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看着莫离身影离开,想着如今正值老皇帝五十五大寿,所有人的眼光都会齐齐看着天圣京城,而叶倩一心想要拿回南疆的万咒之王,南疆王又重病在床,此时南疆境内老皇帝重病的消息虽然被封死没外泄,但南疆朝中文武大臣定然知道这件事情,私下里恐怕也是人心惶惶,这个时候南疆内部空虚。所以,莫离才能趁此机会无声无息拿了南疆王的玉玺。
有了南疆的万咒之王和南疆王的玉玺,南疆等于丢了半壁江山。那么,她和叶倩谈判的筹码才会加重分量。不至于处于劣势。
云浅月从窗外收回视线,走回床前,将那层薄薄的面具刚要重新贴回那陌生男子的脸上,忽然察觉不对,扔掉手中的面具又伸手在他脸上碰了一下,伸手轻轻一揭,又一层薄薄的面具被揭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这一张脸她当真熟悉无比,或者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追在他身后伪装蒙蔽老皇帝十年,而且这个人厌恶她敝履。正是夜天倾。
云浅月眯着眼睛看着夜天倾,夜天倾中了某种迷幻药,依然昏睡。她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然扔掉手中的面具,转身走到桌前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叶倩如今将夜天倾弄来她这里,而且在他脸上易容了两层面具,险些将她都蒙蔽过去,这个女人不得不说如今当真要她刮目相看了。她到底想做什么?
若说她带走了云暮寒用来威胁她拿出万咒之王说得过去,但是替换云暮寒的这个人是夜天倾而不是别人就要细细思量了。夜天倾如今虽然在府中被老皇帝关紧闭,让他闭门思过,但他终究是天圣太子。太子府一直以来比皇宫的守卫还要严守,若是老皇帝发现太子失踪的话会如何?或者说叶倩不认为她能发现这个人是夜天倾?到时候老皇帝满城搜查太子下落,而夜天倾其实就在云王府,那么云王府到时候该如何应付老皇帝的怒火?
云浅月将手放在额头上,头隐隐有些疼,此举是否说明叶倩和夜天逸已经联手了!
“月妹妹?”床上忽然传来夜天倾惊异的声音。
云浅月收起一切情绪,放下手,表情淡淡地看着夜天倾,“你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夜天倾醒来后有片刻迷茫,须臾,目光凌厉地看着云浅月质问。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云浅月扫了一眼被她扔掉的两片面具,先一片是蚕丝面具,后一片是人皮面具,险些将她也骗过。她指着那两片面具道:“你认识那两片东西吗?”
“云浅月,你到底想做什么?这是哪里?”夜天倾脸色阴沉地看着云浅月,扫了一眼那两片面具,目光森寒,“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不成?连面具也不认识了?”
“你认识就好!”云浅月无视夜天倾阴沉的脸,声色淡淡,“这里是云王府西枫苑,我哥哥云暮寒的住处。”
“云暮寒的住处?你们想要做什么?”夜天倾扫了一眼房间的情形,又向窗外看了一眼,冷声道:“或者说你和七弟联手想作什么?想要杀了我,帮助七弟夺位?”
云浅月冷笑一声,“夜天倾,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夜天逸想要皇位,不一定会杀了你得到!你活着他照样能得到。”
夜天倾面色一变,忽然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云浅月面前,凤目如利剑,“你对七弟到真是相信得很。”话落,他嘲笑道:“是了,你一直对七弟好,自小就对他好,还和他互通书信五年。可是你如今为何又移情别恋喜欢了容景?”
“夜天倾,我不是移情别恋,我本来就喜欢容景。不过我是不是移情别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云浅月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你还是想想你今日的处境吧!若是皇上发现你不在太子府,闭门思过而私自出府,那么你这个太子位置估计就真要换成别人来做了!”
夜天倾脸色一寒,“我如今是被你带来这里的!父皇如何会怪罪于我?”
