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头转向另一边,不想再与他争辩。
“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或许这会让你好受些。我认为石维彦对你是真心诚意的,即使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我仍然不能否认这一点;在你跑出去的时候,他本来想追出去,可是我拦住了他,我告诉他,你正遭受打击,他追出去只会使你更加反抗,伤害到自己。所以,他才克制自己,不追出去。”
他顿了顿,又说:“现在,如果你不想再和我说话、看到我,可以,只要你把粥吃完,我马上出去。”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讶异他竟肯这么替石维彦说话,好一会儿,我接过了粥,在沉默中一口一口的吃着;柯南杰就坐在我的身边,等我吃完,他才收了碗,掩门离去。
大病初愈,我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石维彦来找了我几次,可是我没见他,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对他。
在柯家住了三天柯南杰才放我回到家里,然而,在刚回家的那几天,他坚持送我到学校上下课。
我不想领他这个情,可是,有柯南心帮他,我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机会。
“桑晴,大哥真的对你好好哟!”柯南心笑眯眯的对我说“你知道吗?在你生病的那几天,都是大哥一手包办照顾你的,他连班都不去上,爸爸和我要替他照顾你,他也不肯。对我这个妹妹,他都没有这么好。”
我一怔。在我生病的时候,是他照顾我的?那双温柔抚慰我的手是他的?那殷切在我耳边唤着我快些好起来的声音也是他的?
我不禁感到有些悸动。
“大哥从来没对任何人这么好耶!桑晴,你老实说,有什么感觉?”柯南心贼兮兮的对我探着口风。
“我能有什么感觉。”我佯装冷淡。“你告诉他,叫他不要再管我了,我不领他的情。”
柯南心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失望的垮下脸,有些不悦“桑晴,你好冷淡,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大哥对你这么好。”
她列举了一大堆柯南杰对我好的地方,我没有认真去听,因为我不想再想下去了,就这么算了吧!就当一切没发生过,我还是原来的我。
转眼间,已经开学了,而后是一个礼拜的春假。
这一个礼拜的假期,我不知上哪儿去,突然想到“是缘”的老板娘,我翻开抽屉,拿出钱包,往“是缘”走去。
推开门,一个陌生年轻的女孩朝我绽出笑意“欢迎光临。”
我环视一周,不见老板娘,不免有些失望;那年轻的女孩走了过来要给我带位,我选了惯坐的角落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午后的咖啡屋,客人三三两两的,大概是放长假,人们都到郊外去了。那年轻女孩拿来了菜单,脸上挂着可人的笑容。
我翻开菜单,问:“老板娘呢?她今天不在吗?”
那女孩一怔,而后笑道:“你是指碧茱吧?她今天有点事,大概晚上才会过来。”
听她的语气和神态,根本不像是被雇用的,我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是这家咖啡屋的三个老板之一?”
那女孩又是一怔,而后笑了“是啊!看来你和碧茱很熟,她什么都和你说了。我叫张湘亭,以后请多指教。”
好年轻的老板,看起来还像个大学生,可是,她那一身安宁祥和的气质,却让人感到很舒服。
我点了杯饮料,没多久,她送来了,还附上一碟蛋糕。
“你是碧茱的朋友,就是店里的朋友,蛋糕是请你的,别和我客气喔!”她朝我眨了眨眼,笑容真诚。
我点头称谢,插了块蛋糕到嘴里。那蛋糕出奇的可口,人口即化,即使是不爱吃甜食的我,都感到十分好吃,我突然想起老板娘说过,她这个好友曾是法国五星级饭店的主厨,看来,这个蛋糕应该出自她的手吧!
没能和老板娘谈话,让我有些失望,可是,和张湘亭短短交谈了几句话,反而让我的心奇异的安定了起来;支着下巴,我什么都不想的发着呆,时间流逝得好快,等我回过神来时,一个下午的时间竟已过去了。
我正考虑着要离去,或者干脆在这里把晚餐解决了,一个阴影突然挡到我面前,我抬起头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是石维彦。
他的表情阴郁,带有恳求的意味说:“晴晴,我们谈谈好吗?”
我垂下眼,淡淡的说:“有什么好谈的?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起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坚持道。
我原本以为我再也不想看见石维彦了,可是,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我比自己认为的还要平心静气,我并不是真的那么恨他。我不由得想起柯南杰的话我只是在你还没爱上石维彦之前让你看清真相,因为,我认为这样你所受的打击会轻些。
在这一刻,我不由得认同柯南杰的话,我的确还没爱上石维彦,要不然,我无法这么坦然。
再度叹了口气最近我似乎常常叹气,我道:“坐下吧!”
