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除了食物的香气,还有满桌的嬉笑声,两个男人甚至用筷子在饭桌上过招,就为了帮自己的女人抢最后一个培根卷,最后还是严爸爸横刀夺肉,严妈妈乐呵呵地吃下去,饭桌上的较劲才告一段落。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方爸爸,都忍不住翘着嘴角笑。
热热闹闹地吃完正餐,蓝幸刚才就被方爸爸收藏的竹简刻画勾的心痒痒,跟着几位长辈进了书房去欣赏,严磊其实很不想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但看她被几位爸妈包围,乐在其中的感觉,只能无奈地转身进厨房拿甜品。
他做了鲜果裸蛋糕。一层海绵蛋糕,一层鲜奶油,一层水果,如此重复,一共三次。严磊特地选了蓝莓、红树莓、樱桃、黄桃和草莓,阿墨说这都是麦卷喜欢的水果,再放上薄荷叶点缀,他的蓝幸喜欢薄荷的味道。
他们都告诉过他,麦卷有多热爱甜品,果然,他端出那蛋糕的时候,眼尖地看到那小丫头咽了咽口水。
方墨看自家小辣椒眼睛都直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他在家给她做甜品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她这幅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感觉,他手艺也不差啊…好吧,不和阿磊对比的话。
认命地动手,帮麦卷切了一块,一抬头阿磊还傻傻地站着,他记得阿磊第一次做甜品,也是这么一副等着长辈们肯定的表情。止不住眼里的笑意,他选择进厨房收拾,这里还是留给这对未来的叔嫂,曾经的兄妹。
“你以前…也这么爱吃甜食吗?”
奶油融化在她嘴里,麦卷一副万事足的模样,让严磊也跟着放松下来,替她倒了一杯水,忍不住问道。
麦卷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以前,略带讥讽地撇着嘴说:“以前?吃不饱,穿不暖,哪里顾得上喜欢吃什么。”
那语气,让严磊眼底一紧,“抱歉…”
“那又不是你的错,至少后来你确实让我过上好日子了,锦衣玉食的,”那蛋糕让麦卷心情大好,她是在濮阳家的时候才爱上吃甜食的,明和那个笨蛋,每次都说是濮阳夫人做多了才拿给她,要不是明岫告诉她,她还真当是夫人的心意。
想到明和,她不由得心里一软,瞄了眼僵硬的严磊,别扭地说道:“明和手艺很好,不比你差,我是说,不比你现在差。”
“我都不知道,他还有这项特长。”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麦卷的口气明显软下来,一副小姑娘家的娇嗔,严磊恍惚间眼前出现那个跟着他喊哥哥的小女孩,不自觉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嘴角弯起一个宠溺的弧度。
“那现在呢,现在阿墨的手艺好,还是哥哥手艺好?”
头顶上的大手,麦卷第一反应是要躲开,可记忆里,还没有失了心智的宁焕,她的兄长,多少次曾这样抚慰她,心一软,听他问到方墨,脑袋里又出现另外一些画面,脸慢慢热起来。
方墨当然有给她做过甜点,有段时间还经常做,芒果慕斯,火龙果千层,但她印象最深的确实熔浆巧克力…
那天她窝在沙发上专心看电影,方墨端着那诱人的巧克力,用香蒜面包沾着喂她,不小心还沾到他自己手指上,麦卷眼睛盯着电影,也没注意,但她吃薯片向来就喜欢舔手指,所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方墨的手指。
然后…她就没机会看电影了,眼前能看到的,只有方墨一双热情的双眸。
蓝幸刚从书房里走出来,就看到严磊一脸慈爱地看着一边脸红一边专心吃蛋糕的麦卷,那画面她只觉得温馨。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兄妹,不是叔嫂呢~”
她接过严磊递给她的蛋糕,没注意她提到兄妹的时候,麦卷和严磊,同时僵了两秒。
忙完的方墨一屁股坐到麦卷身边,手臂搁在麦卷身后的沙发上,笑着帮两人解局。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麦卷是姐妹,不是妯娌呢~”
“去你的,我们本来就是姐妹。”麦卷先反应过来,用手肘轻撞了下方墨的肋骨。
“姐妹还好,我只希望蓝幸别变成我的干表妹,对吧阿磊~”
严磊啼笑皆非地看着方墨,怀疑他这真的是帮自己解围吗…
蓝幸却不在意,若无其事地说:“那倒不要紧,只是要管麦卷叫表嫂,有点吃亏啊~”
那时,明岫也这么说过,她和明和俩兄妹,没有丰陶和宁焕之间的沉重,总有斗不玩的嘴,有闹不完的乐趣,那一直是丰陶向往的,也是宁焕羡慕的。
所以,麦卷和严磊都没有插嘴,任蓝幸和方墨笑闹。
自打那把匕首出现,他们想起那些过去之后,他们四个人,还是第一次这么融洽地相处。
一转眼都快下午了,两位妈妈都有睡午觉的习惯,爸爸们也不罗嗦地把四个小的赶了出去,自从两个男人交代了正在恋爱这件事,长辈们就默认了他们不住家里这件事,何况严磊本就长待在画室。
等红灯的时候,蓝幸忍不住问:“刚才阿姨说,你是抱错的?”
