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前,秋风瑟瑟,眼前景象,可谓是惨烈之极。
依稀可以看到模湖的血肉碎块洒落得到处都是,水流并不通畅之处,清楚的可以发现暗红色的血液凝聚不散、不止如此,许多草木、土地、植被,更是染上一层澹澹的金色,若是在数里之外观之,怕是以为是一群密集的萤火虫。
实则入道之人不难分辨,这是法身快速崩散之后而原主气血尚存,故残形不散的征兆。
一个身量颇为魁梧的中年人,遁光勐然一收,立在芦苇荡周围。
仔细辨认了地上残骸,中年人轻轻一声叹息。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天目部首领,费难。
而在费难的神识空间之中,荆柯其实已然进入心意寄托的状态,仔细审察着这里的一切,心中妙意流动。
荆柯选定了“费难”寄身之后,以他的道心眼力,再加上明悟其余七十二人业力流动所归的独特优势,指画江山,自是如鱼得水。短短数十年间,将当年几乎覆灭、仅仅数人跟随游走山林的天目部,又奇迹般的发展壮大起来,如今与长乐部、悬宵部鼎足而三。
荆柯的最终目的,是竭尽全力证明“一切业力之和不归零”,至于费难是否是最终的胜者,却并不太过看重。但是要使得自己的力量愈发举足轻重,影响业力运转,那么自身的发展壮大同样也是十分必要的;若是在自己实力弱小时就贸然落子,那其实也是与自己的最终目的相悖。
或许二者殊途同归,证明业力不归零的过程,和击败辛卫英的过程,以及自身成为那最后一人的过程,其实三者是统一的。
数十载以来,荆柯也有了一些感悟和经验;这份感悟和经验原本极为微妙,模模湖湖,并不分明;但是经由今日一事证明,却是明朗了许多。
荆柯模湖之中感受到:自己“看清”其余所有人的业力之和的“方向”和,自己欲与之同向而行,加大这“偏差”的尺度。但是每当自己有了相应的动作,似乎那“偏差”就有一种自然的回缩之力,似乎天地有灵,知道自己是个搅局之人,有意识额在中和自己的影响力。
只是这种奇妙的“反动”,往常甚是模湖,不若近日所遇之事这么清晰——
不久之前,悬宵部袁子英秘密联系到了他,言道在他一番深密布局之下,辛卫英已然入彀。于是邀请费难加入,于今日携手悬宵部三位定元境,将辛卫英一举猎杀之。
如今七十二人的业力“方向”,依旧是与辛卫英相敌对。所以荆柯毫不犹豫的允诺。
先前战局,紫商等三人是守株待兔;而费难却是依稀跟定辛卫英来时的方向,遥遥尾随。若是一切顺利,理应在两个时辰之前前后夹击。战局之中如果荆柯本身下场遥控,单单是费难一人就足以和辛卫英打个平手,在加上三个定元境,辛卫英可谓是插翅难逃。
但是好巧不巧,费难在半日之前,却忽然遇到了二个面生的老者拦住去路,探听辛卫英的虚实,且这二人均是定元境高手!
荆柯不敢怠慢,立刻进入了本身遥控的“天人之境”。
以荆柯的深湛算路,和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很快就判断出来这两人当是哈密山出身,如今身在外海,似乎缉拿辛卫英正是其主要任务,至少是主要任务之一。
于是荆柯权衡之下,索性直言相告,邀请这二人一同参加对辛卫英的围杀。
极为戏剧化的事情发生了——这两人闻言,竟是齐齐面色一变,然后不分青红皂白的对荆柯出手。
更加难以置信的是,若是荆柯判断失误,这两人和辛卫英之间实是是友非敌,那也就罢了;但偏偏荆柯所料无差,这二人的确是哈密山派遣出来缉拿辛卫英之人;但是他们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愿意辛卫英死在旁人手上。
所以,竟是千方百计的阻挠荆柯参战。
以荆柯亲自附身之后的战力,哪怕是以一敌二,也不在话下;但是哈密山亲传道术确然有独到之处,这两人施展的种种手段,大有外间定元境修士所不能及的优长;再加上数件“祭宝”加持,竟一时之间打了个平手,耽搁了极长时日。
等荆柯摸清楚其道法路数,才最终将其斗败了。
战后荆柯暗中思量,哪怕自己说自己是辛卫英的友盟,也不至于此——如此对方虽然依旧会对自己有所敌意,却不会这样毫无保留的交手。
这一场戏剧性的故事,其本质,就是那“纠正”或云“反动”之力的具象化。
荆柯沉吟良久。
破解之法,似乎唯有一道——那就是心中把握好一个提前量;看着是朝着一个方向或“目标”前进,但是其实真正用意完全相反,最后在瞬息之间却是忽然转向,甚至可以形成本身的爆发力、那“反动之力”、其余干涉者的“业力”三者相合的景象,方能一举突破这“归零”的宿命。
荒海深处。
归无咎遥遥观之,数十载以来的局面演化,他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昨日袁子英亡去之后,剩余的“得缘之人”减去近乎三分之二,仅剩三十六人。
这三十六人之中,杀伤最重的赫然是辛卫英,如今直接亡在他手上的人物,已有二十三人之多。
但是,真正的数字远不止于此,还要大大超过!
譬如北月、谢良均是亡于玉蝉,而玉蝉亡于辛卫英。所以在玉蝉眉心之无形“印记”为辛卫英所吸收之时,朔其根源,那一瞬间,可以算是四印聚合。
昨日东南荒野芦苇荡上那一战之前,辛卫英“收集”的印之总数,已然达到了四十七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