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和自家老爹走了半个晚上,歪歪绕绕到后半夜走进了一个山谷之中。顺着密密麻麻的藤蔓攀附着的山壁又饶了半个时辰,见山壁脚下出现了一个三丈宽的洞口,走进洞中一刻钟便被一个小潭封路,再没有别的光线透出。杨戚熄灭蜡烛,和闻道呆了一会儿适应了一些黑暗的环境,把所有东西都包进了防水的皮袋子之中,扎紧了口子,便一跃而下入了谭底。这水上哪怕点着光也看不清水下的动静,只有下去了才发现,这水深最多不过十尺左右,两人向前边游边走在底部不过一会儿,前头就出现了一块石壁,顺着石壁爬上去,丝丝清晨的曦光映了进来,这么一会儿,天都快亮了。
闻道把自己擦拭半干之后便在旁边的石头坐下一边收拾杂物一边检查书籍。他腹诽道‘光回来就花了这么久,比出去的路还麻烦。’没错,一方面是山涧独特的地形只适合爬上或者攀下无法回头,另一方面是村子想做好保密工作,所以有很多想这样的只能进不能出或者只能出不能进的道路,村子里每家认识的路也不一样,都默契得没有告知其他人,这些年村里能自制的东西就自制,实在和这里气候不干的一些香料植物才会派人出去隐姓埋名采买一番。就连当初捡到闻道父子二人,也是因为村长正好出去,也只有村长有这个权利若是其他人随意带回陌生人定然不会允许。不过也正是这一举动,被救下的杨戚因为不错的身手成了这几年固定的采买人,若是其他人,难免会被外面是不是的乱像波及,丧命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闻道看所有书籍都是完好的,便催促老爹尽快赶路。二人又走了一刻钟,看见树间的一个高台上卧着一黢黑皮肤的中年汉子不断扫视周围在看哨岗,两人向那人齐齐拱手开口道“李叔好李大哥好”,那汉子见二人也挥手示意,让他们尽快回去。闻道他们知道哨岗不能分神,虽然这二十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但所以稍微大一些的村民都记得当初逃难时的情景,也都知道人心险恶的道理,当初二人住下在这曲流沟中没有人是同意的,是村长一意孤行以一己之力挨家挨户说服每个人,又在后面这几年里面慢慢了解到杨戚的为人,大部分人才对他们放下了戒心。
两人又走了半个时辰,前面便看见一个崭新的刻着曲字的石碑立在道路中间,顺着这条道走了一会儿便看见袅袅炊烟升起,伴随着两道咕咕声,他们才意识到已经到了用早饭的时候,这里的人都是一日两餐,昨日走的时候吃过后到现在也只吃了几个面饼子,两人闻着香味不住又加快了步伐,向村中央村长家走去。
曲航正在自家园中给果树捉虫,远远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背着两个大箱子走进,他立马放下袋子也不顾门在另一个方向,两步并做一步加一个后蹬腿跨过了木栅栏,向他们走去。
看见曲航,两人也很是兴奋,尤其是杨戚,一路上背着这两个大箱子走了一天,哪怕他身手不凡,也是累的够呛,更不用说胃里空空如也更是刺激着自己。曲航是村长唯一的儿子,去年刚结婚,今年媳妇儿怀了,便被安排到了管理村中事务的活以便于接手工作。看见他相当于看见了村长,也就表示自己这份活是算干完了。
两人都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从杨戚到村子里之后词赋却是无人精通。便在下次送过来米菜时问了谁家有纸,要了一些散的麻纸用随身的笔墨写了一些诗句,做下批注送给有孩子的家庭,但那些稚子尚小,年长一些的青年大都在军队侵略之时为保护家人献身战场,还在的都是本身做体力活,之前受了伤不好对敌但还能勉强自保和保护村民的人以及家中的妇人等,再老一些也没能熬过一路的逃亡。这些人就是拿着词赋也看不懂注解,他只好去家里教学,慢慢人多了,村长便划出了一个宅子作为私塾,但无人收费,便换做书墅之名。最初全靠抄录,后面局势变好一些慢慢有人带回来残留的书册也用作教学,直到杨戚父子来到村里,补给稳定下来,书册才多了起来。想到那对父子他又想起了早前去到他家里等闻道回来的自家儿子齐瀚文。这不是自己亲生儿子,八年前有一户人家丈夫外出采买,和他一起的三个人只有张老夫人的儿子跑了回来,还身受重伤只说出去的人只有自己逃了出来就不治身亡,身上不仅有刀伤还有箭伤无人知道原因,瀚文亲生父亲也死在那一常灾难,他母亲当时正怀着,原本村里人想瞒着以免受惊,但纸包不住火还是让他母亲看见了偷偷立的碑,之后有人被套出了话,得知这一消息尤其是张夫人儿子的死状,便立刻晕了过去,好不容易醒了又因受惊早产,最后生下孩子大出血而亡,之后两年全村无人外出,之后村长觉得时间差不多就先出去看了看,正巧救下了杨戚父子,又几个月杨戚见他们不敢外出便主动帮忙,才有了稳定的补给人员。
父母双亡在二十年前不是少事,最后不过落一个死字,但八年前村里一片安居,自然有很多人原意收养这孩子,但瀚文目前死前嘱托了接生的王姨把孩子托付给了洪先生,又单独叫洪先生过去嘱咐了一些话,最后这孩子就被取名齐瀚文跟着洪先生一起,他也没瞒着瀚文,每年会带着去后山的墓碑磕头。因为逃亡时多是没了父母的,以及没了孩子的,这些人报团取暖互相慰籍支撑活下去的也有不少,皆是如同亲生父母子女一般,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感情比亲生还要深厚。
这时候往家里走的杨戚也正好到家门口,没进门就闻到了炖肉的香气,退开门进去就看见自家儿子和洪先生的儿子在院中围着一盆萝卜炖肉吃着烧饼正香,他儿子都没注意有人回来。倒是齐瀚文听到开门声回头见人站了起来拜了一身称了声杨叔,闻道见对面起身,才抬头看向老爹“老爹,你可算回来了,这个点你不会什么都还没吃吧?可惜我没做你的,还以为你会在外面和曲小叔一起吃。饿了我现在再去做一些,肉还有一些。”杨戚见儿子这么说马上坐了下来“呦,难得咱家小闻道会关心你老爹我,快去快去!”杨闻道见他这样只好慢悠悠站起来,左看右看。杨戚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还不知道你这个小懒虫小馋虫,看瀚文在想显一显自己的孝道好说给洪先生听,我自己去吧,吃你的!”听到这话闻道里面超齐瀚文挤弄了下眼睛,做下自己继续吃了起来。没两下把最后几块萝卜吃完,催着瀚文一起进屋拿起一本《琼林》互相考较了起来,知道日落西山,齐瀚文还在看,闻道已经扔下启蒙书,拿起一本志怪读了起来。
“瀚文,你说世上真有仙人么?”
