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这里,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因为儿臣湖涂的缘故,倒是成了蛀虫窝了,不单器物多领,就是膳食与衣服料子也多领,可是有几成落到儿臣身上,几成让他们贪了去,这账都查不清了……”
“是儿臣错了,没有做到修身齐家,竟是被这些奴才欺上瞒下,玩弄于股掌之中……”
“太子妃贤良,前些年就劝过儿臣,儿臣当时骄横自大,听不进去真话……”
“不说旁的,只说那象牙凉席,二十二床,竟然只剩下九床,这个比例都让人触目惊心……”
“毓庆宫这些年报的损耗,又岂止是几床象牙凉席……”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世祖皇帝弃用太监,太监出身卑贱,贪婪起来,更是胆大;还有包衣这里,皇家恩荣太盛,使得他们失了敬畏之心,三阿哥之前揭开了会计司窝桉,也是因为这些人实在是太过了,已有反客为主的苗头,汗阿玛春秋鼎盛,乾纲独断,这些包衣尚且如此胆大妄为;等到后世再出幼主,或者性子怯懦的帝王,这紫禁城就要被他们握在手中了……”
康熙面上很是欣慰,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要是损了十几床象牙席子,能点化太子,那也是好事。
只是眼见着太子沮丧,康熙心中也是不忍,道:“不怪你,只怪这些奴才胆大,他们多有私心,才挑拨你跟太子妃疏离,从中谋利,两下里湖弄主子,眼下你发现了,就不算晚,太子妃这里,是太皇太后跟朕亲自挑出来的,行事人品都上佳,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太子点头道:“儿子早该自省了,之前被奴才们湖弄着,奢靡而不自知,成了他们敛财贪墨上的幌子,真是叫人羞愧。”
康熙道:“吃一堑长一智,这身边人也要好好挑拣,被身边人湖弄了,就失了眼睛跟耳朵,你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的,那不是更让人惊恐?”
父子俩说着话,旁边梁九功与魏珠都低头,呼吸都轻了,充当了柱子。
毓庆宫的太监贪墨,关乾清宫的太监什么事儿?
偏偏太子说话,横扫一大片,将太监都视为一体。
这去哪儿说理……
清溪书屋外,九阿哥听说太子爷在,就没有叫人禀告了,拉着福松去了内务府值房。
到了值房,没有外人了,他才小声跟福松道:“不能叫太子晓得此事,汗阿玛偏着太子,说不得该叫太子盯着此事了,那不是将功劳送给太子了?”
这个功劳寻常皇子担不得,储君却是担得的,而且会稳固储位。
那样的话,九阿哥就要气死了。
福松这才明白为什么九阿哥明明仔细问了痘牛之事,为什么还要拉着自己陛见。
这……要是事成,确实可以记功。
福松就道:“我还是别过去了,九爷您自己过去禀告吧,我这不算什么功劳,就是跑了个腿罢了,没有我,换了姐姐身边太监跑腿,用些心也能找到这个。”
九阿哥摆手道:“带你过去,自有爷的用意,除了你在御前挂个号,也是想着你直接盯着后续,总不能爷去盯着吧!”
福松道:“九爷,您就盯上三、五个月不行吗?这得了全功,往后不封王,转给外甥身上也是好的。”
就像之前的玉米跟土豆似的,要是九阿哥勤快些,压根不需要分功出去给四阿哥。
九阿哥摆手道:“爷要这全功做什么?爷又不是太子,万家生佛了,那可不是好事,说不得也要往西天去了。”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梁九功来了。
原来太子爷已经走了,康熙听说九阿哥过来了,叫人传呢。
九阿哥没着急出来,道:“前阵子得了好东西,还给谙达留了一件呢,一直没单独说上话。”
说着,他从荷包里掏出个鼻烟壶,道:“谙达瞧瞧……”
是个纯金镶珐琅的西洋鼻烟壶,上面是个露着胸脯子的金发碧眼的大美人。
梁九功不知道该不该接了,笑道:“九爷您就逗奴才。”
九阿哥直接塞他手中,道:“您就别客气了,这个可是专门给谙达留的。”
太监也是男人,谁还没有点儿花花肠子了?
看个西洋美人也不犯忌讳。
梁九功哭笑不得,只好道了谢。
九阿哥看了梁九功一眼,心中有个疑问,不过没有当着梁九功的面问出来。
那就是太监娶妻的问题。
按照史书记载,历朝历代太监都有娶妻的。
汉朝时有记载,唐朝则是正史中记了,“入品太监皆可以娶妻成家”。
明朝是律法禁过,可是英宗以后却也有不少太监娶亲的。
这个太监娶亲,不合阴阳之道,不是好事。
不知道大清,有没有这样的事。
真要有了,汗阿玛不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