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一起吃饭?”谈完了正事,吃饭就马上被提上了议程,“阿皎请客,你知道这多不容易。”容清岳口中的阿皎是他的女儿容皎,刚刚上大学。容皎从小就是家里有名的小财迷,今儿说要请客,的确能说是不容易。“阿皎请客,这个面子怎么能不给?”赵司寒和容皎感情好,总是带着她到处玩,现在那个总是喊着“表姐你请客呀,请客我就去”的小姑娘也说要请客了,她怎么会拒绝,这感觉简直和我家有女初长成一样。容皎订的是一个有些传统的中式餐厅,大堂里放的都是一张张的八仙桌,用各色屏风隔开。据说这家餐厅的主人极喜欢收藏屏风。容皎这次也算是大手笔,直接定了楼上雅间。与一楼大堂为了明亮采用复古的吊灯不同,二楼的走廊上挂的都是走马灯。灯内还点着蜡烛,热力升腾,气流使得转轴转动,展示着各面灯壁上精巧的剪纸和图画。“这家餐厅倒是有点意思。”赵司寒笑了笑,说道。“我也觉得不错。”容清岳搭话,“倒是别有一番趣味。阿皎在读了历史专业之后,爱好变化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其实是有了变化,才会想去读历史专业的吧,赵司寒暗自思索,却并没有多说,只微笑表示同意。两人跟着穿着枣红色旗袍的服务员往订好的雅间去,一路上闲聊不止。容皎早就在雅间里等着了,看到赵司寒进来,兴奋地同她打招呼:“表姐,过来和我坐呀。”赵司寒依言走到容皎身边坐下。雅间内同样放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呈四方形,每一边可以坐两个人,一张桌子可以坐下八个人,八仙桌也因此而得名。这张八仙桌来自木雕之乡,四边的桌沿上都雕了花。不同于现在木质家具普遍采用的机雕,这张八仙桌上的花纹都是手工雕琢,精巧得不可思议,桌腿上捧着花篮的童子也是栩栩如生。容皎看着赵司寒在她身边坐下,笑得特别开心,“表姐好久不见啊,我好想你啊。”赵司寒伸手戳了戳她的小酒窝:“我也想你。”表姐妹俩正说着话呢,容皓和容清岳的妻子推门进来了。两人坐下后容皓看着笑意嫣嫣的赵司寒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自然是很好啊。”赵司寒从来和容家兄妹关系好,说起一些话题来也毫不顾忌,“不过,表哥你看起来好像没有我好的样子嘛。”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就在刚刚容清岳还很是苦恼地和她说了容皓不愿意去相亲这个事情。果然,容皓的笑容都凝固了,他也知道赵司寒是故意的,骂了她一句:“促狭鬼。”结果却被自己亲妈打了一掌。不过这样一开场,倒是让容皓品出些不对来了,他巡视了一遍桌子上的人,有些不安地问道:“今天该不会是你们用皎皎请客这样的幌子骗我来相亲的吧?”“胡说些什么呀。”容皎反应有点大,倒是给人感觉有点心虚。她看见大家都看过来了,轻轻的哼了声,“你要是不相信,一会儿你付钱好了。”听容皎这么一说,容皓瞬间放下了心来,妹妹一说要请客,还不是路边摊,他就觉得很不安好吗?还是自己出钱来的实在嘞。小姑娘们吃的少,等到容皓他们刚刚进入吃饭状态,赵司寒和容皎已经吃好了。因着大家关系亲密,倒也没有说不好提前离席的事情,于是容皎就拉着赵司寒去外头逛逛消食。容皎除了雅间,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赵司寒一看就知道小姑娘心里有鬼呢,就笑着看她。“表姐你别这样看着我呀。”容皎一抬头就看到了赵司寒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立马低下了头,小声地说。“说吧,今儿是怎么回事?”赵司寒也不绕圈子,小姑娘这会儿将她拖出来,那必然是有要她配合的事情。不过她可不乐意被蒙在鼓里还给人干事情。“就是,就是……”容皎绞着手指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其实我哥一早就猜对了,这本来就是为了他相亲而设的,李家姐姐出的钱,叫我把爸妈叫来的。”容皎口中的李家姐姐是容皓的青梅竹马,两个人打打闹闹好些年头,却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要在一起的苗头,所以她舅舅舅妈才会说要让容皓去相亲来着。“瞎胡闹。”赵司寒觉得有些无力,这两人最近这些年也搞了不少事,大家都已经不想管了来着。“好啦表姐,你也别说我了。”容皎嘟着嘴朝赵司寒撒娇,“现在事情不成,我得过去和李家姐姐通个气,她就在尽头的那个雅间里等着呢,你这会儿就到处逛逛,一会儿我们再一起回去。”她一个人出来,她哥哥那么贼,肯定就什么都知道了。
