作风和你的学渣属性很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