“皇上姑父刚刚离开这里。你知道你刚刚带的两张人皮面具其中一张是谁的吗?是我哥哥的容貌。若是皇上去而复返发现你在这里冒充我哥哥,你想想你会如何?”云浅月端起茶抿了一口,想着看来叶倩在夜天倾的太子府也安插了暗桩,居然将夜天倾悄无声息地弄来这里,而还不被他知道是她搞的鬼。她继续漫不经心地道:“或许皇上知道你是被人算计了,但是你想想皇上会相信你?即便知道你被人算计了,他也不会认为你无罪。因为,他正好需要一个机会将你这个太子废除,换上他心目中的太子。”
夜天倾面色一白,身子顿时后退了一步。
云浅月不再说话,慢慢地品着茶。她不急,无论是叶倩,还是夜天倾,她都没她们急。叶倩急着想拿了万咒之王赶回南疆孝敬卧病在床的父王,而夜天倾急着想取消老皇帝对他的紧闭,想赶紧出府排除万难保住太子之位,他清楚地知道如今情形对他十分不利。若是真被关在太子府连老皇帝寿辰都不能参加的话,那么各国使者都知道太子殿下失利,朝中文武百官风向一转,那些拥护他的人都不再拥护他,那么他就真的没机会了。
“云浅月,你到底想做什么?”夜天倾不愧是坐了二十年的太子,片刻胆寒之后,定下心神死死地看着云浅月。
“如今当务之急是不让皇上知道你私自出府而跑来了我这里,即便我现在放你离去,但你也不敢光明正大回府,只能悄然回府。而你的武功怕是躲不过皇室隐卫的耳目,一旦他们发现你私自出府又回府,定然会禀告皇上。那么皇上此时因为清婉公主之死大怒之时,你想想你会有好果子吃?”云浅月茶杯在手中转圈,茶杯里的茶水里一圈圈旋转,碧绿的颜色,尤为清新,她淡淡道:“我们交换一个条件。我送你安全回府,你告诉我一件事情。”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是否想要知道我身上为何有紫草?”夜天倾一语见地。
“是!”云浅月承认不讳。叶倩给她送来这么好的机会,她不会不利用。
夜天倾眯起眼睛,“你休想!”
“好!你不说也没关系!那么我们就将皇上姑父再请来一趟吧!”云浅月话落,对外面喊,“来人,去拦住皇上,就说……”
“浅月小姐,皇上听闻太子府有人禀告说太子殿下失踪,如今带着人前去太子府了!世子也跟着去了,让属下来禀告您一声。”弦歌身影忽然飘身落在窗外,对屋内急声道。
“嗯!我知道了!”云浅月看了窗外一眼点点头。容景不愧是容景,居然知道屋内的人不是云暮寒,也不是陌生人,而是夜天倾。她心中瞬间大安。
弦歌立即退了下去。
夜天倾已经脸色惨白,立即抬步就向外走去。云浅月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见他走到
门口又猛地停住脚步,对云浅月咬了咬牙道:“我怎么能相信这不是你和容景联合使用的诡计?”
“皇上派夜轻染带五千御林军前来云王府拿我哥哥,我抗旨不尊,保下了我哥哥。回来之后就见我哥哥变成了你。那两个面具就是证据,有人给你易了我哥哥的容貌。”云浅月缓缓解释,“当然,你若是不相信现在就可以离开,也可以等在这里。看看等皇上在太子府找不到你全城搜查,或者背后那真算计你的人禀告你在云王府。那么是你这个太子无事,还是云王府和我无事。你自己可以掂量一下试试。你若是敢赌,我就敢陪着你赌。”
夜天倾袖中的拳头攥紧,看着云浅月一脸淡然无所谓的神情,她是不在乎,但是他在乎。他自然不敢拿他的太子之位来赌。咬牙道:“紫草我也不知道是谁染在我身上的,但可以告诉你那日火烧望春楼有几人靠近我身。”
“嗯?”云浅月挑眉。
“父皇、明妃、秦玉凝、还有你的父王云王爷。”夜天倾道。
云浅月心思一动,老皇帝和秦玉凝她有猜测到,但是明妃和他的父王云王爷倒是未曾猜测到。明妃……她压下心中想法,不动声色地挑眉,“你这就算是答案?有等于无。这个条件不算!”
“云浅月,你不能欺人太甚!”夜天倾勃然大怒。
“夜天倾,如今只有我能救你,你确定你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和我讲条件吗?”云浅月挑眉,“你这个答案模棱两可,我知道和不知道没什么两样,听不听也罢。但是你的太子之位若是耽搁了时间,可就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夜天倾额头青筋跳了跳,“再说你的条件!”
“灵台寺那日的事情,我要听真相。”云浅月想着清婉公主被她杀了,如今知道真相的人也只有夜天倾是一个突破口了。
“什么真相?”夜天倾问。
“比如我如何中了催情引,比如我为何掉入了灵台寺地下佛堂的暗道,再比如清婉公主和我哥哥为何同时中了催情引。只要这三点就可以。”云浅月淡淡道。
夜天倾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月妹妹,你确定你要知道真相?”
