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亮,鸡叫,他才回过神来。
而人竟然到了宁山后的余家村村口。
贫瘠的山村的凌晨,荒凉的渗人。
尤其是两边还未开始种植庄家的土地上,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坟墓。
那些下面,埋葬着很多活人所思念的骨。
他就像失心一般,朝着一座坟墓走去,蹲下,看着坟墓前摇曳的树,自言自语,“您对人世间,有放不下的遗憾吗?”
春风卷起黄土,压抑,沉郁。
就像欲哭无泪的心情。
后来,他又浑浑噩噩的,看着远处蒙着薄雾的路继续走着。
来回徒步了十几个小时。
他又回到了凌祈安的病房。
弟弟睡着了。
他在凌祈安的床前坐下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抖的厉害,浑身也烫的快要失智。
“祈安。”
他叫醒了他。
凌祈安看他那一身白衣染上黄土的样子,惊了一瞬,“你去哪儿了?”
“我喜欢袅袅。”他看着凌祈安的眼睛,瞳仁颤动,“很喜欢。”
音落,清泪从眼尾滑落,“可是,我也希望我的弟弟,能健康无虞。”
那时,他决定先以亲弟弟的生命为重,隐藏自己对余烟的心意。
说完后,他又起身准备离开。
他不愿意在凌祈安面前露出这样失态、悲伤的一面。
怕影响到他的情绪,让他的心脏再次不适。
“哥!”凌祈安又叫住他,“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善良也是一把刀!”
他深深望着他,“那刀的,也是布施善意的那个。”
凌祈安却摇头。
不过他们也没有再就那个话题深聊下去。
而他,本来只是想隐藏爱意,继续像过去那样与余烟接触的。
但因他折腾了一夜也病了一场住了院。
等出院再回到宁山,就看到万佛寺前,凌祈安背着余烟。
小姑娘手里拿着泡泡机,笑得开心极了。
那是他从未想到过的,取悦心上人的办法。
那一幕比阳光还耀眼,让他不敢多直视。
他开始剧烈的不安,也在突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余烟。
他好像输了,而输家还惦记着花,是不是有些太不要脸。
后来他陷入撕扯情绪的纠结。
而凌祈安如他所想那样,积极、热烈,想出了一招又一招他从没想到过的浪漫办法,让余烟一直在笑。
她对着凌祈安笑得越灿烂,他越觉得扎眼,心痛。
带进坟墓
甚至有次,只是看她和凌祈安同吃一串糖葫芦,他当日就病了一夜。
压抑在心底的欲望化成了魔障,席卷他的梦境。
他从梦中惊醒,彻底失智,找出她的照片……
放纵了一次邪念。
等理智回来。
他更为痛苦。
……
“师父。”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他跪在万佛寺内,被众佛俯视。
老方丈站在他身后,“听说你四点就来这里跪着了,你还发着烧,是想干什么?”
“弟子想出家。”
他说完,老方丈把他上在佛祖面前的香拿走了,“怎么突然想出家。”
“弟子不知道自己是否选错了路,但那条路,和一个人走散了。”
“既然走散,与其困在五蕴炽盛之中,不如寻找解脱。”
师父说,“你这不叫寻找解脱,你叫逃避,走吧,佛不收你。”
他不甘。
但任凭他如何在佛前跪拜,甚至绝食,师父就是不收。
“你越这样,越证明你执念太深,你放不下,头磕破都没用。”
自那时。
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了魔。
他也生出了贪嗔痴,他妒自己的弟弟。
妒他只在余烟生命里出现了短暂的时间,就能收获他多年从未收获的快乐。
他更是刻意的避开他们不见。
直到今天夏。
他依旧在宁山,靠着没日没夜的学术研究,来压抑内心的情。
谁料就在三个月前,一通电话打在了他的手机上。
“尘儿,安儿要不行了,奶奶给他结了一桩婚,希望能冲冲喜,但他病得都起不来了,你回来帮着张罗一下婚礼。”
手机掉落在了地上,再捡起,“女方……”
“女方就是安儿一直去乡下找的那个丫头,余烟,安儿喜欢那丫头喜欢的不得了,现在就要我把他名下的资产给那丫头呢,唉……”
“找个没背景的丫头也好,省得那些个狼子野心,趁着我孙子病危,进来咱们家搞什么幺蛾子。”
……
那夜也下了不小的雨。
他连夜回家,就在这月明轩的藏宝阁。
只能坐在轮椅上行动的凌祈安,在这里看着他为余烟定做的唐风嫁衣。
他却完全被内心的魔障所吞噬,抓着弟弟的领口:“你要毁了她的一生!”
凌祈安看着他笑,“哥,难得见你这么生气。”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凌祈安歪着头,有气无力的看着他,“我看不惯你。”
“你当初把余烟让给我接近,你无非是高高在上的怜悯我,反正我要死,我一死,余烟就是你的,你是这样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