赵司寒无奈,点了点头。做这样的事情,时间把握很是重要,赵司寒也不敢走远,就往二楼的阳台上去。这家餐厅的阳台顶上撑着一片油纸伞,在略显昏暗的灯光的映衬下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曼曼。”赵司寒还没有跨到阳台上,就听见有人叫她。“陈姨。”赵司寒有些僵硬,却还是很规矩地问了好。陈姜华看着赵司寒,其实内心也并不是很平静。眼前的人,和她妈妈一样越长越美,却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这是她儿子念念不忘的人。“枫南也在这儿,你们要不要见见?”赵司寒和陈枫南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自上次因着赵司宴临时有事,他去接机,并送她回家之后。陈姜华向来不愿意她和陈枫南接触太多,现在会这样问她,倒是让她有些惊讶。“还是……”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陈枫南却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曼曼。”他的声音一贯温柔,叫她的名字的时候却会有一种缱绻的感觉。“你们聊。”陈姜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只是这样的行为,委实让赵司寒有些不明白。“陈姨这是……怎么了?”赵司寒有些迟疑,问道。“没事。”陈枫南冲赵司寒笑笑,“要去阳台坐坐吗?”陈枫南低头看着几日不见的女孩,眼中的情意毫不掩饰。赵司寒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侧头看着走廊上的走马灯。此时灯上正转过的图像是一个女子望着窗外雨幕的情景,图像的右上角题了一首词“风淅淅,雨织织。难怪春愁细细添。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陈枫南也发现了她走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阙词倒是有些意思,特别是最后两句。”“是有些意思。”赵司寒应和道。看着赵司寒对这盏走马灯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陈枫南也就不提去阳台上坐坐的事情了。两个人就在走廊上看灯。不用说话,倒是让赵司寒觉得稍微自在了些。“你不用这么紧张。”陈枫南转头看赵司寒的侧脸,她的唇抿着,看起来侧脸的线条有些紧绷,“我不会强迫你什么的。”赵司寒轻轻一笑:“我知道你不会。”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她和陈枫南打小相识,一起长大。小时候她也爱黏着他,大人们从来爱开玩笑,总是逮着她,问她说这么爱做陈枫南的小尾巴,那以后是不是要做他的小媳妇。年纪小的时候她懵懵懂懂,也会开心地说是啊。只是她知道,每一次她这么说,陈姜华都会很沉默,神情很是僵硬。后来等她稍微长大了一些,懂得更多了一些,她就明白了,陈姜华的那种沉默代表了什么,所以她就会很刻意的和陈枫南保持距离。因为她知道,他的妈妈不喜欢她,不喜欢他们两个有过多的接触。他们俩能做的就是相识很多年,但是联系并不多的旧友。赵司寒虽然从小就没心没肺,长到这么大,她唯一比司宴强的,大概就是察觉人心这一点了。陈枫南对她的情意,她明白,也幸好,他从来不会轻易将一些话说出口。有些事情,一旦说出口了,可能就再也无法挽回了。“你要是喜欢走马灯,我送你一盏?”赵司寒的视线像是黏在了那盏灯上,陈枫南有些挫败。赵司寒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意思,但我并不想拥有,就这样看看,挺好的。”陈枫南晓得她话中有话,却下意识忽略。他和他不一样,很多东西,远着看固然很好很美,可是他却更喜欢将所有东西都握在手中,特别是在,已经没有障碍的情况下。何况,对感情,他做不到洒脱的。所幸,她现在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