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他无意窥见了一角花盆。
心重跳起来。
一下跟着一下,几欲破开胸腔。
他拖着步子往那儿走,微躬着身,像是沙漠中的旅人。
既为寻着绿洲,从内心深处涌出狂乱的喜意,又为不确定是否为蜃境而惧怕恐慌。
终于,他行至了书房角落。
在好几样器具的掩映下,一盆君子兰静放在地上。
叶身翠绿,微微摇曳。
眼眶陡然涨出酸热,眼前也变得模糊。
莫大的悔恨如潮涌上,登时压下了那澎湃喜意。
原在她身死前,还挂念着他的生辰。
俱是他的错。
缘何死的不是他,反叫她来受此磋磨。
他缓迈了步,颤抖的手搭上了那翠绿叶身,轻轻抚摸着。
许是因放在窗边,得了些雨水,这绿植并未枯死,反倒生机勃勃。
是了。
月楚临的眼皮忽然剧烈一颤。
他该将此物拿回去,让她看见,两月来无人打理的君子兰能鲜绿如初——一如他们,照样能同以前一样。
思及此,他拢住那盆君子兰,小心捧起。
但就在君子兰离地的瞬间,变故陡生。
门窗忽然自个儿掩上,房内浮现出上下三转淡蓝色的灵息,像是绳索箍住笼子般,将这屋子紧紧围住。
连同他也被困在其间。
灵息上有淡黑色的雾气缠绕,须臾就将墙身腐蚀出几线黑痕。
月楚临还捧着那盆花,身躯却僵硬万分,脸上的最后一点笑意也被抿净。
看着月楚临出门,奚昭便耐心等着。
足等了小半时辰,她才感觉到契灵有变。
中计了。
奚昭眉心一跳,登时解开锁鬼链,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她在夜里飞跑起来,跑得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终于,她望见了一株高大梧桐。
她看过无数回,从那梧桐旁的高墙上跃下,就能到月府的另一边。
再往南走,最多十天便能回伏辰寨。若用瞬移符,还能更快些。
她已做好了打算,攀上那树就往上爬。
只是在挨着高墙的前一瞬,她忽觉脖颈一紧——
有人揪住了她的后衣领。
奚昭心一沉,抬手便要驭使契灵。
恰时,一道熟悉人声落在耳畔:“别出月府。”
奚昭微怔,下意识偏过头。
“薛秉舟?”
声音的确是薛秉舟的,尽管有些许倦意。
可她没看见他。
一层软纱覆在了眼上,遮去了她的视线。
“是我。目下不宜示人,劳你先遮了眼去。”
薛秉舟带着她平稳落地,隔着软纱轻抚了下她的面颊。
“抱歉,答应过你会平安无事,还是惹来了这多事端——可有何处不适?”
奚昭没应声,而是抬手摸索着他的脸。
从眉眼到鼻梁,一一确定过。
的确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