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艳曲(1 / 1)

【】

卫庄匆匆赶到桑海的时候,几大门派的长老已经到齐了。

儒家作为东道主,将聚首的地点选在这处临海而建的海月小筑里,放眼望去,楼外水天渺渺一色。

众人纷纷步入厅内,墨家除了巨子,一共到了五位长老,此外山脚下还有随行的弟子若干,道家除了当日盟约的人宗掌门逍遥子,居然还请动了避世已久的天宗一众,小圣贤庄的几位当家自不用说,庄中数位子弟随行,声势颇为浩大。

所有人依次落了座,又仿佛心照不宣般,一时间场内肃穆得竟无一人出声。

四角的仙鹤铜炉内香烟袅袅,烟雾绕过纱幔,在日光下变得浅淡,卫庄冷眼看着满屋静默的长老,高徒们,只觉得不过一帮乌合之众,心思一转,忽然没有由来地想:

“也不知那位韩国的小公子拿到那块水消金没有?”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卫庄却意外地不怎么排斥,几日前他写信告诉韩非,潜龙堂里会有人带着他找到的军饷案线索前来,算算日子,司徒万里主持的易宝节差不多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不知一切进展如何了。

那日他在紫兰轩走得匆忙,在路上才想起本该在装水消金的木盒里放张条子,稍作些解释,如今却晚了。

卫庄鲜少后悔些什么,因为后悔也无济于事,可眼下他置身这万籁俱寂的大厅中,却忽觉得可惜。不是感慨那张没能放入盒中的便笺,而是想起那时韩非邀他喝酒,自己信手回的那封信——

他原可以不把话说得那样决绝。

韩非从潜龙堂出来的时候夜已经过半了,马车行驶在寂静的大道上,耳畔只剩下车轮辘辘的响声。

他眯眼看着手里古朴的盒子,那是他刚在堂口里同一个女人换来的物件,那时几位易宝人分别坐在环绕展台的五个隔间内,每个小间前有珠帘垂落,隐匿了各位来客的长相。

虽然对方开口时变了声线,可韩非一听便知持有这只木盒的是紫兰轩那位貌美的掌柜,这倒不是因为他武艺卓绝到了能凭气息识人,只因为有人提前给他透露了消息。

韩非的指尖抚过木盒上浅淡的雕纹,那纹理的形状便与机关木鸟腹部的如出一辙。

是鬼谷派的东西。

昏暗的车厢中,韩非轻轻笑了一下,想起了不久前在紫兰轩的那一幕。

“公子你确定……”紫女抬起眼来看他,“要将这话本卖给我?”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韩非看了案上摊开的竹简一眼,微笑道,“小小话本,自然是赠与紫女姑娘。”

紫女的目光一转,她刚才翻了韩非带来的话本,那里头的曲词写得确实不错,艳而不俗,若由紫兰轩里的歌女唱出来,该是婉转而动听的。

“行吧,”紫女娇嗔一笑,看着韩非的眼睛问,“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韩非含笑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韦菲,佳人笑眼弄芳菲的菲。”

紫女一愣,紫兰轩表面上是个花楼,实则颇有些不可与外人道的营生,而她作为这样一处地方的掌柜,自然知道眼前的韩非就是不久前归国的韩九公子。

正因为是王族公子,所以用假名掩盖身份么,紫女纤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巧妙地将方才那点失神掩盖了过去,柔声道:“原是韦菲公子。”

韩非看出她的顾虑,收起玩心,解释说:“韦菲乃是笔名,在下姓韩,单字一个非。”

“原来如此,”紫女笑着说,“公子果然是风雅之人。”

韩非对她的恭维一笑置之,又说:“这本《未有期》说的是一段风流佳话。”

他顿了一下,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紫女候了片刻,却没等到韩非的下文,便笑盈盈地将话头接了下去:“俊俏书生同冷面女侠的故事,不比那些俗套的才子佳人有趣了许多?”