“自然!”云浅月点头。
“我也想知道那日的事情真相!”夜天倾看着云浅月,冷厉地道:“我只能告诉你,若是想知道那日的真相,你就需要好好问问你的贴身婢女彩莲了!我为何会那么巧?消息可是她给我的。”
“彩莲?”云浅月扬眉。
“否则你以为是谁?”夜天倾冷哼一声。
“那日我从容景的房间回到房后和彩莲一直在一起。”云浅月看着夜天逸,“去祈福也是临时决定,她一直在我身边,如何给你传递了信息?”
“我就知道那日你一直在容景的房间!”夜天倾脸色阴沉,“我那日去找你,被你的婢女挡在门外,她说小姐一直不出房门,明日就要回灵台寺了,还未曾去南山祈福树下祈福,今日说什么也要让小姐去。”话落,夜天倾冷笑一声,“你说我能不知道你去了南山?”
云浅月想着那日彩莲一听说她要回府,便央求她去祈福,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夜天倾,“那日即便彩莲让我去了祈福树下,但你又怎知我中了催情引?”
“月妹妹,催情引也不是什么秘密的药物,我也上了祈福树,祈福树上有情花粉,情花粉是催动催情引的最好花粉,我如何能不知?即便我这个太子做得窝囊,但你也未免将我看得太废物了!”夜天倾冷哼一声,“况且你面色潮红,我察觉出你不对,灵台寺暗器机关开启的那一刻要救你,后来容景却将我打上来救了你。我就知道容景对你已经超乎寻常。”
云浅月扯了扯嘴角,“你最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夜天倾脸色阴沉。
“秦玉凝真是非同一般啊!”云浅月放下茶盏,轻吐了一句话,忽然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走向夜天倾,夜天倾阴沉的脸色忽然闪过某种情绪,她伸手扣住他手腕,“我送你回去!”
话落,云浅月带着夜天倾足尖轻点,如一缕青烟,飘身出了云王府向太子府而去。
“十年伪装,想不到我居然眼拙至此,月妹妹的轻功比景世子怕是差不了多少。”夜天倾偏头看着云浅月,凤目冷嘲道:“我如今到想知道了,当年你到底是为了七弟还是为了景世子才伪装的!或者谁都不为了,你根本就不想嫁入皇室。”
云浅月沉默不语,当没听见。
“不过如今父皇大约知道你是伪装的了吧?恐怕不会让你轻易脱离皇室的掌控。”夜天倾盯着云浅月的侧脸。见她依然不语,继续道:“那么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你爱的不是景世子,而是七弟的话,你当该如何?”
“不可能!”云浅月吐出三个字,坚决果决。
“若是有朝一日景世子倾覆了这天下,你如何选择?还和如今一样?”夜天倾又问。
云浅月脚步一顿,冷冷地警告,“夜天倾,你的话太多了!”
“月妹妹,你可以好好想想,若是有朝一日景世子倾覆了这天下,你想想你会如何?你还爱他?像如今这样?你所说的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轻?”夜天倾无视云浅月的警告。
“别忘了你是太子!如今这个江山是你夜氏的。若是被皇上姑父听到这句话,你如今就能断头。”云浅月再次警告。
“我这个太子我心中清楚能做几日也就是几日而已。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不会是我的。”夜天倾语气一暗,有些森然,“我斗不过七弟,我心中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这些年他只身在北疆我都未能将他杀了,如今他回了京城,我又能奈何得了他?”
云浅月脚步再次一顿,看着夜天倾,“既然斗不过,那你为何还要急急赶回太子府保住你的太子之位?”
“我自从出生就是太子!如何有拱手相让的道理?即便在父皇眼里我无能,不够执掌这天圣江山,但我也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的让父皇废了我。”夜天倾阴沉地道:“他想要废了我这个太子,轻易地给七弟,也没那么容易。”
云浅月偏过头,不再说话。她一直认为夜天倾愚蠢,原来竟然也不是那么愚蠢。
夜天倾也不再说话,偏头看着云浅月,一个侧脸,就让他心思微动,须臾,他移开视线,冷笑一声,“七弟和景世子真是好福气!若是十年前即便你对我大哭大闹,我也不那么厌恶你,你是否会喜欢上我?”
“不会!”云浅月很是断然。
夜天倾从云浅月脸上移开视线,垂下头,不再说话。
云浅月也不看夜天倾,脑中却想着他那句“若是有朝一日景世子倾覆了这天下,你如何选择?还能像今日这般说出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轻?”的话。
二人说话间来到了丞相府,云浅月收起心思,带着夜天倾绕过丞相府来到太子府,她看着太子府几乎三步一个侍卫五步一个隐卫眯起眼睛,低声问道:“太子府是你的府邸,你认为我该把你送去哪里皇上才不会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