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懂了娘话中的话,心里却愈发酸楚。
弃车保帅,向来是世家最拿手的把戏。
娘临走时交给我不少家中珍贵的玉器,叫我宫中打点时用。我倚着斜栏,看着娘远去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了朱墙外,突然觉得天地之大,没有一处是我家。我要这么孤苦地在皇家长大,却仿佛一粒微尘。
我身子有些发虚,好像快要晕倒过去。有一个人从旁伸出一双手,将我扶住了。
这双手,指尖修长,虎口和手掌都有老茧,说明他习武多年。这双手带着淡淡的墨香,衣袂仿佛是黄金色,绣有精致龙纹,风微微的浮动,有淡淡龙涎香。这双手那我很熟悉,仿佛它曾在我身上游弋过。
我一看,却是皇帝叶辰朝。
他扶着我,又是满脸哀愁:“臻娘,你略微吃点东西吧……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总不能不管腹中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才三个月大,你忍心,将他饿死在胎中吗?”
我听着他的话,脑中嗡了一声,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小腹上。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他会说,胎死腹中?
我试探着问:“我的孩子?”
他说:“我们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臻娘,自从你被太医诊断出有身孕后,就不吃不喝,身子怎么受得了?我命人每日给你灌燕窝汤、安胎药,可那又有什么用。你还是这么日渐消瘦下去,时不时念叨着故人名姓,说些甚胡话。我很担忧你。我知道你恨我处置了你姑姑,但是她手伸得太长了!我是皇帝,不是她手中的棋子!”
“我也不是你手中的棋子!”我听到自己厉声说道,“我的家人,也不是你晋升的阶梯!”
“臻娘,”他要分辨。
我之前脑子里像是蒙了层东西,这一刻又突然恢复了清明。
“叶辰朝,有时候我觉得我死了,比活着要好。”我冷冷地看着他,“你滚吧。”
他掌权业已三年,龙威日盛,我清晰的记忆里,倒是许久未见过他这么颓废了。
“臻娘,”他哀伤地道,“你信我,我真没有要你去死的意思。这些时日你总是半昏迷半清醒,记忆时有错乱……我也曾想过,某一天你清醒过来,哪怕是冲我发火,也比终日迷糊要好得多。”
他命身边的太监总管纪谷端上来温热的燕窝粥。纪谷在我面前跪下,叩首,背拱得像座桥:“娘娘,您先用点燕窝粥,垫垫肚子。”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我闭上眼,“你们都走。”
原来是这样。
叶辰朝每每命人灌我喝药,都是放入了燕窝等料的安胎药。而我前些日子和叶辰朝有了不共戴天之仇,以绝食相对。他担心我死了会对他产生更大的威胁,所以派太医来为我诊治。太医把出我有喜脉,他便每日都来看我、命人给我灌汤药。因为我以为我死了,总是说胡话,玉奴为了让我好歹吃点东西,便总哄着我。皇帝每天都看看我有没有死,我还不能死,因为我腹中还有胎儿。
三个多月的胎儿,过不久就会动弹了呢。
我怎么会舍得他呢?他可是我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啊。
当年我入宫,打的就是陪伴姑姑的旗号,后来因为和叶辰朝朝夕相对,心有灵犀,先皇便将我许配给了叶辰朝。我家扶持叶辰朝上位,他渐渐开始不满我家里人手伸太长,因此无论前朝还是后宫,他都对我不假辞色。
哪有我这样的皇后,卑微到了尘埃里。
而为了我腹中的孩儿,我仍然要继续忍下去。
叶辰朝要做一个没有制肘的君王,他要说一不二,也要忠心不贰的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