“若真有神灵仙者,世上又什么会如此动荡不安,万民流离失所呢?想来不过是人们对于虚幻的向往,发展出来的流言罢了。”
“可如果真有仙人,他们也不会管百姓死活和天下局势吧?毕竟求仙问道不就是求一个长生么?世事财权对他们都是泡影罢了。而且话说回来,就算仙人干涉凡间事务,那也是因为凡心未泯,既有凡心自有贪嗔,尤其有翻云覆雨的力量,怎么可能会帮这浮生众生呢?”
“有没有仙人那都是老天的事情,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小心我告诉杨叔你偷拿了杂书看,看他不教训你。而且哪怕是仙人也救不了你下周的小考。”
杨闻道一听这话便立刻放下杂集,背诵起了《琼林》。这个世界是有科举制度的,但季国已无许久,官员最大也就是州郡首府,还都是别国派遣争权夺利而来,早就没有名利价值,读书的目的也是明目强识辨是非,不再按科举那一套来了,只是这些启蒙书籍却还是要整本背诵的。现代灵魂的杨闻道背几篇课文还好,几本书根本顾及不全,倒是瀚文记性很好几乎过目不忘,让他一直羡慕得想要流泪。不过,几天后小考来临,杨闻道还是以绝对优势得了第二,远超第三,毕竟是成年的灵魂,一些基础背诵总归比其他六七岁的小朋友好很多,除了齐瀚文以外。
小考结束后,两人一起去了山脚下的葡萄林里面,在门口和林子主人杜大娘打了声招呼便进去帮忙捉虫子顺便吃几颗葡萄过嘴瘾。最近已经入秋,虽然河津冬季也不是很冷,但也有一部分树枝树叶开始变色,只不过这儿的葡萄到底还是不适合生长,种出来都是一些小果子还酸酸的,但也算是一个开胃的小零食了,杜大娘也只是种一些试试,每年几乎都不一样,有的好的就留下了育种不好的就不管了。两人把捉到的小虫子放进罐子,最后捉了几大罐送给了杜大娘拿回去喂鸡。天黑前就都回去,小考结束后是休沐,约了第二天一起去小溪捞鱼。
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他被院长捡到的时候,正是一个这样的寒冬,那月梅花突然盛开,杨院长在组织孤儿院去山脚采风时,见到了这个被落梅覆盖住的婴儿。带回去的时候,呼吸都几乎停止了,只有微弱的心跳声能证明还有机会活下去,所幸当年孤儿院的经济情况还算正常,在医院疗养一个多月总算救了过来。
苏醒的一刻,杨闻道似乎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刚刚梦中的梅花一片片落下,逐渐淹没自己,之前听院长说过小时候捡到自己的场景,自己也许是梦到生命开始的那一瞬了。可是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他不清楚为什么还是总会梦到这个本不该记得住的景色。
侧躺后下意识想把腿折回胸前,却被腿上的锁链将意识拉回现实,黑金色的链子绞着小腿,就要嵌入肉里,另一头拴在墙边凸起的半环,轻轻把锁链抬起,尝试着拉了一下锁链,纹丝不动,更不论自己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胃部都开始痉挛。
门口响起开锁声,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谁手里,马上轻轻放下锁链闭眼,听见脚步声离自己很近了,稍微张开了一丝缝隙想看看是谁,看见来人熟悉的面孔,连沉稳的呼吸都乱了一瞬,但常年的隐忍使他很快调整好,依旧维持沉睡的假象。那人端着一盘粥和小菜,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坐在了床边。闻道感受到一股炙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久久不散,一段时间后,一个宽厚的手掌抚摸过脸侧伴随着一声叹息“好久不见了,真的是太久了。”那人面容冷峻,只有看着身边装睡的闻道时,那个眼神会流露出人的情感,整个场景看上去唯美又和谐。
一切却没有持续太久,杨闻道等待着机会,一口向抚摸着自己的手咬去,那人急忙往回收却还是被咬中了手掌,闻道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反而因为用力闭得更紧,全身的肌肉都在发力但太久没用进食了,哪怕豁出一身力气也不过滑下几丝伤口。那人并没有继续抽回手掌,一直等到闻道咬累了,迫不得已松了嘴。他才把手收回身侧,却也没有看那伤口,转而用另一个手抚摸闻道的脸颊“闻道,许久未见,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么?我知道你也想我,但这样有些太过火了,不过我不会再离开你了。”闻道偏头躲开他的手掌“疯子,张邱,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张邱听到这声质问反而笑了起来,本是清冷俊秀的面孔现在唇角勾起,不会让人如沐春风,反而怪异无比,如同金像铸就的罗刹,精美又可怖。他重新把被躲开了的手掌伸向闻道,闻道还想再离远一些,却被迅速抓紧头发扣在了张邱的肩头,只听见耳畔在喃喃道“为什么要憎恨我呢?为什么要逃离我呢?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对你的爱呢?”
