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勒,您稍等。”
看着中年男人的身影进入饭馆,路边卖瓜子的地摊上张义站了起来。
他蹙了蹙眉,这个男人的背影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但面貌却截然不同,而且此人的身高和走路方式全然不一样。
思忖了片刻,张义也走进了面馆。
“有没有裤带面?”张义操着一口陕西话。
“裤带面没有,只有烩面。”小厮招呼着。
“行,上么,赶紧,给我再来点蒜。”张义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看都不看饭店内的其他人,闷声剥蒜。
很快,热气腾腾的烩面端了上来…
张义抄起筷子就吃,刚出锅的面片有些烫嘴,但他全然不在乎,一口面一口蒜,吃着觉得不过瘾,直接挽起袖子蹲在了板凳上,吃的热火朝天,脸都泛起了红晕。
一位商人摸样的客人笑道:
“老弟,我也是走南闯北,有点见识,都说南细北粗、东淡西咸,你真是吃面的行家,实打实的老陕啊,这面条行家和尝鲜的人,吃相是不一样的”
张义呼哧呼哧吃着,头也不抬,嘟囔道:
“没有油泼辣子,没有裤带面,凑合吃吧,要吃地道的面条还是要看额门老陕。”
“裤带面确实不错,东边有个面馆,叫咥一碗,虽然是俺们河南人开的,但手艺不错,伱可以去尝尝。”
“那感情好,改天去试试。”
张义说着话,感觉一道目光从自己身上收了回去,但他似乎浑然不觉,等他放下碗筷抬头的时候,就见中年男人已经结账走人了。
看着男人上了一辆黄包车远去,张义没有选择再次跟踪,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很快穿过一条巷子,他一边走,一边用余光观察四周,没有察觉到异常,才穿过马路,上了街边的一辆汽车。
“股长,这是公寓楼全部的住户信息…
根据筛查,之前出现的那人叫王浩亦,三年前就租住到了这里,户籍资料显示他是个作家,写小说的,老家是陕西的,单身,平时很少出门。”
张义端详了几眼此人的资料信息,又翻阅其他资料,找出了另外一份。
“陈尔东,男,29岁,山东人,北平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开封师范大学老师,后被开除…《华美晨报》主编。”
两份截然不同的身份信息。
“股长,这是?”
猴子不解地问道,不是查王浩亦吗?怎么股长对这个叫陈尔东的突然感兴趣了。
张义没有解释,如果他的猜想正确,那么这个“秃鹫”就是一个拥有两重,不,三重身份的人。
不说特工,就是普通人,谁的人生不是面具人生,谁不是戴着一张面具活着…
有人说人的表情只不过是一张巧夺天工的面具…
大家戴着无所不能的面具不知觉地走过了人生的几十载,终于有天累了,想摘下它,却发现它已完全占有了你,离开它你的生命将从此停止。
但这个“秃鹫”戴着几重面具,要扮演不同角色身份的人,莫非他有多重人格?
就是不知道他伪装的模糊面目下,又隐藏着怎样一副凶残狰狞可怖的面孔…
“去,买一份《华美晨报》来。”
张义思忖着,他对这个秃鹫越来越好奇了。
报纸很快就买了回来。
“股长,这是一份小众报纸,发行量很小。
说来还要感谢我们,我们抓了那么多的日本间谍和汉奸,激发了大家的爱国热情,这份一贯号召抗日声调的报纸现在供不应求。”
“是吗?”
张义讶然地接过报纸,难道自己的怀疑出问题了?
王浩亦和陈尔东仅仅是背影有点相像,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人伪装的?
“我听报摊老板说,这家报纸的主编和编辑之前还因为日本领事馆的抗议被警察局逮捕关押过一段时间,报纸还停办过
但他们出狱后依旧我行我素,坚持在报纸上发表抗日号召,而且声调越来越大”
张义不置可否,他快速浏览了一遍报纸,果然和猴子说的一样,这份报纸,言辞犀利,全篇都在痛斥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和虚伪面目,号召大家团结一致.
兵者诡道。
张义思忖着,他相信自己的怀疑,不能因为一份报纸就放弃对一个人的怀疑。
再者想了解一个人不能光听他说了什么,还要看他做了什么。
日本人就不能花钱办一份抗日的报纸吗?
听起来似乎觉得是个不可思议的笑话,好像自己花钱找虐一样,但日本人又不是傻子,在风云诡谲的情报战线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谁知道他们借用非常手段,借着抗日的幌子,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这就像特务处情报科让人去报纸上发表进步文章吸引地下党的注意一样,表面上是抗日,说不定暗中进行的是间谍和反间谍的工作。
发表抗日文章,一面可以吸引“志同道合”者的关注认同,说不定还可以借机打入他们中间,一面搜集情报,一面将这些人登记造册,然后暗中干掉他们…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这个时候钱小三拿着录音翻译好的文件走了过来。
“红隼?警察局新局长上任?这是要策反?”
张义翻看着文件,沉吟片刻,道:
“红隼要去参加酒会,我们也去…
今晚她不是要和秃鹫的联络人见面吗?那就把他们一起抓了。”
“股长,这会不会打草惊蛇?”
“我要的就是打草惊蛇,密切注意秃鹫的一举一动…
红隼本就和他不是一条线上的,如今突然有了联系,红隼和联络人一旦被捕,秃鹫必然要善后…”
“我们就是要让他动起来,让他着急、愤怒,然后他说不定就会冲动,会犯下很多幼稚的错误或者破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