他如释重负,马上拉开椅子坐下。
我低着头,搅拌着杯中的果汁,等待他开口。
他并没有马上开口,只是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道:“你病好了吗?”
“死不了。”我仍是冷冷淡淡的。
“别这么说。”他皱起眉,表情有令我意外的激动“你还年轻,不可以有这么消极的想法。”
我一怔,抬头看向他,而后又低下头,静静的道:“有差别吗?反正再怎么样我也只是一个人,对别人没有影响。”
“晴晴”他苦恼的唤着我的名“我”他爬了一下头发,像是要梳走所有的烦恼不快“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只是”他说不下去了,手指无意识的拨乱了头发。
我看着地,等他说话。
他抓了抓头发,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终于道:“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被祈家收养是在我十岁那一年,祈老夫人亲自来到孤儿院,在看过所有的院童后,她挑选了我,之后我到了祈家,接受她的训练。
“祈老夫人给我受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训练,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后来,我渐渐知道,我所接受的一切是为了一个人,为了日后帮她管理祈家所有的产业,而那个人就是你。你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吗?我是因你而存在,晴晴,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从我十八岁那一年,我就知道,我所学的一切都为了一个叫做桑晴的女孩,我是她的影子,等着辅佐她掌管祈家的一切。我像个机器人似的接受训练,对这一切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后来,我奉命来找你,我们见面了。
“我先在暗中观察你,你绝对不晓得,当我看到你时我有多惊讶,冷淡、孤傲,我仿佛是看到了我自己;然后,我们接触了,我开始对你动心,但你是那么痛恨祈家的一切,所以,我不敢告诉你我和祈家的关系,我怕你会因此而排斥我,不肯接受我。晴晴,我没有选择自己出身的权利,但是,我从来就不想伤害你,我从来就不想。”
他说完了,我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等了一会儿,我仍是没有说话,他焦灼了起来,伸手握住我的手,喊道:“晴晴。”
我抽回手,抬起头来看向他,深吸了口气道:“我不怪你欺骗我,起码现在不怪了,可最”
他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紧张了起来“那你就单纯的把我当成石维彦,我说过,我不会再把我和祈家的关联带到你身上。”
“可是,我没办法不去想,从我和小泵姑离开台湾的那一天,我就发誓再也不和祈家有任何的关系。”我猛然闭上了眼睛。
“晴晴。”他的声音透着浓厚的绝望“不要这样对我。”
我一震,张开眼睛来,他的绝望窜进了我的眼里,也撼动了我的心弦。
我们对望着,谁也没有先说话,在他的目光下,我觉得我的防御正在软化中好一会儿,我轻叹了口气,正想开口,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维彦。”
我循声望去,是林曼筠,那株高雅幽静的百合。她咬着唇站在我们桌边,看着我和石维彦。
“你怎么会在这里?”石维彦看向她问,等不到我的回答,似乎使他焦躁不安,他虽不曾失礼,但口气益发冷淡。
林曼筠再度咬了咬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不是有意打搅,而是有急事想找你,可是打你的行动电话却收不到讯号,我想你可能来找桑小姐,我就过来碰运气,路过时正好从外面看到,所以就进来了。”
“什么事?”石维彦放缓了语气。
她看了我一眼,才道:“爸爸公司里的一批货出了点问题,买方要告我们,你可不可以去看一下状况?很急的。”她露出了恳求的神色,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这”他看了看我,露出了犹豫之色。
“维彦,拜托你。”林曼筠咬着唇道。“爸爸不想把事情闹大,那会使公司的名誉受损。”
我没有说话,等着石维彦自己做决定。
石维彦看看我,再看看她,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做出决定。
“晴晴,对不起,我得去看一下状况,我”他一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的表情。
我淡淡一笑“你去吧!”
我这么说,石维彦反而露出犹豫的神色“晴晴,你”“我不会有事的。”
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和林曼筠走了,临走时,他对我道:“不要想太多,好吗?”
我只是淡笑,不应好否。
我突然想起了老板娘曾对我说的话,她说,我和石维彦太像了
是啊!我们的确像,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孤傲,这也是我们之间的障碍,我们都太被动了,不曾积极的争取某样东西。
爱情也是需要时机的,然而,我们却错失了,我和石维彦在来不及开始之前便已结束。
我嘲讽的低笑了起来。
外面的天空已被暮色占领,漆黑一片,只有一轮新月高悬空中。
又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而我,依然是孑然一身,与孤独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