可你不该烧掉整座福利院,一个活口都不留。闻道心理想着,并没有说出口,他在很多年前,张邱那时还没有疯到这个地步,说过了无数次,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他们伤害了你,这是应得的。”可是,如果不是看到关于那片地以及福利院在其他地区部分产业的地产协议,他真的只会以为张邱只是个有心理疾病的疯子,事实上引导他做出所有行为的皆是他的贪婪和欲望。
想到这里,因重缝而升起的恨意再也止不住,可自己的力气已经在之前的折磨中消失殆尽,唯有牙齿,是最锋利的武器。看着旁边白洁的脖颈,闻道故技重施咬了上去,仅剩的力气连皮肤都无法咬破,微小挣扎的动作却像是在撒娇一般,本就怀着这种念头的张邱再也忍不住,直接脱了鞋把闻道压在身下按在了床边,一只手依旧拽着头发,另一只手伸进衣襟拽掉了所有纽扣,将闻道身上的衬衫从背后褪去一半,露出洁白的脖颈和胸膛,但再往下看却能看见腰腹部和从背后延伸过来的伤疤。
张邱突然起身拽着闻道的头发把人脱了起来,推攘着把他面朝下翻身按在了被子上,一把把挂在身上的衬衫撕了下来,一只手按着头颅在枕头中间一只手抚摸着背部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新旧皆有,说着“真是可怜,当时一定很疼吧。”神色却越来越冰冷。闻道被闷在枕头下面喘不上气,背后的触感越来越往下,突然感觉有湿漉漉的东西划过腰侧,在自己腰间的疤痕打转,本就吸不上两口气因为这一刺激瞬间开始缺氧,双手按着床板想起身,被身上的男人一次又一次按了回去,在已经快要神志不清的时候,终于被拽了上去。闻道大口呼吸着空气填补窒息感,却又被一把掐住了咽喉向后折,男人不再关心伤口,起身把头靠在闻道的肩膀上呓语“他们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为什么要反抗我呢?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呢?既然都当了婊子,伺候好客人不是应该的么?”闻道听到他的话突然放弃了一切挣扎,双手也不在用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掐着脖子的那只手上,随着能够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一直到张邱松了手,他的全身瘫倒,又一次被掀着翻了身,男人半褪去自己的裤子,压在他胸前,睁眼便是对方挺拔的肉棒,张邱皮肤雪白,连下身也比其他人白了很多,张邱直起腰挺在他嘴边,握着自己的跟部把头塞进了他的嘴巴里,之后松手抚摸上后脑勺另一只掐着下巴开始挺腰抽送。
闻道不做任何抵抗,三指宽的肉棒刺激得嘴巴不断分泌口水,溢出来从两边流下。他的下巴被恰得生疼,喉咙也逐渐被占据,慢慢得流出来的不仅是口水,丝丝白色污浊混杂着溢出,张邱也更快地扭动腰部,眼睛慢慢闭上逐渐低吼起来。闻道感觉嘴里面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下巴已经累得没有知觉,喉咙又一次被占领,却没有退出去,反而开始左右滑动摩擦着四周,一股股暖流溢出被占满了的嘴里面再也装不下往外蔓延。
闻道被呛得开始咳嗽,终于男人抽出了射过之后还硬挺着的肉棒依旧掐着下巴,另一只手探了进去开始搅动,扣出一滩混合的液体探向闻道的的下身。顺着裤腰伸了进去,把液体涂到臀缝上,摸着被褪光毛发的缝隙,食指带着液体刺入洞穴,闻道终于忍耐不住呻吟了一声,被这声呻吟刺激到,张邱开始用指尖扣弄内壁,在闻道昏迷时他早就让人清洗过,现在用手指摸索畅通无阻。张邱感觉裤子太过碍事,收回双手一边往下挪动一边把闻道的裤子和内裤脱了下来扔到一边,又把自己剥了个干净,一手扣着一个脚腕把腿架在自己腰侧,再次伸出两根手指同时探进了后穴里,拨弄起来。被后穴刺激到,闻道的肉棒也逐渐硬了起来,张邱见状把另一只手抚摸上开始套弄,随着手指的一下下抽插闻道再也忍不住大声呻吟着射了出来,射出的几乎半透明的液体被张邱抓着涂到了自己肉棒上,刚刚的呻吟声让他再也忍不住把鸡蛋大小的龟头对着后穴塞了进去。感觉到后穴温热的触感,他开始不自觉挤动四周肌肉,却把硬挺的肉棒越挤越深,感觉到身下人不自觉欢迎的动作,张邱直接一次插到底部,他抱起闻道的双腿压了上去,感受着下身柔软的触感,之后便是不断得猛烈突刺。
随着一次又一次得暖流涌入体内,闻道再次昏迷了过去开始做梦。
十岁的闻道第一次见到张邱时,他正在街边派发传单赚取生活费,但小孩子的身份让他被不断得驱逐追赶,被一个城管堵在死巷子里面,对方打算揍他一顿。在被拽着领子提起来的时候突然一个石头砸向城管脑袋,被砸的晕头转向的城管送了手,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他也找到了机会逃走了。他没有看清是谁救了自己,后面找了很久,一无所获。一直到两年后自己被收养的父母卖给了人贩子,当时和他一起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小男孩,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大。他说:“怎么每次见你都没好事啊?这次我可救不了你了。”可之后还是他送自己逃了出去,等警察到来,却早就没了他的踪迹。知道很久之后,自己作为拍卖品,又一次被他救下。那时,他的父母健在,也没有陷入权利的风暴与沼泽,没有真正拯救自己的实力,却是他心里永远的一道光,而现在,光灭了,自己亲手熄灭的。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做出了选择,便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曲流沟,次日。
齐瀚文在闻道的带领下到了另一处山涧交界之处,他们顺着因互相撞击而澎湃汹涌的溪流岸边慢慢铎脚挪动,半刻钟才到了平稳处,这里已经因为温度过低有了一层薄冰,据说山上的一些溪水已经冻住,不然平时这里连路都走不了。两人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一处向下流动但坡度不高的小瀑布,一边拿石头慢慢堵住不平整的缺口一边拉开了渔网。这网一般都是捉大鱼所用,除了零星一两个呆的缠了上去,大部分都穿了过去,不过曲流沟的鱼一般都聪明,渔网只是辅助增加一些对水流的压力进而改变鱼群的航线。
山上的一些湖泊中的小鱼会在临近冬季向外游动,这时候正是小孩子们结群成对去抓鱼的时候,这些鱼大都比较小,又因为捕捉不易,大人很少消耗时间在这方面,但小孩子正是经历旺盛的时候。
小鱼因为石头和渔网的存在影响了水流慢慢向两侧靠去,两人一人站在一边,双手交叉徒手捉鱼,清晨闻道想过拿一个鱼叉,但一来鱼比较小,命中率并不高,二来血腥会污染溪流,也有可能引来山上的野兽,虽然他从未见过,但村里的大人一直再说,闻道也无所谓去质疑,他们总归有一定的缘由。
两人徒手抓住后直接往岸上一扔,抓半个时辰就上去捡起来扔桶里,等正午两人饿了往桶里一看已经总共有二十几条小鱼,几条刚扔上去的还在蹦跶。两人一合计拎着两个桶一起去了瀚文家中,洪先生做烤鱼干最好吃昨日闻道就是想着烤鱼干才提议捉鱼。
过了几日,气温持续下降,山头甚至开始飘起了细雪,但村子并没有受影响,相反,随着时间流逝,人们越发激动起来,直到杨戚又一次外出回来,带了比上次多很多的食物、衣服这些,曲流沟的热闹氛围到了顶点,每个人都在讨论明天常宵节的事情,也包括和闻道同岁的这些小孩子。
