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绥道:“这是旧陵沼草市上的贼货不假。可我竟不知,尚书府……不,大夫人说是端王府,也会买见不得光的贼货来送礼?是世风日下,还是端王府上揭不开锅了?”
她轻描淡写,骂得傅氏面红耳赤。
薛六可以不要脸买贼货。
可薛家和端王府要脸。
旧陵沼什么地方人尽皆知,他们怎么能与旧陵沼有交道?怎么可能去买贼货?
薛庆治哼声:“无事生非。”
傅氏面子挂不住,皮笑肉不笑地应下。
“是,老爷教训得是。妾身是气糊涂了,一时眼拙,认错了。说来都是小事,六姐儿不懂规矩,我当主母的慢慢教她便是,不该动手打骂。”
说罢又朝绣姑使个眼色,“知道六姐儿要回来,妾身早就差人将梨香院洒扫干净了。”
绣姑赶紧低头回应,“是啊,老爷,大夫人怕六姑娘住不习惯,特地安排了清净些的梨香院……”
薛庆治看她一眼,没再多说。
薛绥面无表情将老参交给小昭,心里冷笑。她怎么可能不防着薛月盈,真把她当好心?
小时候吃的亏,足够长教训了。
雪姬松了一口长气,望着薛庆治真情流露,眼神十分快活。
“老爷垂怜。六姐儿,还不快跪谢大老爷,跪谢大夫人……”
薛绥微微勾唇,虚虚行个礼,“多谢父亲替女儿周全。”
薛庆治略微意外。
六姐儿小时候从来只叫他“老爷”,没有唤过一声“父亲”。
看来流落在外,吃些苦头,倒是扳正了她的性子。
“收拾收拾,今晚就搬过去吧。”
不搬过去,雪姬这巴掌大的地方,也不够她们住的。
雪姬泪水涌到眼眶,不停地谢恩,傅氏只是阴阳怪气地笑。
薛庆治看着这些,无端心烦。
朝堂上的事情够操心了,他不愿多花一点心思在后宅这些鸡毛蒜皮上。
他负手看着傅氏,“不早了,大夫人回去歇着吧。”
傅氏冷笑着扫一眼薛绥母女,屈膝行个礼,哼声扭头,“是老爷,妾身退下了。”
薛庆治看着她离去,张了张嘴,似是想对薛绥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开口,拂袖而去。
屋里安静下来,雪姬动容地握住薛绥的手。
“六姐儿,你听到了吗?你父亲帮我们说话了,你父亲他,他晓得疼惜你了。”
薛绥听她激动得哽咽,微微扬眉,笑不达眼里。
“是啊,他也会当好人呢。”
那天从幽篁居离开,她对李肇说,他若不死,就让她借个势,并非戏言。
消寒会上的刺杀,如她所说地发生了。
有两个舞娘趁着太子酒意微醺,舞到跟前,用带毒的袖箭偷袭。
东宫侍从埋伏在侧,生擒了两个死士,其余当场饮毒自尽。
太子一怒之下,将消寒会上的全部仕人士子和乐伎带走,也没审,一律暴打成猪头再放回去,在上京引发轩然大波……
事后,太子践行约定,在朝会上将薛庆治参了一本。
说薛尚书虐待并遗弃亲生女儿,罔顾伦常,猪狗不如。
当今崇昭帝偏宠萧贵妃,对萧贵妃所生的端王殿下和平乐公主更是疼在心头。
此事尽人皆知,但皇帝最忌惮旁人说他偏心。
皇帝要脸。
太子含沙射影的一番话,听得皇帝心里不舒服。他找不到理由发太子的火,只好把气撒在薛庆治的身上,不仅当着文武百官把他好一顿训骂,还罚了他一年俸禄。
薛庆治是端王的岳丈,太子挑他的理也没人意外。不会有人认为,他是在为一个小小的舞姬之女出头。
薛绥也没料到李肇会疯到朝堂,给她爹和他爹当头一棒。
但她实实在在的受惠了。
薛庆治再不情愿,也要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好生“关爱”一下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