《未有期》全篇共八折,前六折是韩非按着自己与卫庄这段时日来的经历一五一十写成的,只隐去了派别地名一类的关键的信息,叫外人无法一眼瞧出名堂来。而后两折里话本中的剑客的身份揭晓,竟是一位妙龄少女,书生与女剑客情投意合,瞬间曲风一转,成了两人花前月下的谈情说爱。

“好话都被紫女姑娘说尽了。”韩非摆摆手,走出了大厅,心想你要是知道了话本里女剑客的原形是谁,不知还能不能说出这么一句“有趣”。

紫女将韩非送至紫兰轩的大门,那前边已有马车等候,上车之前,韩非忽而转头同紫女道:“我给姑娘打包票,这本《未有期》里的折子不日就会在新郑风靡一时。”

紫女眨了一下眼睛,像韩非这样的公子,在王都本来就自带名望与追捧,无论他们喜欢什么,都有百姓争着效仿,但凡韩非额外再花些银两,请城中几位名伶们相继唱上一曲,就没有捧不红一部话本的道理。

她只是不知道韩非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毕竟写得一手好话本这件事,好像并不值得一个贵族子弟沾沾自喜。

紫女垂了眼帘,敛衽一礼:“那我便盼着公子的好消息。”

卫庄回到新郑已是五日后的事,几大门派在桑海的聚首尚没有结束,可他为数不多的一点耐心早被消磨殆尽,实没闲心坐着听一群乌合之众啰嗦,只身驾马回到了新郑。

午后的天空黑得骇人,层层乌云压住了最后一丝日光,城中一时黑得好似夜间。大雨将至,路边的小贩纷纷收了摊,卫庄在一处酒楼前下了马,入内歇脚避雨。

正值饭点,二层的雅座都已满了,卫庄点了一碗牛杂面,在大堂的角落里找了张空桌坐下来。窗外一道耀眼的白光擦过,顷刻照亮了半边的天幕,紧接着轰然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滚滚暴雨倾盆而下。

卫庄侧头看着连天的雨水,忽而一声惊堂木响,大堂里有人轻咳了一声:“诸位,方才咱说到哪儿了?”

原来这处酒楼为了招揽生意,还在堂中间搭了简易的台子,请说书人过来说书。

楼上有人起哄道:“剑圣的故事都讲了三百回了,你也换个新鲜的。”

登时满堂哄笑,那说书人看模样已有一把年纪,胡子斑白了一半,闻言也不气恼,抿了口茶水道:“好吧,那咱今个换一出,说个风流书生的故事。”

话音未落便有人拆台道:“书生有什么可风流的,怕不是个孬蛋吧?”

说书的老头捋了捋长须,对这番冒犯充耳不闻,兀自讲了下去:“且说太娥山下有个客栈,客栈里头有块榜,那榜可不简单……”

起初台下还有不少人闹腾打岔,见老头并不理会,纷纷也觉无趣,安静了下来。

不多时,小二便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汤面,窗外的大雨丝毫没有收敛的势头,卫庄拿筷子尝了一口面,味道尚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几日在海月小筑的各派会谈实在磨了他的性子,卫庄居然觉得这么一边吃面,一边听人说书还有些意思——至少好过在会上听墨家那帮鼓吹什么“兼爱非攻”的孙子们掰扯。

只是还没等这碗汤面吃到一半的时候,卫庄就觉得这话本的方向渐渐有些离奇了。

并非这故事偏离常识而先得离奇,而是恰恰相反,话本里头那位神秘剑客的所行所想,怎么听都像是卫庄本人的亲身经历!

卫庄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台上那说书的老头一眼,很确定自己从没见过对方,其实见没见过都无所谓,就算对方话音一转,说这剑客是个欺男霸女的恶霸,卫庄也不会多么放在心上。

因为他行走江湖靠得是一把剑,而不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声誉。

卫庄只是好奇,对方究竟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故事,还有里头的“风流书生”,说的很明显就是那位韩国小公子,难道是韩非自己把事情的始末纤毫毕现地讲出去的?

卫庄皱了一下眉头,心里其实觉得不太像,毕竟一个公子哥同一个酒馆说书人关系好到无话不说的场面,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

这时,说书人轻咳了一声,忽抬高了话音:“那剑客转过身来,缓缓拉开了面前的纱布,书生一时呆了,只见黑纱之后,竟是个雪肤朱唇的美娇娘!”

卫庄一口面险些没喷出来,这都什么跟什么!

【72】

雨后天霁,过了饭点,酒馆里的众人纷纷散去,说书的老人收了他那一套零碎的行头,桌前忽而落下一道淡淡的影子,说书人眼皮一眨,一个高大的男人来到了他的身前。

“刚才你讲的那个故事,”卫庄淡淡开了口,“可是有原型?”

老头见对方一头银发,面容却还颇为年轻,心中称奇,眼角的皱纹舒展,朝卫庄笑了一下:“阁下只怕是许久没来王都了罢?”