对于闻道来说,常宵节就是类似家乡的春节,纪念太阳历法轮转,在当地的传说中,创世神以双目化作日月,照亮世间不受阴邪侵扰。他们会采买置办祭祀,以求今年诸事顺遂,也是感谢过往自己的辛勤。对于小孩子还说,这一日是一年中吃穿最好的一段时间的开始,为除旧迎新,虽没有家乡的对联一类的事物,家家户户也会进行大扫除,挂上各式各样的装饰品,换上新衣服等等。在前一天晚上就要准备好后面的大部分配菜,还有早就准备好的灯酒、炸物这些席面不可缺少的美食。
闻道正和齐瀚文准备开酒坛子,他们不能喝大人们的酒但有给小孩子准备的果酿,大部分是山间的果子,是在几个月前就埋在这,闻道这几天一直在盼着这几瓶饮料,山里的孩子总要更皮一些,他想起上辈子因为身体不好,这个年纪连出去看看雪都是奢侈,更不用提自己现在野人一般的生活。
他们两个人一点一点搬开上面盖着的石头,掀开了几层膜布,才看见自己放进去的小瓶子。一人拿起一个瓶子慢慢扒开缠着的布匹和瓶塞靠近鼻子闻了闻,便感觉到还是那些果子的清香没有变味,这意味着他们成功了,这一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成功,去年就尝试过一次,不开盖子都能闻见果子的腐烂气味,之后问了不少人又看了几本杂集才确认是温度和密闭程度都不合适导致的。
齐瀚文拦住闻道直接往嘴里倒的手,告诉他还要过滤一遍,说“我们第一次成功,少不了杨叔的指导,这第一杯最好给杨叔。”闻道撇撇嘴回“他可看不上咱们这口甜水,到时候故意要说‘呦,这是从谁家接来的糖水,我现在可不渴’回我”。说完他拿起另外一瓶往家里哒哒跑了起来“走,先回家,把酒液过滤出来,老爹他现在还在分东西呢,顾不上咱们的。”
到了晚上,杨戚把晚饭的最后一道菜肴端出来后,杨闻道才推门走了进来“老爹!先生都夸我们酿的酒好了,你别不承认了。”他刚刚和瀚文一起给洪先生送去了一瓶自己酿的果酒,在喝过之后看着闻道眼巴巴的眼神还是耐着性子夸了一句滋味不错。杨戚见人回来了也一起坐下“赶紧洗手吃饭,明天村里还有集会,到时候你去问问别人,看看谁不是觉得这就是小甜水。不过你这小甜水还真不错,是拿山里面那些深红色小果子酿的吧?”闻道听到这话也不想回话,出门洗了洗手开始扒饭。吃饱饭后他和老爹打了声招呼又跑了出去,往洪先生那里跑。
跑到路中间看见瀚文的身影才减了速慢慢走过去,靠近后两人相视一笑,闻道拉着瀚文往另一个方向拐去。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了书墅,闻道拿着从老爹那要来的钥匙开了门,两人走进去把门反锁。摸着到了楼梯口慢慢走上去,一直到三楼,那里还是空的,闻道才放心点起了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一直摸到窗边就把火灭了,这里是最怕火的地方,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打开窗户借着月光从旁边拉下来一个扶梯,闻道拉着瀚文爬了上去到了书墅的楼顶。这里是他们最近晚上无聊时看星星的地方,两人一直跟随杨戚练习武术基本功,体力也还可以才能爬上来。
闻道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点心放在一旁一边看着夜空一边吃着,和身边的瀚文说起了之前见过的萤火虫的景色。瀚文突然开口道:“闻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闻道一听愣了一下,是啊,除了自己,这些小孩子都没有出去过,哪怕长大后大概也只有必要的时候出去换取一些生活用品。闻道斟酌了一下语言“我没有看见过太多,但从外面曲流沟的断壁残垣看,一定不会太好,至少,不会比曲流沟更好。这里很美好,也很自由,我们虽然在山间的笼子中但外面也只不过是一个更大更危险的笼子罢了。”
“闻道,书里面有很多故事,很多哲理,但却从来没有说为什么会发生这些。我知道曲流沟的过去,可我们这些人就应该被困在这里一辈子么?近处有其他郡县,远处有更多国度,我想看看这些,我想知道,我们是否生来就有罪,就该如此度日呢?”
“你,,,这些事情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过几天老爹要带我去外面看旁边祁镇的年会,虽然不能带你一起去,但到时候我能给你带个小玩具,给你买个萤火虫小屋怎么样?老爹说这是外面非常流行的一种玩具,很漂亮。”
“好,谢谢你,我没有难过别担心,只是想了想自己的以后。我们现在还小,还有很多时间去想。你别哭。”瀚文看着快哭出来的闻道,摸了摸他的头说到。
闻道一愣,撇开他的手“谁哭了!我是在担心你。”闻道担心的并不只是瀚文一个人,而是整个曲流沟,他拥有另外二十年记忆,也受过更多的教育,清楚眼下的安宁只是表象,战争、疾病、权利与欲望的辗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轻而易举把这些毁掉,如果不是父亲几年前过来,光是外出采买折损的人就很严重了。所幸一切都在好转,听父亲说外面的局势也慢慢平稳了下来,后面也许会越来越好。
几天之后,杨戚带着闻道轻装简从,顺着另一条河涧的洞口摸了出去,换了一个方向直走一天一夜,终于在清晨的光撒下时看见了修缮的官道,顺着官道再走至晌午,远远看见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池,远不如废弃的曲流沟广阔,但人来人往密密麻麻,十分热闹。加上各个的屋檐挂有灯笼彩花,更增添几分烟火气息。
走了不一会儿,看见矮小的城门下排着队伍,都是要进城的门口两个衣着光鲜的兵卫正一个一个查验过去,不时逮着几个老弱妇孺要几枚铜钱,看着衣着破烂的人就直接赶出去不让靠近。闻道心想幸好曲流沟衣食还算完好,不然还进不去这小县城。拍了一会队到门口时却不曾想那两人直接放了父子二人进去。
闻道问过杨戚,等离门口有一段距离后他答到“那二人不过乾国的逃兵残军,估计是看这块儿人流复杂浑水摸鱼罢了。有能之人甚至但凡是看着生活可以的人他们不会招惹,被坑的大都是本就贫弱之人,但这几文钱也无关紧要,不值得豁出去和官兵对质。那些被赶出去的因为脑子多少有问题倒是豁的出去,却也没那本事跑千百里之外去告发这俩人。小闻道,你看清楚些,这就是当今的世道,这还是比较繁华的祁镇,才会有人流,才有这人心较量,更多是早已没了人性的野兽互相撕咬相食罢了。”他看着逐渐沉入思考的闻道话题一转“不过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你看这次灯会的天灯,就在镇中央。是季国之前的传统,常宵节当月的望夜,被称为常宵灯会,前七日会举办灯会擂台选举,只有撑到最后的花灯才能叫做天灯,我们正好赶上十五这天到了。晚上的灯会虽比不过都城的壮丽但也绝对精彩。”
二人走了半晌,随着周边灯光和人群愈加密集,他们终于看见了第一家客栈。杨戚带着闻道挤进去,听见不少人正在争吵抢房。闻道见没有空房便拉着自家老爹想往后退,被杨戚一下抱了起来,左右蛄蛹着走进了柜台:“秦二小哥,之前订的那间房怎么样?没有被别人加价抢了吧?”柜台前瘦弱少年看见来人眼睛一亮:“我正愁杨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到,这拨开了好几批人了,再晚一刻半刻掌柜可就真容不了了,可算把您盼来了。这边正忙,您先请,人字六号老样子,您自去便可。”
杨戚和小二打过招呼便直接抱着闻道上楼了,进去房间才把闻道放下反锁房门。随后网床上一躺便拖了鞋叫嚷着太累了。闻道见他这样也不好多问,只是拿着茶壶倒了一盏茶递了过去。杨戚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后说到:“我先前来这次数不少,这祁镇是周围最繁荣的地界了,你还小,这次只是开开眼界,可要一步不离跟紧我。林子一大什么鸟都有,可别把自己丢了。”闻道斜撇一眼问到:“我看门外不乏商贾之流,这小二怎么能为你舍掉而且得罪那些客人?你们看起来也不是很熟啊?”