严磊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搁在方向盘上,一手搁在车窗边,正等着红灯,听到那句问话,有点窘迫,但还是答道:“我妈原本一心想领养个女儿,我也不知道当时的具体乌龙,我那会才一岁,”顿了顿,看了眼满脸好奇的蓝幸,只能无奈地补充到:“据说,我婴儿时期,还…挺清秀的…”
蓝幸睁大了眼睛,听男人卡卡地解释着,突然脑补出各种奇怪的画面,比如一岁的小男生毫不知情地被打扮成小姑娘的样子,低着头闷笑起来。
严磊更无奈了,大概也能猜到她在笑什么,说实话,他长大看到那些照片,也是翻了好久的白眼。
“很高兴这愉悦了你。”
蓝幸好容易止住了笑,灵光一闪开口道:“你不会因为这个,才卯起来健身的吧?”
“健身是个好习惯,还可以纾解压力,”红灯结束,严磊放下手刹,重新启动车子,看着前方,继续说道:“而且,还可以□□你。”
这话成功地让蓝幸脸红了红,男人脸上那抹得意,让她只想转移话题,感叹道:“你有一对很可爱的爸妈。”
严磊弯起嘴角,他也这么觉得,他很幸运。
“你一直不回家住,没问题吗?”
“我本来就常睡在画室,而且阿墨现在也没住在家里。”
“那不一样,方墨是和他女朋友一起住呀。”
严磊好笑地瞄了她一眼:“一样,我也是。”
蓝幸第一次觉得这男人其实没有不善言辞,只能装傻地撇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严磊脸上得意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让他更想了解她更多。
“对了,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父母?”
话一出口,严磊就后悔了,周围的气氛,瞬间降温。
蜿蜒在公路两边的风景很好,暖风徐徐,这男人的问话却让她有点周身发冷,但路还很长,她不能一直默不作声。
“我是个意外,”蓝幸用手在车窗上胡乱敲着,尽量平静的开口:“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很可怕的事,我爸妈只能迫于祖辈的压力,结了婚…不是每场婚姻都是爱情的结果。”
她有记忆开始,她的父母就是相敬如冰,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大打出手更是家常便饭,她才五岁就懂得,要在他们摔东西的时候躲起来,以免被流弹伤到。
她从幼儿园开始,就没有人接送过她,所幸那个时代,她居住的小镇,人贩子不太猖獗,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是女孩,行情不好。
她家的祖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人喜欢她,她听到过他们议论,如果她是个男孩,就不会这么带衰这个家,好像,所有的错,都因为她是女儿不是儿子。
甚至,她偷听过他们感叹,就因为她是个女儿,是个累赘,送都送不掉。
后来她上了小学,她爸妈虽然没有离婚,但和分居也差不多,她几乎一个礼拜才见得到她父亲一次,而且每次见到,父亲都是又怜悯又厌恶地看着她,别人都可以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到处玩,她却连父亲的拥抱都不曾拥有过。
她母亲更不喜欢她,看她的眼神永远在告诉她,如果没有你,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
要不是因为面子,不希望家里出了饿死女儿的丑闻,她想她连吃饭都是问题,但这不表示她妈没有把她轮流塞在别人家,比如叔叔家伯伯家,姑姑家阿姨家…
还好,她很争气,一路跳级,十一岁就上了中学。那一年,
她的父母,几乎像刑满释放一样,迫不及待地离了婚。因为寄宿,她几乎见不到父母,他们对她来说,只是存折上生活费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