卫庄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老头每日在这宾客往来的酒馆说书,怎样的刺头没见过,丝毫不觉冒犯,点点头道:“那便是了,我方才讲的乃是这会儿最时兴的话本《未有期》里的故事。”

“未有期?”卫庄喃喃道,只觉得这名字有些奇怪。

“良辰未必有佳期,故称‘未有期’,”说书老人摇头晃脑道,“就像这故事里的书生同侠女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人,一来二去却终成了眷属,谁听了不说一声,这事是前生注定的缘分?”

鬼使神差,卫庄忽冒出一句:“只是如此?”

说书人的指尖顺过醒木,抬起眼来看向他:“依老朽之见,这莫不是叫天下有情人们多多珍惜,切莫错过了姻缘。”

卫庄沉默了片刻,问:“既然是当红的话本,你可知写这话本的人是谁?“

他这话实不算咄咄逼人,可说书人却莫名感到了一股威压,一时间背上竟起了冷汗,斑白的胡须一颤:“……写书的乃是‘韦菲’,我瞧着像个化名。”

他的小眼睛提溜一转,只觉得方才那股逼人的压迫好像忽不见了,于是正了正腰板,一番话也说利索了:“说来也奇,此前王都里还从未听说个这个韦菲先生的名号,谁也没想到这一出手,话本居然红透了半边天,如今这城中哪位伶人若不能来上两段,只怕遭人笑话喽……”

卫庄听到那熟悉的名字,恍然明白过来紫女那时说的“韦菲先生可是这一带的名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抛下一块赏钱,驾马朝紫兰轩去了。

晚间时分,紫兰轩内华灯初上。

张良随韩非一道登上朱漆的楼梯,回首望去,只见大堂内明灯荧荧,与舞女们头上华美的簪饰交相辉映,一派富丽堂皇。

“韩非兄近来似乎格外喜欢来这儿议事。”张良不由感叹了一句。

韩非笑了笑,只道:“这儿有美酒佳人相伴,难道还不够好吗?”

自然,如今新郑城中无人不知九公子耽于声色,可张良总觉得韩非频繁现身紫兰轩另有缘由。

时候尚早,许多厢室的灯还没全亮,两人穿过二楼长长的走道,转角处的一间厢室门半掩着,张良注意到韩非似朝里头望了一眼,他不由也跟着看去,却只见屋内一扇窗大开着,淡紫色的轻纱随着风曼舞。

这时,韩非拉开了隔壁的房门,朝他一笑:“子房今日找到我,当是有要事相谈吧?”

提起这件事,张良倏而正色下来,愧道:“我实在没想到,祖父竟然食言而肥。”

那日断魂谷中鬼兵劫夺军饷,韩王指派丞相张开地连夜调查此事,不料此案奇诡,最后还是韩非代劳,以一枚水消金为引,迫使两位押送军饷的王叔认了罪。

然而案中消失的十万两黄金却尚未追回,张开地便拿此事做文章,声称需要在找回这笔军饷后,才能在韩王面前推举韩非担任司寇。

“子房不必自责,”韩非道,“关于军饷藏匿的地点,我已有了眉目。”

张良知道祖父私下已为这件事苦恼许久,当即脱口道:“韩兄的恩情,良定当铭记于心。”

“好!”韩非笑了,“要的就是你这一诺。”

张良:“不知韩兄方才提起的所在是?”

韩非站起身来,朝窗外满城灯火中格外璀璨的某处一指:“子房可知那个方位是谁的住处?“

张良心知那是东城的将军府,姬无夜的宅邸,心下突突:“良知道,只是……若要从那里取回军饷,恐怕还需一记良策。”

“在我这儿没有什么上策,下策,”韩非看着夜色中明灭的火光,缓缓地说,“只要能用的便都是良方。”

说话间,外头一阵琵琶声起,接着是女人清丽而低婉的歌声,韩非侧耳倾听了片刻:“子房可听过这支曲子?”

张良想了想说:“家姊这两日与姐妹办了琴社,良在院中倒听她们谈过这曲子,说是名为《未有期》。”

他默默咽下了那时姊妹嬉笑着求他不要告知父亲长辈的事。

“是啊,”韩非落了座,指节在一边的小几轻敲了两下,击节唱道,“夜阑梦碎思幽怨,晓月松风叹倏忽。笙歌一曲送归客,可怜相逢未有期——”

张良愣了一下,没想到韩非对这时兴的曲子还颇有研究,居然还能信口唱上两句,由衷赞道:“韩兄可真是博学多才。”

韩非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忽问:“既然子房知道这曲子,不知对其背后的故事又怎么看呢?”