杨戚把杯子放到床旁边的沿上道:“先前路途见他们掌柜和下人被野兽包围,弄出了点动静引开了两头饿狼免去了他们下人受伤,为了答谢就请我来吃了顿酒。后面有长时间滞留在这儿的我就习惯到他们家了。话说回来,这不过是一间三等房,能用来和你老爹我一个武人交好也算值了。”
闻到不过是随口一问,见合情合理变没有多说,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欣赏灯火。杨戚见状也起身下了床走了过来,看着几条街外的灯塔问到:“这几天正是祁镇最热闹的时候,刚刚人山人海,被挤得不行了吧?”闻道想了想,远远没有上辈子的春运火车挤,但自己现在的身高,刚刚蛄蛹的感觉也的确很难受,便点了点头。杨戚又问到:“我有个不需要人挤人的方法要不要试试?”闻道刚刚意动,抬头看见对方的表情连忙摇头想要拒绝。谁知杨戚直接捂住问到的嘴,一个翻身抱起他从窗户跳了出去。
杨戚顺着窗边的边缘一撑身体,腿从墙上一踩借力向上攀了一些,又顺着房檐的花灯到了房顶上。之后把怀里的闻道换了个姿势一抱顺着房檐便离开了。街上的人声鼎沸,除了几个走神的孩子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插曲,孩子们向父母说起也只觉得是小孩儿眼花。
闻道感觉到自己被翻来翻去又突然跳窗而出差点大叫出声,被捂住嘴巴才没发出声响引起下方注意。等走到半路被放开嘴巴后马上趴在杨戚耳边问到“这就是你说的不需要人挤人的方法?下次,你好歹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宁愿和他们挤一块。”杨戚从一个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回答道:“提前说你肯定不同意,你看这里不是角度更好么?放心,这里没什么监管的人。”
闻道刚想说没人监管怎么可能这么太平早乱了,后面突然想起来大门那边两个逃兵诈骗的事儿,有能力做乱的人没那必要,有必要的也被挡外面进不来。他想起这镇里虽繁华,却也是因为节日做出的空样子罢了,那客栈掌柜估计已经是这里面最有钱有权的一个人,也怪不得就那样放着那些客人不管,也属实是从他们身上榨不出多少剩余价值,不如还按预定的走,剩下不少事情。正想着,他们二人就到了镇中央。杨戚排了一下闻道把他放了下来,闻道收回思绪站定后看向中间的天灯。杨戚也看了过去“正好,这天灯刚被选出来放好,咱们也算有福。”
不远处是一小片湖泊,中央的小岛上只有一盏巨大的明灯亮着,呈凤凰的样子,周身散发不只一种颜色的光芒。双翅展开,昂首向天,似乎正准备起飞,栩栩如生。那尾羽也散发着五彩光芒蔓延到湖中,在湖面也映射着点点涟漪。闻道正看得入神,想起季国的图腾似乎正是五彩凤凰,象征祥瑞与德行。突然怀里被塞了一包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小袋雪花酥。他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并看想一旁,杨戚看他眼神就知道在问什么便答到:“刚刚从柜台拿的,提前准备好了,就是等这次呢。”闻道听罢收回目光专心看去了湖中的灯光。
与此同时,祁镇边缘,同样是房顶,两个黑衣人看灯光骤亮,回身向外跑去。靠后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凤凰灯呢喃到:“凤凰?好好欣赏这最后的五彩光芒吧,已经死去的鸟,可没多少机会再现世间。”
叫喊、奔逃、鲜血四溅,从湖中心向四周扩散着。爆炸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整座岛屿几乎被夷为了碎石,湖畔四周的灯也响应着一一炸开,在月色下绽放出了烟花与火焰。
在中央那座凤凰灯爆炸的一瞬间杨戚就抱着闻道往外跑去,但随之而来的不间断爆炸却发生在四周,楼房倒塌,飞石四溅,他只来得及把闻道护在身下就被炸飞了出去,随后二人被碎石压倒掩埋在了废墟之下。
祁镇灯会发生大爆炸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四周,但没有人有心情在意这微不足道的一角,与灯会一致的火焰在各个地方蔓延开,战争的号角再次覆盖在这片地区的没一片土地,国家之间不再留手,似乎要把这几十年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只过了一晚,各个国家之间的军队全部集结在这片刚刚恢复一些的土地上,比起之前的枪剑弩盾,火药的首次登场,便展现了无可睥睨的破坏力,尤其是当数个国家都拿出来作为奇袭武器时,各方再也无法收手,短短一个月内无数城镇村落消失,大地变形,河流干涸,旱灾和瘟疫随之而至。
杨闻道躲在一片角楼倒塌的废墟夹缝中央,避开了两个北方辽军小卒的探查,在确定他们离开后,他慢慢探出了头环视四周确定情况,随后一点点爬了出来,往反方向跑去。跑了一段时间又看见一片废墟,他马上又钻了进去,找了一个透气和隐蔽性都可以的地方准备歇一下。
他是在半个月前醒来的,当时是在林中的一个木屋躺着,旁边放着一碗水,在花灯炸开的一瞬间他便晕了过去,不清楚后面大声的事情,原本想着应该是老爹把自己带了过来,等老爹回来再说,但远处传来不只一个人的脚步声。他端起碗一饮而尽又把还有热气的碗拿着窜到了房梁上。看着几个打扮怪异服装的男人踹开房门翻了翻空荡荡的柜子便走了才松了口气,但一下看到被翻过的被子觉得那些人应该很快会反应过来,果然又听到同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那些人又回来了,他们发现了破绽,知道这里刚刚有人想再仔细查一下,他只好一把推开房门趁他们还没靠近往反方向跑去,他看那里是树林,也正好方便隐藏身形,但陌生的地方加上被人追很快迷失了方向,这才一点点流落到了这里。
杨闻道这几天一直在翻找这些废墟残留的食物碎渣并且靠着这些废墟隐藏自己不被各式的军队发现,同时在找回去木屋或者曲流沟的路,但完全没有线索。他记录着在各地遇到军队的频率和数量,往人较少的地方走去,终于在三天后找到了一个百姓的聚集地,这里都是各地逃难过来的,绝大部分是老人和中年男人,青年和妇女一般军队跋涉经过都会被征集以做军资,只有这些人才有可能留下了,这还是碰上军风好一些的队伍,大部分还是被杀了。
