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一夜未睡,李谈脸上亦是不见半分疲态疾色:“这桐仁相距含洭一路,蜀中兵力布局我同君侯都也清楚。顾公一行此次迅然脱困,定然同钟离诩暗中放水脱不了干系。这虽说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可也绝不是什么坏事,主公且仔细想来便知。”
孙翊对李谈此言加以肯定道:“灭顾公者,当为江北十一省至首死敌也,江东暂且无此念想。”
当初说好同赵德借兵堵住去路,原也是想着借蜀中的手来杀人,谁知钟离诩狡猾,算计不到他,也只能作罢。
两人再是沉默方会儿,孙翊才又是一长叹出声:“阿绍已经带人去追了?看来他对这顾家小娘子还真是上心得很。”
“嗯。”李谈口吻之中竟然缀点着淡淡赞许之意,“昨儿世子方是歇下,就听得外头裘将军那里来报误抓之事,穿好衣裳打马就去了北面。世子也该到了年轻气盛的年纪,本该如此。”
孙翊无不发愁道:“五娘不比旁的小娘子,只怕顾公不肯。”
李谈道:“只要阿绍还是江东世子,配个县君,倒是不枉了。”
孙翊知道李谈话中含义:“阿云(潘夫人)不过才怀胎三月,生男生女亦是未得可知。李谈,如果连你都觉得我是这种背信弃义之人,那他们究竟如何揣测,我可真是不敢再往下想了。”
==
楚怀公府。
卞氏看着顾鄂明显沧桑的面庞,心底又是一阵儿痛惜涌来。
顾鄂眼看自家夫人眼眶待要发红,忙放下手中书卷出言打岔:“阿嘉可是睡了?”
“睡了罢,自打江东归来后就不怎么出门,想来当真是累着了。这几个孩子这些日子都悬着心,就等着你平安归来呢。说起这个……妾身亦有一事不明,还望君侯指点一二。”
顾鄂看卞夫人此番神情凝重,不由也是郑重相待:“你说。”
“四郎都来了这么些天,你为何一直都不见他?孩子如今住在外头军营里面不回来,指不定心里头憋着多少的气呢。”
这其中的利弊关系,顾鄂不好直接跟卞氏明说。在他眼中看来,顾璋擅离职守,就是属于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不论这个儿子是在心底担心自身安危也好,是有旁的计较和小心思也罢,守将擅自离城本就是大忌,如果他连个脸色都不给顾璋使一使,恐怕日后几个小的长成之后,在孩子们当中愈发不好立威了。
诶,倘若孩子们都像仪嘉一般听话懂事,善解人意就好了。
不过看在卞氏同阿嘉的面子上,还是妥协一步为好。
“夫人莫要担忧,孤不过是想着给四郎磨磨性子罢了。正好他那里缺着门亲事,先看看他是怎么个意思,你再操持着多去相看相看,把事情定下来罢。”
眼见顾鄂终于对顾璋之事有所松口,不再是那么一脸的苦大仇深,便也是松了一口气下来:“说起来,阿衡也没娶亲,这次若是一并办了,也省了好些事情。二郎媳妇本就是那省事的,我只怕娶回来个厉害的,掐尖要强闹得妯娌之间不安生,断断是要好好挑一挑才好。”
顾鄂大手一挥:“若是将来夫人看着不好,休了再娶也就是了,咱们顾家哪里就是要求着依着媳妇的人家?”
卞氏:……,又来,这种事儿孩子们就不必向你看齐了罢。
==
眼前的丫头不过半年之内就生生地蹿高了一大截,原本秀气精致的五官也变得愈发明艳到叫人睁不开眼。一直梳着的包包头也由坠马髻取代,广袖留仙裙衬得腰肢盈盈一握,似宜掌舞。明明就是同一个人站在眼前,给赵阔的感觉却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不过这一开口嘛,就基本暴露地七七八八……
“陛下您这宣见的也忒是早了,难为您日理万机还这般好的体力,仪嘉佩服。”
赵阔一脸委屈相:“小半年没见着你了,就不能叫你过来说说话的么?”
“你少来。”仪嘉不领情地挥手,“你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必然是有什么事情才叫我来说的,还是别顾左右而言他的好。”
“呃……”赵阔见瞒不过她,也只得据实相告,“你父亲昨儿松口立王太子了。”
仪嘉听得此话心头一凉,难道经此一役后,父亲真的已经觉出自己老了么?
“所以……”仪嘉小心翼翼试探道,“他们都是提的我二阿兄么?”
“并非如此。这次你五阿兄自桐仁归来,不少朝中人叹他有勇有谋,倒是对他素日的文弱形象改观不少。还有府上七郎顾钟,也有人说他自幼得顾公疼爱,且年少早慧,非一般男儿可比,是而提他的人也真叫不少。”
说起顾钟,仪嘉就想到了周处机,一想起周处机,仪嘉心里就有气。
“我最烦周处机那人,一看就是个惯不安好心的。看他和阿钟那么好,我这心里面就总是有些隐隐不安,虽说以周处机等宵小之力辈动不了顾家分毫,可是一想到有此等之人在暗处觊觎,想想就觉得心里头总也不舒服。”
“阿嘉。”赵阔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有件事情,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仪嘉简单粗暴地回应:“觉得不当讲就不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