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笙连续给裴辞渊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对方始终没有接。
若是平常,他最多打一个电话过去,他没接就是在忙,他自然识趣的不会打扰他。
但是今天他顾不得这么多,他只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营销号的内容若是真的,那他算什么,过去的这十二年又算什么?
当下的营销号,多的是为了流量什么都不在乎的,正所谓开局一张图,剩下的全靠编。
黎笙虽然不安到了极点,但还是想等裴辞渊亲自给他解释。
他跟裴辞渊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不相信他连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他。
他爱裴辞渊,为了跟裴辞渊在一起,他可以跟家里决裂。
但是,他受过的教育,他从小到大听过的那些教诲,不允许他成为家千金结婚,那思雨在一起。
他笃定黎笙找他不会是什么要紧事,最多也就是问一问他今天会不会回去、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之类的琐事。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懒得回电话。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注意力专注到做菜上面,让自己暂时放下今天看到的营销号上的内容,可裴辞渊这话直接又将他拉了回来。
黎笙没有回答,他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裴辞渊已经在坐好等着开饭了。
饭吃到一半,裴辞渊又想起黎笙没有回答他的事。
“我刚才问你怎么不回答,今天打电话来是想做什么?”
黎遥手上一顿,顿时觉得碗里原本可口的饭菜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他又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些照片,心脏感觉被攥住一样难受。
他分明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临到头却又不敢开口。
黎笙害怕,害怕自己从裴辞渊口中听到不想听到的话。
他甚至有点退缩,想等裴辞渊主动提起这事。
“问你呢,哑巴了?”
裴辞渊眸光锐利,神色不耐。
黎笙放下筷子,还是决定和裴辞渊当面锣对面鼓的好好谈谈。
算起来,他们真的有好长时间没认真谈谈了。
他把自己白天看到的营销号翻出来,往裴辞渊眼前一送。
“辞渊,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跟章家千金订婚吗?”
终于问出来了,黎笙感觉自己开口说这话的时候都喉头发紧。
他以为自己会等来一个认真的解释,可没想到裴辞渊瞥了一眼就挪开了实现,完全不把那篇文章的内容当回事。
“你说这个啊,是真的,两家老爷子关系不错。”
黎笙感觉自己眼前一阵发黑,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朦胧的。
他颓然的收回手机,眼中溢满了苦涩。
原以为自己至少能得到一个解释,没想到等到的只是理直气壮的承认。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辞渊手头一顿,平时合胃口的饭菜此时变得碍眼起来。
他不知道黎笙到底什么意思,就订个婚而已,多大点事,竟然还敢质问起他来。
裴辞渊把筷子往桌上一人,碰撞声在死寂的餐厅内炸响。
“黎笙,你是在质问我吗?”
裴辞渊的语气很冷,眼底是压抑的怒火。
黎笙到底在他身边跟了他这么多年,他还是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解释的。
被反问的黎笙不说话,但他倔强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裴辞渊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他就是在质问他,
裴辞渊头一次觉得,自己太放纵他了,今天竟然敢质问他,这做法越矩了。
或许他发小没说错,他真的对黎笙太宽容了。
黎笙总觉得他们是恋人,裴辞渊一直不置可否,对于他来说什么样的关系都不重要。
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黎笙不像圈子里其他人的那些小情儿一样,要这要那还不够,还总想着能混个名分。
他没把他带出去过,他也没主动提过。
他一直以为黎笙是个懂事的,现在才发现是自己打了眼。
他要真是个懂事的,就不会敢为了订婚这么件小事质问他。
先前他没否认过黎笙关于恋人的说法,是不在乎,但似乎他没当回事儿,以至于黎笙因此认不清自己了。
“黎笙,我只说这一次,别说是订婚这样的小事,就算是我真的结婚了,你也不该质问我的,那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黎笙不由苦笑。
跟他没有关系吗?
他莫名其妙的就要成为小三儿,这叫跟他没有关系吗?
