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春霖院,走进屋内,听见里头抽抽搭搭的有人在哭,孟萝心中冷笑,却不理会,先去奶妈那儿瞧过佑祈和含悠,哄他们睡了,这才往房里来。
芙霜红着眼眶立在一旁,见到孟萝就像见鬼似的,惶恐垂下了头。
薛淳盘腿坐在床前,目光落在烛台那处,不知想到什么,只默默地出神。他的身子到了冬天是最难熬的,成日拥炉围裘,不敢外出,动辄伤风头痛,终日卧榻昏睡。
孟萝见他此刻只穿着中衣,眉头一蹙,忙上前替他搭好披风:“这么冷的天,你怎么……”
话音未落,薛淳轻轻挡住了她的手,只将那件貂鼠披风随意裹了裹,冷淡道:“含悠方才回来有些咳嗽,恐怕受了凉,明日一早要请大夫看看才行。”
孟萝觉察到他的抵触,僵硬地收回手,自觉退开几步:“知道了。”
薛淳瘦削的背脊弓起,咳喘两声,双腿从床沿放下来,芙霜见状立即上前为他穿鞋,他却握住她的胳膊制止,然后自然而然地让她站到自己两腿之间,因虚弱昏沉,便微靠在她怀里,芙霜笑了笑,抬手为他揉捏额角。
孟萝垂眸看着地面,等待这一阵静默过去。
“大奶奶,”薛淳闭着眼睛,浅声唤她:“我说过不要这么晚回来的,是也不是?”
她攥着袖子底下的手,平静地回答:“是。”
又过了一会儿,他问:“那今日又是为何呢?”
孟萝道:“探视三爷。”
薛淳笑了,睁开黑漆漆的眼睛,却只看向芙霜,并拉下她的手,轻揽住她的腰:“好丫头,把你方才同我讲的话,再跟大奶奶说一遍吧。”
芙霜迟疑地看了看孟萝,似乎十分惶恐。
“奴婢在秋汐院看见大奶奶和三爷在暖阁里,房中只有他二人,三爷好似睡了,大奶奶摸着他的脸……十分亲密的样子……连奴婢进去也没察觉呢。”
孟萝抬眸,缓缓盯住她,芙霜被吓住,怯懦地往薛淳怀里躲:“大爷……”
“没事,”薛淳拍拍她的腰:“你先去吧,此事不要再让旁人知道了,我自有分断。”
芙霜乖巧应着,心满意足地退下。
房中剩下夫妻二人,薛淳一言不发地看了孟萝一会儿,仿佛不认识她似的打量着,然后光脚起身,拿开灯罩子,吹灭了,又放下帐幔,动作缓慢地回到床上,盖好棉被,他翻了个身,背对而眠。床底下有炉子烧着炭,将那张拔步床烘得十分暖和,薛淳极为怕冷,被窝里通常还要塞两个汤婆子,贴着腿脚,方才能够安歇。
夜渐深了,他呼吸清浅,已然熟睡。窗外寒风呼啸,飞雪漫天,暗影憧憧的屋子里,孟萝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双腿麻了,身上也渐渐地凉了。
她抱着胳膊蹲下去,想起薛淳头一回这样对她,还是三年前,怀上含悠的时候。
除了春霖院几个近身丫鬟,府里没人知道,整整八个多月,薛淳拒绝与她同床,晚上一个睡里间,一个睡外间,他对她的冷漠到了熟视无睹的地步,也几乎不再和她说话。
孟萝起初想过讨好,想过示弱,亲自下厨熬汤,端过去,却被他泼了一脸。
八个月,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落差太大了,临盆的时候她痛得死去活来,叫哑了嗓子才终于把他盼来,她只当自己要死了,哪儿还管什么脸皮呢,只哭天喊地求他别不理她,求他原谅她。
薛淳终究是要原谅的,他不可能真的把她拖垮,也舍不得将她拖垮。如此艳丽明媚的孟萝,本就不该配他这个死气沉沉的病秧子啊。倘若连她身上的热闹都被摧毁了,那这高墙深院,残生还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