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怡星写完了遗书,塞进了信封里,用胶水封好。她心想自己应该没有在里面写多么让人尴尬的话,而是以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写完了这些。她记得在高中以前也有一种近似的活动,好像是高三时候的家长会,班主任要求每个同学给家长写一封信,放在课桌上,叫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与父母心对心的交流。当时路怡星信以为真,在信里面写了自己的人生愿望,恳请家长别逼自己参军入伍,说自己学习学得很崩溃,平时参加学校体能训练也很崩溃。后续是父母没有对这封信发表任何意见,路怡星甚至怀疑这封信都没有打开来被看过,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直到几年后的一天,路怡星在打扫自己的卧室,在抽屉的角落里,发现了这封信。她拆开来看了,为里面流露出的渴望被理解的情感而感到可笑。她怎么能愚蠢得去奢望这些?她撕碎信纸丢进了垃圾桶,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除了要求每个人写遗书,军方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块“狗牌”,牌子上写了姓名和入伍编码,方便在五官模糊的时候辨认尸体。路怡星把牌子挂在了脖子上,觉得这是一种很酷的装饰,比在脖子上挂个骷髅头和十字架帅一百倍。江临戴上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最后说:“万一链子断了怎么办?”
“放心吧,就算你脖子断了,这链子都不会断。”刘云梦说。江临发散思维:“那我脖子断了,项链肯定飞了。到时候谁来判断我的头和我的身体,哪个是哪个。”
“哎呀那时候你都死了,你管谁的尸体,凑合着用吧。反正到时候都要进焚化炉里,全是骨灰,不分你我。”燕璇说道。江临梗了一下,没有说话,接着把外套一脱,对着镜子扭了各种可以展现自己完美背肌、腹肌和胸肌的动作,叫路怡星帮忙拍照。路怡星的拍照技术在她们之间是最好的,她甚至在宿舍里达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她们宿舍为了拍照,还有反光板和各种道具。所以后来她说,想让我拍照,可以,谁帮我带外卖。
后面发展到江临在朋友圈发了一组照片,竟有别人来询问谁是摄影师,能不能出钱帮忙拍照。路怡星婉拒了,说自己不是专业的。
“有钱不赚,不像你啊。”刘云梦说。“好麻烦,懒得赚。”路怡星躺在床上玩手机,“而且最近天这么热,不想出门。”
最后一句才是正确,宿舍打了十六度的空调,她愿意永远躺在这里。每次出门上课,她能逃则逃,上专业课的时候简直如丧考妣。
说来也奇怪,上公共课的教室,冷空气冷得路怡星每次都直哆嗦,最频繁要用的上专业课的小教室,不装空调,只有六个电风扇在天花板上让热风源源不断地在教室里打转。夏天上了一节课,头昏脑涨,上了一上午,人汗流浃背到好像刚刚游过泳一样。
眼下,她穿上训练服,里面一件黑色的背心,外面套着一件作战服,脚套进靴子里,又闷又热,这么几天穿下来,倒也习惯了,没有一开始觉得那么热。她们出门参加下午的训练。今天的训练项目是街区作战。
江临说:“有一种打真人cs的感觉。”她问你们谁玩过。路怡星说自己玩过,于是她们都惊讶像路怡星这种这么不爱运动的人,居然都参与过这种运动量极大的游戏。这就好像一个社恐的爱好是当众说相声一样不可思议。于是刘云梦追问路怡星是什么时候玩的。
“很早之前了。应该是初中的夏令营,学校组织的。”路怡星回忆了一下,然后说,“穿着那种巨丑无比的荧光色营服,一件荧光橙,一件荧光绿,去首都,当时有个野外项目,有很多砖头做成的掩体,玩真人cs,穿着那种感应背心,那个枪也很重,和现在背的冲锋枪差不多。被射中十次生命就清零了。“
“那看来你很有经验。”女教官从她们身边穿过,听到了她们的聊天,她个子比路怡星高一个头不止,估摸有一米九多,和江临差不多高。她低下头和路怡星说话时,路怡星都在想,不知教官能否告诉自己,自己到底有没有秃头。她笑着说道:“一会儿选你做小队长。”
“不要啊。”路怡星哭丧着脸说,“杨教官,我真的是废物。”教官听了更高兴了,拍了拍路怡星的头,说:“训练场见。”