闻道没有第一时间去里面,他先是在周围转了一圈,跑了一天看了看各个方向的情况,发现这里周围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废墟也没有,荒凉地让军队都不愿意过来,却也正好证实了这里比较安全,这时疲惫许久的他终于放下心在附近的一处土坡下用杂草掩盖了起来钻进去真正睡着了。这几天一直紧绷着神经让他忘记了自己只有六岁多,如果不是跟着老爹锻炼过也绝对撑不下去,现在一放松直接昏睡了过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闻道不清楚自己的运气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刚刚找到一个好点的地方能休息一下,刚醒来想伸个懒腰就被远处的马蹄声吸引了注意。抬头一看,那群百姓已经四散奔逃,来不及多想他也只好混在人群里往外更远处跑去,但两条腿无论怎样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所幸后面的追兵也只有几匹马,但这时候也已经追赶上了人群挥刀不断砍杀起来,这些老弱病残本就是四面八方逃过来的,现在更别说有人去阻拦了。
闻道本就在外围,现在是跑的最远的一波人,他一边跑着一边猜测追兵的身份。看着他们身上没有统一着装,马匹也是货用的大小不一,几个骑马的人技术也不一致,有的还会被摔下来。他怀疑这些人是趁乱聚集起来的匪盗,正好这里不是任何军队的正常路线,来这里捡漏也属正常,是自己前几天太累忽视了这点才导致陷入这个局面,幸好他们人不多,只要自己别被后面的人超了过去就还是比较安全的。刚想到这里前方冒出了更大的响声,一群身着银甲手持长枪的骑兵向这个方向奔驰而来,领头的是一匹赤红色的高大马匹,一面容刚毅的青年一手牵马绳一手持长枪冲在最前方,刚想着有一线生机的闻道现在彻底绝望,但无论怎样都不能放弃,他正打算看一下有没有其他路线却见周围的百姓脸上反而没有被堵的恐惧,都转变了表情高兴地笑了起来,甚至有的人喜极而泣向那些银甲骑兵跪了下去。
闻道见状也不急着逃跑,看着骑兵越来越近然后分成两道绕过百姓向匪盗包围过去,眼看骑兵冲着自己而来只好后撤,但两面再次各冒出十几个骑兵把他们的后路堵死,见此状况马上全部举手投降,只见刚刚那领头的青年转头直接挥手下砍,其他骑兵便开始一刀一个往内收缩,闻道正看着,刚刚的青年骑马走到他身边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闻道感觉一只覆满老茧的手盖住了眼睑听见青年那温和的声音响起:“小孩子别看,晚上会做噩梦的。”
杨闻道后面跟随当日的骑兵一同行动,那日在肃清了劫匪后,那青年将领便松开了闻道的面前的手,转身向那些流民说到:“各位,我乃苍国于清旻郡驻守的银骑军统领韩卫,现受命回国,将驻扎此地半日后便继续往苍国行进,此地暂时已经没有危险,如果原意的话可以随我军士前进,待到有城池之处再自行离去,但如今各军纷乱,中途或有更为凶险之战,我等也无力护你们周全,如何决断自行考量。”
当日只有几个人跟着银骑军前进,大部分还是选择苟命于此,如今已经过去两天,闻道和韩卫统领同吃同住,也从他那里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眼下工有十四个国度的军队都在此地,有的是如银骑军一般,因多年前的战事作为胜者驻扎于此,有的是浑水摸鱼在最近才进军的,各方势力爆发了无数冲突,有结盟共事也有因此结怨拼杀的,苍国几年前刚刚发生宫变,他们这些人本是上一任皇帝的亲卫,之前的老统领正是韩卫的父亲,因当年受困外地无法回援,得知老皇帝的死后便也自刎追随,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韩卫当时只有十二岁,虽自幼习武但依旧年幼,若不是有母亲陈英相助这银骑军早就溃散,就这样也是在陈英向新帝以命相逼才落了个外放的结局。这些都是闻道从其他军士中打听到的,这几天闻道还和那些军士学了各种拼杀技巧,这里的军士看这么一个刚刚七岁的小孩子无依无靠流落在外,并且异常懂事还会一些武学技巧,他们也是疼惜得不得了,毫不设防。也是在军士们问闻道年岁时他才想起来,前几天正是自己生辰,那几天自己刚刚从茅屋跑远一些,完全没注意自己又大了一岁。
他借了军士们的简易地图看清了自己的位置,本想看更准确的军事地图,但毕竟是机密所在,韩卫果断拒绝了他的要求,尽管现在他只是个小孩子,但军令如此。不过简易地图也足够看清他如今随着银骑军的路线,离自己家里的位置越来越远了,他想过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路线,一路摸索过去迟早能回去,但越了解如今局势,越觉得离开了银骑军自己活命的机会越少。他只好先跟着他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
又过了半个月,离天灯爆炸自己与老爹分开已经过去两个月,如今气温也不断升高,周边的花草长了出来愈加茂密,不断北上,中途也碰到过其他军队,但看到银骑都远远绕开,毕竟这一只军队不影响他们敛财而且实力强悍不好啃,中途只顺手灭了两次游匪救了些流民。
又这样半个月,闻道和那些军士已经熟稔无比,但明日便到了一处大型城市——烟城,这里地势陡峭,烟雾缭绕实在不适合行军,韩卫打算绕开,但这是最大的一座没有被军队占领的城池,而且当地的守军领袖赵珂也是韩卫熟人,幼时还受过其教导,后借政变之机远离了苍国权利中心来这里养老。韩卫清楚这是乱世中三不管地带里最安稳的地方,此地易守难攻,并且因赵珂老将军名传整个苍国若此地有难连皇帝也会支援于此,没有哪个军队会不开眼肖想这里的资源,便和剩下几个跟随他们的流民说清了情况,这次所以人选择了离开,包括闻道。
闻道考虑的更多,他了解到银骑军本身并不受苍国皇帝所喜,只是因为韩卫家族的关系放其生路,如今回苍国指不定还有不少麻烦等着,不如留这儿,等时局稳定就往回走。
韩卫带着几个军士护送他们一路进了城,把其他人放在了客栈中向赵老将军所在的将军府拜访,同时带上了闻道。韩卫想着闻道再聪慧终究只有七岁,独自一人自己实在不放心,若赵将军方便自己可以用银两宝物换一间房子,有将军府庇佑总归不会出事。他专门准备了自己幼时先帝送的多宝如意,并写了一封拜帖述清缘由,门头小厮把拜帖拿进去之后,便和其他人站在门侧等候。
不一会儿,便有书生样貌的青年快步出门,朝韩卫道了声:“韩统领,多年不见,如今可好?”韩卫见来人年岁不大,样貌熟悉,但实在记不起是谁便问了句:“阁下是?”书生听言便快步走了上来拍了下韩卫肩膀:“韩卫!我和你客气两句你还真不认识我了?少爷我看到是你来了急得出门差点摔了你就这样对你的同窗!”
