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四周有什么东西涌动着。宿聿的思索被打断,他稍稍一顿,又听到了耳边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这个声音让他顿生警觉,“声音不对。”
“刚才那么多活死人,你看到过墓主吗?”宿聿忽然问。
张富贵脑子里全都是雾河里住着斗法大鬼的事,听到墓主顿时愣住,“那个邪修墓主?不是死了好久吗?没见到。”
一开始听到的爬行声,可能不止是活人墓里的活死人。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宿聿猛然抬起头,他所倚靠的山坡上方出现一个斑驳的光团,近在咫尺时,他能清楚地看到白色阴气中流转的黑色光点,而就在这时候,那个气团倏地朝他伸来。
宿聿惊觉,身体朝下一缩,让那东西扑了个空。
山坡半道的平衡被打破,宿聿朝下一滚避开了高处的袭击。
张富贵还在想办法劝说道长离开此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宿聿整个拽走,惊呼声还没出口就看到山坡上方出现的诡异人影。
山坡一滚到头,宿聿摔入枯树烂叶里,“那是什么东西?”
张富贵:“鬼,鬼啊!”
宿聿皱眉:“你不是个鬼吗?”
张富贵舌头打圈:“……墓主!活人墓!”
那是个人,说是人,只能说是它留了一张人脸。
此时它趴伏在山坡上方,半边身体是一道道疑似鞭挞过后的红痕……而另外半边身体露出血肉模糊,白色黑色疑似活虫的玩意在他模糊的血肉里翻爬着,四周还有嗡嗡展翅的飞虫正在蚕食他的血肉,身上充满着与原先活死人一致的死气,却比活死人更加诡谲。
而这个“人”丝毫未觉,趴在上方看着他们,满是肮脏泥污的脸动了动,如同野兽地嗅闻着什么。
宿聿警觉抬头,一股被什么笼罩的危险的气息逼近了他。
张富贵惊悚地意识到什么,这东西,是在看……
而高处的‘人’像是锁定了什么气息,骤然从山坡一跃而下。
“道长!!!”
-*
南坞山外,徐徐山林间。
山间的阴气似乎随风出来,落在寻常林间,使得万物枯萎。
两个人影站在林间,其中一人捡起地上的残叶。
“这都枯死了,看来这南坞山阴气外泄的事不小啊。”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他长发披肩,腰间别着一个稀奇古怪的药篓,还挂着几把狼毫笔,散着与众不同的灵气,“听说南坞山这几日还挺热闹的,这次回西泽,尽量避着那些人走,免得节外生枝。”
不远处,巨大榕树下正站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剑客。
剑客生一副好脸孔,微长的额发垂落着,却穿着一身过分朴素的劲装。唯一奇异的是他抱在怀中的那把剑,玄黑剑鞘被粗糙泛黄的布条包裹着,布条缠着剑鞘一路往上,直至将剑柄尽数捆住,层层束缚,是一把久未开封的剑。
修长的手指点在剑器上,随意地敲动着,似乎对友人的絮叨早已习惯。
“你听到没?顾七!”
这时候,剑客睁开了眼睛,搭在剑鞘上的手指停下。
他越过前面说话的友人,目光凛冽望向天际。
平静的夜空,似乎带着不可经闻的阴气,越来越重,带着不详的气息。
……南坞山?
第9章黑血
视野中黑白相间的气团朝着他的方向靠近,宿聿下意识朝旁边一滚,再次避开了正面袭来的攻击,稍一定神他就见不远处的“人”再次调转方向,朝他的位置看了过来。
从高处下来,张富贵把这东西看得更清楚了,他见到这“人”站了起来,身上半边身体被扭曲的虫蚕食着,整个身体一片一片,却保留着人的外形样貌。他在南坞山也有些年头,只听过实力越高的大鬼活得越像人,可从没听过像眼前这样的大鬼,不像人不像鬼,像是腐败的活尸。
活尸脏污的脸上唯一能看清的东西是他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正盯着宿聿看,身体随着眼睛调转位置,朝着宿聿再次扑了过去。
山坡都是杂乱的枯树深坑,宿聿往外跑没多久就踩进了坑坑洼洼的坑洞里。不平的地势让宿聿后撤变得更加艰难,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这些诡异的“气”,却不能看到四周的树跟坑,可后面的“人”动作可不慢,几步就跃至宿聿的面前,野兽般地匍匐着,朝着宿聿身上嗅了嗅。
宿聿清晰地能感受到这玩意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单是对手一只手就钳得他的左手不可发力。
眼前这东西斑驳的杂质更清楚了,散乱的墨点分散着,可却像是受到莫名的指引,在这东西的体内形成流转的暗河,从它的下腹开始,如人的经脉往四周攀爬运转。
这些墨点是受它调动的?墨点还正在持续运转着,宿聿的眼睛不禁往墨点运行的轨迹看,看着它们聚散离合,最后凝聚到对方的手上。
就在这时,视野中的人影倾身过来,紧接着皮肤上传来被黏腻东西舔舐的感觉,宿聿浑身的皮肤在那瞬间紧绷起来,他察觉到对方的舔舐动作扫过脖颈,还顺着往上继续。
一种被咬住脖颈的危机感在宿聿识海中涌现,丹田的图腾重重地亮了一下,他一口血喷了出来,体内盘踞的阴气短瞬爆发,顿时将趴伏的活尸击退数步。
在周围看情况的张富贵抓准时机冲了上去,一把将少年带了起来,背在身上就撒腿狂奔。
“道长,那活尸在吸你血。”张富贵感觉到浑身冰凉,鼻尖传来的腥甜味道越来越重,“它想把你吸干。”
宿聿一口血吐出来之后竟然感觉舒服了很多,他在颠簸中看向背后,活尸?对他的血感兴趣?“你不感兴趣?”
张富贵被这句话问住了,他确实感觉到道长身上的血对他充满吸引力,可明明不该是这样,最开始道长掉在悬崖下的时候,他对新鲜凡人的渴望远远超过他的理智,所以他才会选择跟其他野鬼合作吃人……可现在闻着香是香,他却没再动过将人吞食入腹的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从他被道长捆住的时候开始。
张富贵心头寒怔,他忽然意识到,不是他不感兴趣,是他不敢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