“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了?”
裴辞渊心下烦躁,他觉得今天的黎笙兼职就是在无理取闹,为了点乱七八糟的小事,竟然敢顶撞质问他。
“老子订婚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今天是非要跟老子闹是吗?”
这些年裴辞渊看着稳重了很多,但骨子里还是当初的痞性。
黎笙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蹭’的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裴辞渊。
“你要订婚了却不告诉我,这让我跟庄青他们身边那群小情儿有什么区别!”
“你本来就是!”
裴辞渊吼完之后,餐厅内一片死寂,黎笙只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周身万籁俱寂。
“所以……在你裴辞渊眼里,我就是个出来卖的吗?”
黎笙这话说得分外艰难,语气中都带上了几分哽咽。
他没想到,自己同床共枕了十年的人,竟然是这么看待他的。
裴辞渊给过他很多东西,若他一直坚持不收,他也会不高兴。
他送的东西他都收下了,但他基本没动过。
他以为他们是平等的恋人,可从一开始这就是他的一厢情愿。
“你难道不是吗,你要是什么都不图,你干嘛跟着老子?!”
裴辞渊的话化作利刃刺进黎笙的心脏,痛得他出声都难。
原来,原来他就是这么看自己的。
黎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自己沉溺的十二年,原来在裴辞渊眼中只是这样而已。
他把他当做了别有所图的人,在他眼中,他可能跟会所里那些出来卖的没什么区别。
“我以为、我以为我们是恋人,是爱人……”
看到黎笙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裴辞渊没有来由的心中一紧。
他不愿承认自己的情绪在被黎笙牵着走,他心下越发烦躁,直接把桌上半冷的饭菜全都挥到了地上。
稍微发泄了点怒火后,他的理智终于回笼了一点。
他没告诉黎笙联姻的消息,就是怕麻烦,可如今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黎笙,你冷静一点,只是订婚而已,我们还会和从前一样,不会有什么变化,不管我结不结婚,对我们都没什么影响,你别闹了。”
裴辞渊思雨就是逢场作戏而已,家里人的安排,你肯定能理解的。”
不,他不理解,他理解不了。
黎笙在心里回了他,却还是不想开口。
裴辞渊好像是真的从心底觉得,他结不结婚都没什么影响。
“我跟章思雨结婚,只是长辈之间的事而已,裴家也需要一个继承人。”
裴辞渊不知道,他说完这话之后,黎笙心中越发冷。
屋内的暖气明明开得很足,他却感觉比处在积雪没过膝盖的室外还冷。
他到底是怎么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种话来的,好像他要是继续纠结,什么过错都是他的一样。
可能,真的是他错了,他太想当然了。
裴辞渊可是裴氏的继承人,不可能永远就这么跟他一个男人混在一起。
就算他愿意,裴家也不可能愿意。
黎笙终于抬手抱住了他,得到回应的裴辞渊松了口气,将他抱得更紧。
目前为止,他对黎笙还是很满意的。
身为裴氏的继承人,他要什么样的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自然会有人把人送到他的面前。
但那些人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干净,就算干净,也不一定有黎笙省心。
别的不说,看过圈子里那些被小情儿闹得生活乱七八糟的人,他不止一次觉得黎笙事真的省心。
他送什么他就收着,不会多问,也不会主动要这要那的。
他虽然不缺那么点东西,但太贪婪的人总让人倒胃口。
那样的玩意儿他身边先前也不是没有,但总没有黎笙看着顺眼。
黎笙那满眼都是他的模样,总能让他看着顺心点。
他知道黎笙喜欢他,一直都知道。
黎笙把所有的事都写在脸上,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好懂了。
但是他喜欢他,关他什么事,喜欢他事很正常的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就快到裴辞渊和章思雨订婚的日子。
这段时间,黎笙对裴辞渊一直不冷不热的,裴辞渊想要跟他温存也被拒绝,这让裴辞渊也非常不爽。
裴辞渊不想看见黎笙那副别人欠他几个亿的脸,几乎不到这来。