韩卫听到那声少爷便想了起来,这是幼时随赵将军入学院听课的赵青,将军老来得子对其十分放纵,也养成了其豪放不羁的性格,但可能是家中风气优秀,即便被娇养长大也只是经常自称少爷,从未有过无故欺凌他人的情况,可幼时也因此被殴打了无数次如今依旧死性不改。
韩卫认了出来便一把拍开了赵青搭在肩膀的手,后退一步躬身道:“赵公子,许久不见。”赵青见此状皱眉道:“韩卫,你打我揍我踹我怎么都比拜我当做见面礼好,你这样。”赵青想到当初的事情叹了一口气也躬身道:“韩统领,父亲已经在正殿等着,您和杨小哥过去就好,其他的兄弟我会带他们去偏殿休息,你们先谈事情。”韩卫又一躬身道:“多谢!”赵青侧开身子让他们进去,韩卫到旁边的时候低声说到:“韩卫,不管怎样,咱们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那时是我弱小,现在我已经可以帮到你了。你还认我这个兄弟么?”韩卫听闻身躯一震:“幼时情谊绝不会忘,但正因这兄弟情义,才不愿你们蹚浑水。另外,你这几年减肥很成功,我第一眼的确没认出来,莫怪。”
赵青和其他军士绕路去了偏房,韩卫则是和闻道一块儿跟随小厮去往正殿。刚进门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便快步上前,韩卫想躬身行礼被他挡下,那老者仔细打量韩卫的样子,逐渐流下了热泪。喃喃道:“不错,不错,没长歪!像!太像了!”韩卫见状马上后退一步,和闻道一起跪了下去行了个大礼,这次老将军稳了稳情绪总算不再落泪,连忙道:“快快起身,都起来,我与你父亲虽年岁差距不小但因性格相近早就是至交好友,不必如此拘谨,是我对不住你这孩子,该是我给你下跪才是。”韩卫听闻马上起身拦住了撩起衣摆往下跪的将军说到:“不敢受此大礼,当年父亲自刎并非被逼,皆是自愿,如今的陛下对我们也算宽宏,是我自己不愿卷入朝堂才让母亲请离,怎可怪将军!更何况没有这几年历练,我也不会有所成长。将军看我如今可好?”老将军又缓了缓,声音不再哽咽答到:“好,好!我这烟城都有仁义银骑军的名号传过来,你无负于你父亲的名号。当年之事不必再提,如今有任何事情我都答应。”
随后回身坐在了椅子上,挥手让韩卫快坐,又转过头看向闻道:“孩子,来我这儿,让我好好看看你。”闻道快步向前躬身道:“小子杨闻道见过赵将军。”赵将军仔细打量着闻道,随即开口道:“好孩子,一路过来辛苦了,你这样大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却因这世道受这么多苦楚,真是苦了你了。”说着便往旁边挪了下,拉着闻道坐了上去。转头向韩卫道:“我观这孩子,就像看到了当年的你一般,你尽管放心,他在我这里绝不会受到任何委屈,我会把他当亲儿子看待。”韩卫起身答谢:“多谢将军!”赵将军见此再次叹气:“孩子你大可不必如此客气,那多宝如意我也实在受不起,后面我会派人送回去。”韩卫见此再次躬身被老将军打断:“先别拘礼,闻道这孩子劳累了这么多天,可不能让他等着我们这来回往来不休。”低头看向闻道:“孩子,你亦是如此,这里就是你家,不必担心。”抬头叫来一个小厮吩咐:“带这孩子去后院,让他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位置,派人去好好布置一下,以后韩卫和杨闻道在这和青儿没有区别,明白了么?”下人答是,便引着闻道出门。他离开之前,隐约听到里面将军在劝韩卫留下不要回苍国。
烟城,福满楼雅座
已经十岁的杨闻道盘坐在塌上,一手端着一杯颜色清莹的珍珠兰茶,一手拿着本《群国列传》在慢悠悠地观看。烟城物产丰富,生活富足,当地人生活大都富足,鲜有为日子奔波的苦难,也让他们有更多精力提升生活质量,灵魂是现代人的闻道也是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他如今就在当地最有名的饭庄福满楼,以古董羹和这兰茶做招牌,以及传了两百年的历史。闻道放下手中茶盏,翻了一页书换了个姿势把右腿抽出来抵在隔壁下面,稍微侧侧身靠在了旁边的凭具上面,但太过入迷没注意手臂没支到对应的地方,这一靠反而把凭具侧倒,身子猛然一斜打翻了茶杯还浸湿了手上的书。
这时门外小厮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询问,闻道不好意思笑了笑摆摆手说道不必在意,是自己无意打翻茶杯,自己收拾就好。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小厮躬身道:“杨少爷,店家说古董羹已经准备妥当,让您过去享用,我家少爷也已经到了。”说罢抬眼看了下桌子又道:“这里我们擦拭就好,不必劳烦。”
闻道站起身抖了抖衣袍,看身上没有水渍松了口气,看向那两个小厮道:“那劳烦二位了,这本杂集是店家提供的,也辛苦送还回去,因打湿书册造成的损失后面从我账上扣去便是。”二人答是后便清理了起来,闻道自己出门转身下楼向前院包厢走去。这里有前院后院两部分,前院是大堂和雅座包厢等等用来用餐的地方,后院则是供客人休息打盹的。穿过一小片竹林,顺着廊道转了个方向走到一旁上楼,前院的声响也是越来越大,绕过去大堂的路口转身再上一层楼便有小儿在门口等候着。
小儿见来人便躬身问安,喊了声杨公子便侧身引路,闻道挥手道不必带路,我自行过去就行,别耽误了你的事,小儿见此也就放下了手,等进去后转身继续等着。
他走进后直接往里处快不走去,拐了两个弯后看见寒梅纹样的木牌横插在一扇门的右侧,上面用染色丝线缠了一朵绒花寒梅栩栩如生,下面还挂着几根枯枝状的饰品连接到墙上进行加固。仔细嗅嗅似乎还有一股清冷的花香,但这花只是装饰,香气估计是店里点进去的香露或者是香粉一类。
轻敲两下虚掩着的门,里面传来一声清亮的青年声音:“进!”推门进去便看见一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坐在铜锅之前,正在往里面下肉片,这正是将军府的少爷赵青。闻道转身关上门后拱手道了声青哥,便走近坐下。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是赵青在照顾他,最开始吃穿用度皆是赵青主动给他的,加上闻道正是需要读书的时候,赵青在苍国府学就是榜上前列,自然也被老将军派给了闻道做先生,原本闻道是要称呼提升先生才是,是赵青自己不愿拘束于礼节硬是让他喊声青哥才原意屈尊授课。
二人坐好后赵青让角落站着的侍从退了出去,招呼闻道自行夹取菜品,闻道也不是第一次吃这铜锅,挑自己喜欢吃的野山菌和炸好的竹虫扔了进去,过一会儿就可以吃了。说起来,自己在上辈子也很喜欢吃火锅,小时候院长就经常带着院里的大朋友小朋友一起去自己准备食材,还有很多野外的车前草、蒲公英和香椿这些也会自己采过来涮着吃,虽然后面孤儿院消失了,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会煮。只是上辈子只听过有些地方有虫宴一类的习俗,最开始在曲流沟看到村民吃虫子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一直到自己第一次在集市上入嘴一只炸虫蛹后才慢慢改观。