张良当时确实从看了话本,印象中讲的是一位外出求学的书生同江湖女侠的故事,前边几折的内容颇为规矩,若不是家中姊妹给他提前透露了个大概,他恐怕还真想不到这性格迥异的两人在后头竟会是一对。

可最叫张良意外的还是最后的一折,书生与女侠彼此倾诉完衷肠,居然就这么……这么……

想起那上头的淫词艳语,张良登时又是一阵面臊,怎料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外间的歌女已将他心想的那一段唱了出来,只听是:

“杯中摇影,帘倚西风,满园春色未看透。携手引郎游,只待他,人后解得芙蓉扣。香灯暖帐莲花漏,夜夜春宵莫肯休。”

那女声娇美,歌声缠缠绵绵,与夜间的晚风交融在一起,说不出的拨人心弦。

韩非瞧张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有趣得很,不由笑着调侃道:“子房莫不是被屋外那小娘子勾了魂,连答话也忘了?”

张良知韩非拿他玩笑,清了清嗓子,忙道:“我只是觉得……那女侠……”

韩非来了兴致,追问:“女侠怎么了?”

“纵然她是剑客,行走江湖,”张良含混道,“到底是个女儿身,与书生还未婚配就那么做,只怕……有损清誉。”

他一句话飞快地说完,又不作声了,心想其实自己也从没见过道上那些横刀跨马的“女侠”们,保不准江湖儿女,还真就……不顾及什么虚头八脑的名啊,誉啊呢?

韩非修长的眉梢动了动,点头道:“这么一看,女侠的身份倒确实不妥了。”

张良觉得奇怪,这故事里头,女侠的身份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改成寻常人家的女儿,那是大不行的:“依韩兄看,换做怎么样的身份才合适呢?”

“若不能是女侠,”韩非的目光一转,“如此佳人,想来只能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子了。”

说着大笑起来,只觉畅快非常,竟仿佛胸中多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到最后几乎笑得落下泪来,只可惜在场无人可以同他分享这个笑话。

张良从未见过韩非这样的笑,不由一呆,疑心自己刚才问出了句傻话。他突然觉得女侠其实也挺好的,真的。

【】

小酌几杯后,张良先告辞,韩非知他在紫兰轩内总不自在,是以没有多留。

桌上的酒壶快要空了,紫女进来换上了一壶新的,一并撤下了将张良用过的杯子,韩非看着她手上的酒樽,忽开口道:“我府上原有一只琉璃做的碧海珊瑚樽,瓶身玲珑剔透,四周以血色珊瑚饰之,本想要献给姑娘这样的美人,可惜……”

紫女一笑,几日前在潜龙堂里,韩非用来交换她带去的水消金的,正是这只碧海珊瑚樽,眼下酒樽正静静躺在紫兰轩的库房里:“公子说笑了,我又不喝酒,有什么可惜的?何况公子今日来时,不已经带了一样礼物了吗?”

韩非今夜带来的是一支绝美的金簪,尾端以精巧的工艺雕成了牡丹的形状,重重金瓣舒展,自蕊心垂下一枚硕大的宝珠,在灯下闪动着耀眼的彩光。

“那不一样,”韩非摇头道,“这次的礼物,是我有一事求紫女姑娘。”

紫女掩嘴笑了,她虽见惯了好东西,可收到如此华美的金簪,总是叫人心情愉悦:“究竟是怎样的事,惹得公子烦心?”

“在下想托紫女姑娘为我引见一人?”韩非说。

紫女嘴边的笑意淡了:“什么人?”

韩非看着紫女:“便是今夜隔壁厢室的那位先生。”

“我们紫兰轩里从不安排客人间的引见,”紫女推门走了出去,回眸一眼,“公子若是想见,何不自行叩门求见?”

韩非步入转角的厢室时,里头的烛火才点了一半,显得有些昏暗。

韩非绕过银交关的屏风,看见了正背对着他立于窗前的卫庄,对方一如既往地戴着那顶黑纱的帷帽。

韩非并不是来,确实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韩非一下也笑了,靠在椅背上有些放松下来。他写了十几年的文章,却还是头一天唱小曲,卫庄将两者放在一处作比,当然是给他面子,嘴上仍不服输道:“不知卫庄兄说的是我的什么文章,论政散文还是话本?“

卫庄不由笑了,眉梢舒展:“那可真得好好比较一番。”

韩非看着卫庄胯下傲人的那物,一时又有些心猿意马,直起身来伸手去捏卫庄的腰,笑道:“好你个伪君子。”

卫庄一把握住了韩非的手,他从不拿自己当“君子”看,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低头吻上了对方的嘴唇:“我是伪君子,那同我相好的你又是什么,真君子还是真小人?”