“这就是教官的器重。”刘云梦她们一个接一个拍过路怡星的肩膀,说,“看好你。”她们幸灾乐祸地夹着路怡星往训练场走去。路怡星觉得自己就算两条腿不动,也会像个被夹起来的牛肉丸一样,被她们强行带走。
她们两百人被划了一片场地进行单独训练。路怡星本来像个鹌鹑一样缩在队列里,祈祷教官已经忘了自己。无奈在教官训话完毕,开始设置各个分队训练的时候,她叫了路怡星的名字。除了她之外,还有江临。江临被选上,她能理解,自己被选上,只能说是教官特有的恶趣味。两百人分成四个小队,每个队五十人。这人数和一个班级差不多。路怡星上一次履行这种人数的管理职务,还是高中那个班里,刚上高一,班主任看成绩让路怡星当副班长,结果干了一个月发现路怡星完全不管理班级,每天只顾着自己上课睡大觉,或者在后排护肤照镜子,把老师看得目瞪口呆,起到非常不好的榜样带头作用,就把路怡星辞退了。
路怡星站在这帮乌泱泱的人面前,看着人还在,其实已经神游天外了。五十人里还要分成五个小组进行街区作战的对抗赛。她拿着名单,问他们想自由组队还是随机分配。最后说要随机分配的占了多数,都说互不认识,谁来都一样。于是路怡星按名单的姓氏顺序分了。她刚好和刘云梦一组。
作为队长,好消息是前几次演习她只需要当裁判,让被射中的人下场,坏消息是最后胜出的那一组她要加入其中,然后当众和其他队决胜出的,该死的以身作则,该死的身先士卒。枪火交战没让她想逃跑,守夜这个活让她由衷地思考起当逃兵的可能性。太痛苦了。她麻木地穿上外套,晚上核电站还有点冷飕飕。她差点打喷嚏。
她和刘云梦走出厂房,路怡星肩上扛着枪,走路都有点晃,脖子上挂着的手电筒的光线跟着晃来晃去。
刘云梦小声说:“你怎么这么困。能不能把保险栓关上,我真怕你打我的后脑勺。”
“”路怡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上的摄像头,意思是要不是怕违规操作,否则她连枪都不想背。走了两圈,被夜风吹得眼睛疼,再困的人也醒了。
刘云梦从背心口袋里摸出一盒压瘪的烟盒,问路怡星要不要来一根。路怡星本来想说我不抽,后来又觉得来一根解压也不错。她脑海中天人交战了没到两秒钟,刘云梦就已经把烟点上,把路怡星的面罩扯下来,塞到她嘴里了。
路怡星没用手拿,咬着烟深吸了一口,烟草的气息直通天灵盖。她会抽烟,但很少抽,最大的原因是费钱。她喜欢的水果爆珠都是进口烟,很贵。然后就不抽了,甚至都没有戒这个过程。她没烟瘾。有这个钱买烟她更想去食堂多吃两顿饭,比如说炒饭的料全都加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炒出来的饭就是没有食堂的香。余雅围观过路怡星在她工作室做饭,说你放的油那么少,能有什么香味。路怡星说油少健康。健康的代价就是饭不香。但最后炒出来的一大盆青椒肉丝炒饭,余雅还是很给面子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抽,拐角就看到一个很大的禁止抽烟的标识。电站管事的人早没了,两个人很猖狂地站在标识底下,刘云梦掏出手机两个人合影一张。刘云梦的手机里已经有不少珍贵的照片了,比如说刚刚路怡星在睡袋里困得像条翻肚皮的鱼,她就拍下来存好,锁进了私密相册。
余雅知道路怡星就在那里,就在镜头后。那个视频显示的年份是一年前,一年前的七月,原始发布人已经无从寻找。视频拍摄在一栋大楼外的天台中,围栏外是望不尽的建筑物废墟,灰色的天空布乌云密布仿佛满透不过一丝光线,一个无法辨认整张脸的士兵正在演奏小提琴。这把小提琴被草率得擦去了尘埃,仍残留了些许尘土,它可能是从倒塌的居民楼里发掘的,也可能是从无人看管的乐器商店橱窗拿来的。从露出的一双眼睛和士兵的身份来看,演奏者应该是一名alpha女性。她正在演奏e小调协奏曲的。或许是太久没有练习了,曲子在她的手中并不太流畅,时常有断续的部分,但依旧是动人的。
她的同伴正在为她拍摄,她并没有演奏完,只是一小段终了,拍摄者不方便鼓掌,因此只是说道:“bravo。”余雅听见了路怡星的声音。
“我忘记了好多。”演奏者说道,“你都录下来了吗?或许我们应该再找一台钢琴。我们可以互相配合。”
是的,路怡星会一点钢琴,余雅忽然想到,不算业余的水平,她曾经和余雅挂着电话演奏过,那只是她漫长的练琴时光的消遣,她希望余雅陪着她。余雅在电话那头做着自己的事。听路怡星练熟了的曲子,那固然是一种愉快,然而一首曲子的完成需要长时间的练习,中间还有许多错漏之处,不是左右手节拍没有对上,就是错音漏音。因此大部分时间余雅都把这个当作白噪音,某种程度上反而促进了她学习的效率。
