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大周住了十多年,可这话还是说不利落。”
“说的就是!”奕枫立即道,“母妃,您说,这话都不利落还指望他能教出什么好来?可皇父倒觉着这西方格致之学大有意思。”
“说的也是。”尹妃点点头,转而又道,“皇上也是想让你们多见识一些,哪里就当真把那西洋的东西当正经学问了。你把功课应付……”
“母妃!我学不来!皇父要罚就罚吧,横竖我都……”
“皇儿!”
尹妃忽地冷了语声,奕枫一怔,“母妃……”
尹妃抬眼,常嬷嬷立刻会意,将房中侍立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又亲自往帘子跟前儿掩了门。
“枫儿,从前你怎样,母妃从不过问,知道我儿的本事。皇上又何尝不是?责罚你也不过是背几篇文章抄抄书,一句重话也难得有,哪里当真怎样?可如今不同,你再不可由着性子了。”
奕枫闻言蹙了蹙眉,“怎么?是为着他出来了么?”
一个“他”字,尹妃长长吁了口气,幽幽道,“是为着他出来了。”
“母妃!”奕枫有些不耐,“他算个什么东西?阴祟、多疑、骄横、暴戾,从小就不是个好的!多少年前皇父就看不得他了,这一关三年,倒成气候了不成?从前我小,还怕他几分,那日交泰殿中,他一个字都没敢出,依我看,早关废了!”
“你呀。”尹妃看着奕枫,无奈地摇摇头,好一阵子才开口道,“这事原本不该与你说,连你三哥我都不曾明言。那老七……不是被皇上处置幽禁的。”
“您说什么?”奕枫惊得瞪了眼睛,“那这几年他……”
“亦沁和亲前,他深夜大闹昭仁殿触犯龙颜,皇上将他狠狠责打了一顿。亦沁走后,他再不出来见人,像死了一样,对谁都不理不睬,圣旨圣谕都敢不听,自己禁了足。”
“啊?竟是如此么?”奕枫更觉惊讶,三年前他只记得那阴沉的七哥忽然有一日就不见了,原本平日就躲着他走,这一来,奕枫乐得不见他,却不知这其中还有如此隐秘。
“后来,皇上担心他在北五所碍到你和奕柠,这才将他禁在了颐和轩。”
清淡的语气把尹妃埋藏在心中的隐忧稀释成了一杯家长里短的水,毕竟她不能说当年的九五之尊是怎样为了一个逆子气得呕血,却又舍不得痛下杀手;不能说那逆子是怎样一心求死地欺君犯上,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惩罚;更不能说,这颐和轩的囚禁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毒刺……
“这么说来,还是皇父禁了他。”想起那日交泰殿中那人被冷落一旁,连脸色都不敢变一下的懦弱,奕枫有些不以为然。
“枫儿,”尹妃道,“你呀,凡事要往深处多想几分。皇上若果然有心禁他,没有解禁的谕令,这千秋节他能说来就来?”
那一日得知宗人府的礼令下到了颐和轩,七皇子奕桢要出席千秋节,尹妃彻夜难眠,此刻却不知怎样才能点醒自己的儿子。
“母妃,您太瞧得起他了。”奕枫劝道,“皇父是仁明之君,以德行晓服天下,怎会与他这么个逆子小人计较?去年皇后娘娘整寿千秋,还曾大赦天下,更况本族皇子?不论因由如何,禁了这些年,他也该识些趣,更况,当初不过是年少张狂,又并未有什么谋逆犯上之错,不至幽禁至死,皇父适机将他放出来是明智之举。”
奕枫的话处处在理,尹妃怕说多了引他生疑,只得叮嘱道,“枫儿,这老七与旁的兄弟不同,他心思重、心肠狠,从前连太子爷都要让他三分,他若是一辈子被禁,不说什么公与不公,是大家的福气。你莫当他出来就会安生,若是见皇上这么疼爱你,怕他心生嫉恨,于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