韩非眯了眯眼,享受着卫庄的吻和拥抱,肌肤相亲的感觉太好,他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哼道:“我这叫真名士自风流,不像你这种大侠——”

他伸出一指,轻弹了一下卫庄的额头:“整日假正经。”

卫庄托着韩非的腰身,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我不是大侠。”

韩非听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不由愣了一下,目光一转,瞥见卫庄发红的耳廓,当即笑了起来,抬手理了理卫庄鬓角的散发,附耳低声道:“怎么不是?在我心里,卫庄兄你就是。”

“是么。”卫庄轻笑了一声,同韩非吻在一处,两人的舌尖勾在一起,相互挑逗,牵起唇边两道晶亮的口涎,他将韩非架在了面前的书桌上,伸手从边上的书架顶上一摸,取下了一只精巧的锦盒。

“这是什么?”韩非问,声音里还带着未尽的喘息。

卫庄将那盒子打开,里边赤色的绸缎上呈的是一对精巧绝伦的金蝶。

蝴蝶的双翅镂空,在日光下泛起熠熠的暖辉,韩非平日里对这类华美的玩意说不上多么上心,眼下也不禁多瞧了两眼:“看款式,像是姑娘们爱用的。”

卫庄笑着说:“若按你的话说,确实是用来配佳人的饰物。”

说着将锦盒内的丝质软垫取下,韩非这才看到软垫之下,金蝶后方竟是一双细长的夹子,尾端连着两条细细的金链,盘曲着闪过变幻的流光。

韩非注视着那对璀璨的金蝶,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他已经知道这对“饰物”是用来佩在何处的了。

卫庄将金蝶拿出来托在手上,他的手掌宽大,掌心又是剑茧横布,同精美的蝴蝶放在一起颇有些突兀,见韩非默然不语,低声问:“你喜欢吗?”

韩非猜到这对金蝶的用处,心里倒也没有多么不愿,不过此刻他后穴里还满是卫庄的精液,就是表现得再如何抗拒,也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若是给卫庄兄用,”韩非笑盈盈地说,“自然喜欢。”

卫庄知道韩非这意思便是应许了,凑上前与他接吻,带起一阵水声,卫庄揉搓着韩非白皙的胸膛,食指与拇指夹住发硬的乳首,来回捏弄,韩非登时颤了一下,悬在半空的腿不住乱晃了起来。

“别动。”卫庄低声安抚他,继而弯下腰,将金蝶后方的细夹夹上了韩非的一边的乳首,本就红肿的乳首哪堪这么折磨,韩非的身子一阵颤栗,不料胸前刚夹上去的蝴蝶竟随着他的颤抖的身躯一道微微振翅!

韩非脸上的潮红瞬间更甚,卫庄将一切看在眼里,笑着替他戴上另一边的乳夹。

韩非的身躯一弓,本能地想要躲,可在卫庄面前,他又岂躲得开,卫庄轻轻逗弄着韩非没被夹住的乳头,接着忽而并起两指,像他平日里做剑指那般一夹韩非的乳头,韩非脖颈后仰,登时喊了出来。

“我看你这不是很喜欢吗?”卫庄逗他,说着替韩非夹上了另一边的金蝶。

“只能说你的眼光有点问题。”韩非大喘了口气,胸前一双金蝶随之振翅,又反过来惹得他敏感的乳尖一阵难耐,他垂眼看着胸口两只栩栩如生的金蝶,一时间又羞又臊,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你看够了吗,快把它拿下来。“

卫庄爱惨了韩非这副害羞的模样,胯间的阳物再次挺硬起来,他的手指轻轻拨弄两枚乳夹间的金链,就像韩非方才挑抹琴弦那般,可惜道:“哪有人刚戴上就摘下来的道理?”

韩非拗不过他,只好逃避般紧闭上了双目,谁知乳头随之一阵暖意,他猛地睁开眼,竟是卫庄张口将他的乳头连同上面的金蝶一道含了进去。

韩非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卫庄舌尖突然扫过他的乳晕,手指同时拨弄另外一只金蝶的双翅,韩非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呜”地一声,瞬间硬了。

卫庄心满意足地张开了嘴,一道银丝从唇缝里拉扯了出来,一头连着韩非左胸上的金蝶,那蝴蝶被涎水所润湿,看上去水光粼粼,配上下方韩非发红而突起的乳晕,情色地不像样子。

“阿非……”卫庄着迷地看着他,手指穿过自韩非两边乳头垂落下来的金链,“你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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