每次通电话前,路怡星都会问一句:“有空吗?陪我练琴。”有时候余雅会直接把电话打过去,有时候她会问路怡星今天要学什么,这往往发生在路怡星上完每周一节的钢琴课后。
余雅突然想起这件事,又想到高三之后路怡星就再也没有练琴了,繁重的课业负担让她抽不出时间来练习,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她的父母直接停掉了她的钢琴课程。在某个周日的上午,路怡星以去图书馆写作业之名从家离开,叫余雅出来玩,余雅就问她怎么有空了,她就顺便通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就不会因为忘记剪指甲被老师骂了。”路怡星笑了笑,但余雅察觉她并没有太多开心的情绪。她伸出双手,在阳光下观察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不算纤长的类型,余雅的手指要比路怡星要长。不过钢琴老师说她的手很适合发力。她手指上的指甲修得很短。她说道:“我想去做美甲。”“那就去做呗,现在吗?你想好要做什么样子了吗?”余雅问道。
“我要贴甲片,做延长甲。我想做蓝色的,浅蓝色,像海水那样,再贴点钻和珍珠什么的。”路怡星耸了耸肩,放下手。“那会不会太显眼了,在学校里?”余雅说,“不过也无所谓,班主任总不能逼你当场把指甲拔了。”
“算了,还是不贴甲片。”路怡星又说道,“影响我打游戏。”
“倒也是。”余雅点头,“你想去哪里做?附近有吗,我搜索一下看看?”
“好啊。”路怡星说,于是余雅立刻打开手机看起来。路怡星问:“你做不做,你是不是没做过美甲,也没涂过指甲油?”
“指甲油我还是涂过的,你别把我想得太阿尔法主义了。“余雅笑着说,”我不做,我会咬指甲。“
“你还说,你上次把我给你的戒指都咬断了。”
余雅一脸歉意:“我没想到树脂的那么脆,我只是想在嘴里试试。”
“我是不是该给你一个金属的?”路怡星叹气,“某种程度上说这象征了我们脆弱的友谊。”“那还是要更坚强一点的。”余雅笑着说,“等等,我找到家有团购的店,就在附近五百米的地方,你看一看?”
两个人走进这家在附近的美甲店,店里养了三只猫,都是灰色的英短,长得极其庞大,好像三座水泥浇筑成的山丘。路怡星发出一声惊讶的叫声,询问店员能不能摸。店员说它们脾气很好,可以随便抚摸。路怡星蹲在地上把三只依次抚摸了一遍,她的手指陷在光滑的皮毛里,猫咪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好像柴油发动机。
路怡星在做指甲的时候,余雅在旁边打游戏。大概是因为余雅的外表是明显的alpha女性的缘故,个子高且瘦,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衫和运动鞋。而与此同时路怡星的性别特征就十分模糊了,打扮上看像beta女性,也有可能是不太明显的oga女性。于是店员说:“这是你女朋友吗,她好帅啊。”余雅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路怡星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笑了笑,说:“是吧。”她回应的只是后半句话。
余雅扯回自己消散得过于久远的思绪,事实上她能回忆过去的事情并不多,不像路怡星时常能精准回忆起某一天某一日分毫具现地在大脑里再现那样,余雅很遗憾地没有这样的天赋,事实上时至今日她几乎已经忘记了绝大多数高中同班同学的脸,连任课老师的脸都模糊了。她储存不多的记忆里大部分都和路怡星相关。有时候她就像一块背景板,存在于各个角落,在余雅昏昏欲睡的早读课上,她能看到路怡星也在正大光明地打瞌睡。在余雅绕着操场跑步的时候,她能看到路怡星已经偷偷从队伍里偷溜出去,混在其他班级的末尾,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已经跑了三圈。但大多数时候,她的记忆依靠路怡星展开。她能想起来学校的艺术大厅有一架钢琴,特别昂贵的三角钢琴,平时也没什么人用,余雅严重怀疑是学校专门为了校庆表演撑场面买的。她能想起来在晚自习课间路怡星跟她两个人在学校闲逛,路过体艺馆,路怡星说那边有一架钢琴。
两个人就走过去,大厅很昏暗,没有开灯,只能隐约通过大玻璃窗外的路灯看到琴键。余雅说你不看谱子也可以吗。路怡星笑着说这是基操。
“当然了,一段时间不复习就会忘记。”路怡星把双手放在琴键上,随意弹了一串音阶找感觉,“我的水平很一般。”
“支持点播吗?”余雅站在钢琴边,“我想想,月光奏鸣曲?”