在裴辞渊订婚的当天,黎笙在家看着他们订婚宴上传出来的照片,终于决定离开。
自从知道裴辞渊要订婚,之后甚至会结婚之后,黎笙就一直在纠结。
十二年,他跟裴辞渊十二年了,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他想好好冷静一下,只能逼走裴辞渊。
好歹也走过这么多年了,他知道裴辞渊不是个能受气的性子。
从认识他起,除了工作上偶尔有点麻烦以外,他就没见裴辞渊不顺过。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自己和裴辞渊之间的事,多番审视下来,他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十二年的时光,十二年的青春,就得了这么个结果,真是讽刺。
黎笙并没觉得自己这十二年有所不值,值与不值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只是,他可能真的该离开了。
裴辞渊要订婚了,他要有新的人生了,不需要他加入的新人生。
黎笙把工作辞了,先前他跟裴辞渊说过很多次,想和他一起去一次稻城,但最终两人总是没空,一直到现在也没去成。
现在他终于能去了,虽然是自己一个人。
黎笙收拾东西的时候,对自己待了好几年的地方还是不舍的。
从裴辞渊开始接手裴氏起,他们就一直住在这边,这边对于他来说有太多回忆。
黎笙收拾来收拾去,勉强收拾出了一行李箱的东西。
当初他搬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没想到在这住了六年,要带走的东西反而只剩这么点了。
裴辞渊送他的所有东西他都没有带走,钱也好,财物也好。
除了他耳朵上带着的耳扣。
这耳扣是他上大学时裴辞渊送的,之后他又送过不少耳扣给他,各种贵重的都有,但他始终还是最喜欢这一对。
当时裴辞渊并没打算送他东西,是两人难得出去逛的时候偶然间看到的。
那时候他还没有耳洞,有耳洞的是裴辞渊。
裴辞渊以为他喜欢,就买了直接送给他,一对白金素环,还不到两千。
这对耳扣是裴辞渊送过他的最便宜的东西,也是他思雨想来挽他的胳膊,他想都不想就直接躲开。
他喝了酒自然是不能开车的,叫了代驾后直奔和黎笙一起住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他越觉得心慌。
被他甩开的章思雨根本不在意裴辞渊的态度,要不是家里人三令五申,就连那场无聊的订婚宴她都不想出席。
反正都是联姻而已,他们俩人是最重要的部分,也是最不重要的部分。
裴辞渊不给面子她根本就不在乎,与其去在乎那么个就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不如去会所选两个可心的。
裴辞渊站在自己和黎笙住了六年多的地方的门口,第一次有一点犹豫。
这一点犹豫很快也被他抛开,他并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他按响门铃,黎笙迟迟没有开门。
裴辞渊微微蹙眉,觉得黎笙肯定还是在惦记先前吵架的事。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记着,赖赖唧唧的。
他上次离开的时候幸好还带走了钥匙,黎笙没给他开门,他就只好自己开门了。
在拿钥匙的时候,他都想好了待会在床上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黎笙。
求饶也没用。
裴辞渊推开门喊了两声黎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黎笙的东西真的很少,他走的时候,除了自己的衣服,还有那对带了多年的耳扣,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带走。
他离开时只带走了那么一点东西,甚至任何习惯的生活用品都没有带,裴辞渊根本就没发现这里已经少了一个人痕迹。
裴辞渊醉意上头,有些头疼,洗漱都顾不上就栽倒在主卧的床上。
他是冷醒的,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到了半夜。
冰冷的卧室,印证着黎笙从未回来过。
先前他以为黎笙只是又在加班,可现在都已经半夜了,他要是在加班,也该回来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搬走了。
可他搬走了为什么不说一声,气性这么大的吗?
裴辞渊不觉得黎笙会离开他,从来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