一边咬着煮了几秒稍微软了一些的炸竹虫一边想着曲流沟,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呆了四个年头,中间将军也一直在派人往外打听消息,但这几年局势越来越混乱,甚至有两个国家已经全面发动了战争。不仅是这片政权早就消失的无主之地,就连这周边几个国家的百姓也是岌岌可危。单凭这座小城的人力,借助天堑自卫简单,但也打探不到更多的消息了。也就是最近几个月局势才逐渐明朗。
酒足饭饱,不,应该是赵青酒足饭饱而闻道茶足饭饱之后,两人出门一起坐轿撵回到了将军府,刚一进门就有一个小厮迎了上来,向闻道鞠躬道:“杨少爷,将军已经在大堂等您,之前您吩咐的小的已经打听清楚,都已禀告给将军!”闻道听言匆匆道了声谢便往大堂走去。
大门敞开着,老将军正背对着看
着什么,听见脚步声转过身,原本严肃的脸庞瞬间温和了下来,用粗哑的声音轻轻道:“小闻道,来,之前你拜托赵伯伯我的事情有眉目了。”闻道小跑两步牵住赵将军的手一边叫了声赵伯伯一边往里走去。
当晚深夜,杨闻道走在将军府后院的小路上,这几年这些路走了无数遍,早就熟记于心,已经是第二个家了。他借着路边的烛光往里走去,不一会儿一座小花园就映入眼前,这座小花园是老将军刚搬来时为夫人所间,只可惜将军夫人年老多病,在闻道来这里的前一年刚刚离世,这里也是成了老将军伤心之地,刚来不久时闻道夜间读书晚了,回去迷了路走到这里,听见老将军喝醉了在园中思念亡妻,便上前安慰将军,次日将军对他说这样乖巧的孩子是妻子最喜欢的那种性子,日后无聊可以去园中玩耍,还特意修缮了一下,建了些小孩子的娱乐设施,也询问了闻道的喜好额外种了一些花簇,这些年闲来无事就会到这里休息一下。
走进花园,拐了几个弯后坐到了一个秋千上,如今炎夏,这边也刚好避暑。他一边吹着夜风一边想着白天的事情,也最后感受感受这第二个家的感觉。
僻静的山林中,戴面具的男子手持缰绳驱赶缓步前进的骏马,闻道在他身后坐着,扶着马背一颠一颠跟着马的节奏晃动这身子。
这人是将军派给自己的暗卫,在城中就一直跟着自己保护他,只是之前自己完全没有发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老将军为了让他安心也没有告知,只是在离开时让暗卫跟着他,不仅是在路上负责防卫,之后也会一直做闻道自己的暗卫。
闻道听见前面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小主人,离目的地预计还有三天的行程,现在天色已晚,林中或有危险,属下现在要加速先冲过这片密林,抓好我。”闻道闻言抱紧了暗卫的腰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便回到:“都听你的,十四。”暗卫的名字是继承的,十四的师父在十几年前的一场刺杀中逝世,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十四便接手了这个名字,一直到现在。
如今各军停兵,似乎是签订了什么协议,但苍国被排除在圈外,老将军也没有打听到更多的消息,所幸这几个月没有了战事,各地都恢复了一些生机。两天后,一路奔赶的两人终于看见了旧曲流沟的城区遗址,这附近就是闻道熟悉的地方了。二人来到了城中的一片废墟,准备在此休息一番,根据之前的斥候说道,自己在这里转了两圈没有看到任何活物,也没有找到曲流沟和杨戚的消息,周围的流民对这一带也忌讳颇深完全不愿意交流,只好自己先回来禀告消息。
闻道无法理解斥候的意思,为什么到了旧址后向四周探寻会找不到,虽然曲流沟地势隐蔽,但对于经验丰富的斥候们处处都是漏洞,他担心曲流沟出了事便急忙回来了。到了第二日,他明白了斥候的意思,根据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走,完全没有了原本那两座交叠而立的山峰,中间似乎完全消失了了一样,前后没有任何缝隙损毁的地方,如同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一直没有曲流沟这样一座村庄。闻道顺着山脚饶了两圈,从黎明绕道黄昏,马都累倒了,依旧是没有丝毫头绪。二人只好返程回到旧址,先养好马匹,再做打算。
到了深夜,闻道来到了上次去的那个书楼,顺着楼梯爬了上去,已经十岁的他顺着和村子里那旧的窗沿设计一样的凸起爬到了楼顶,看着天空的繁星陷入了沉思。没有任何响动,身边就多了一个黑影,十四坐在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天,疑惑地问到:“你在看什么?”闻道达到:“天空的星星,我在找星座,有一个说法,不同区域的人看到的星空是不一样的,也可以借此判断自己在哪个半球,根据时刻判断是哪个纬度。但我什么也不认识,一切都是陌生的。”回过神来,闻道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主动问问题,而且这几天你的行事完全,完全,,,”
“完全不像是一个暗卫?对么?”十四转过头透过面具看向闻道“师父,也就是上一任十四暗卫,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我了,小到吃喝拉撒穿衣洗漱,都是他一点一点教会我的。比起前辈,更像是我早就在战争中死去的父亲。他曾对我说‘我不愿意你成为一个暗卫,一生都要为别人而活,但将军对我恩重如山,我也不能违背他的命令。你想活,只能是暗卫’。”
“我是叛军的遗孤,父亲很早就告诉我了,但我是怎么来的并不重要,他说重要的是我想成为什么?他让我去寻找自我,对于暗卫来说,自我就像是个笑话一般,哪怕给我们机会,我也没兴趣做这些。什么时候替上头的人死掉,我们什么时候就能结束自己的任务了。他们,那些其他的暗卫都是这个想法。但父亲不一样,在他的影响下,我也是如此。但我不知道自我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原意跟着你出来。将军问过我的意愿,我答的是任凭吩咐,任何暗卫都是如此,但我心中的回答是原意,不仅是遵从命令的结果。”
十四顿了顿,继续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我这么多话,会打扰到你么?”闻到听言连忙摆手答没有:“我该谢谢你,现在我已经不会那么紧张了。”面具之下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放心,你和那些人生活了那么久,要相信他们。等明日,我再陪你看一看。”
闻道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抓住十四的胳膊:“等等,不用等明日,我现在有个想法想要验证一下,白天就做不成了。”深夜,闻道和十四骑着刚恢复的马又一次进了林中,这次换了个方向,向之前杨戚带闻道看萤火虫的那片区域前进。那里也是交界处,离曲流沟比较近,但似乎回来的时候还看见过萤火虫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