“可以。”路怡星看了眼窗外的天空,那的确是个晴朗的有月亮的晚上。而那琴声是朦胧而梦幻的,笼罩在一片轻薄的忧愁中。余雅觉得自己时至今日还能从脑海里唤起那一阵琴声,那在银色月光下的波涛,远远地望去是那样柔和地起伏。
余雅再次把自己的目光投向手机屏幕,她把进度条拉回最后的两秒。她听到路怡星的声音。余雅确信这就是她,这个藏在镜头背后的人。因为路怡星曾经说过她有一个舍友会小提琴。又因为这个视频的发布时间以及那个该死的地点巧合,沃茨弗冈。这是她在这段时光中侥幸找到的宝藏,她知道这些年轻的士兵喜欢在网络上发表他们的生活,在不涉及到保密协议的前提下,但她没想到她真的能找到有路怡星在的视频,尽管只有声音。
自从上次的不欢而散后,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路怡星从军事法庭宣判无罪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但余雅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因为路怡星说,我要正式入伍。
“为什么?你已经退役了。德米尔特的任务也已经彻底结束了。你并不喜欢战争,你也不喜欢流血和死亡,你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我发现这好像是我最好的谋生手段。”路怡星笑着说。但那个笑容很浮于表面,甚至是如此冷酷,令人恶心。
“你最好的谋生手段是通过谋杀吗?”余雅不可置信,“你满打满算才在前线待了一年,你就变成这样了吗?”
“你不会想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路怡星收敛了笑容,淡淡道,“我只是通知你我的选择。我也并没有喜欢,一如既往。”
余雅抓着她的肩膀怒吼道:“你可以告诉我,你都不跟我说,凭什么决定我不会想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了到底。我真的搞不懂你了。你明明不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做?”
路怡星沉默地注视着余雅,然后一根一根的用力掰开余雅的手指,这就是她最后的回答。
战争进行到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失去了恐慌的心情。好像战争爆发的地方在南极或北极,反正肯定在世界的另一端。起初纵然是余雅所在的后方城市,最安全的地方,人们都把超市里的物资抢购一空。各种专家在网络平台层出不穷,一会儿有谣言说要断水,一会儿说要断电,再后面说家庭必须常备起码二十斤的米面油盐,后边网上的帐篷都卖断货了,说空投来袭恐怕要在户外生活。余雅象征性地在超市里抢购了两桶水和两箱泡面。她在工作室很忙碌,又没空做饭的时候就会选择吃点方便面。在老坛酸菜牛肉面出现问题后她强忍着自己戒掉了这个口味,但在调换了无数泡面口味后她对于酸菜的热情终究死灰复燃。
余雅家里特意来电话让她在工作室多储备物资。余雅说买了有什么用,真有炸弹早炸死了,就算没死也就苟活几天。反正都要死,不如早点死。
后边又过了几个月,金价飙升,但这事和余雅关系也不大,她也没闲钱高价购入金条保值。跟她有点关系的是油价也飙升,因此她放弃了骑摩托兜风这一爱好,出行都坐公交,公交没发到就步行,步行太远了就骑自行车,也算是为世界环保做出了一点贡献。当然这点贡献是非常可有可无的。当有钱人使用一次私人飞机的时候造成的大气污染比得上她开十年摩托车。
余雅坐在工作台前兢兢业业地画图纸的时候门铃响了,一声轻松愉快的欢迎光临来自门铃显示了客人的到来,方便余雅及时从自己忙碌的工作中抽离出来,同时也代表了相当客气的欢迎态度,尽管这里的主人没有亲自前来接待。
余雅以为来的是客户,结果来的是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是余雅开始开工作室后认识的,经常过来纹身,纹身的时候聊天,聊着聊着就熟悉了。她们相处得还不错,渐渐就一起出门,时不时去吃饭或者喝点酒之类。后来等路怡星放假回来,余雅本想介绍她们认识一下,一起吃个火锅,路怡星只是摆摆手说:“你的朋友,我就不参与了。”
在火锅的中途朋友说起这件事,说:“你不是说有一个很好看的alpha朋友吗。她怎么不来。”
“我和她说了,她不爱见生人。”余雅叹气,“我本来还以为她可以和你相处得好呢。”
朋友忍不住说:“虽然我之前就已经问过了。但你确定你跟她之间是单纯的友谊吗?你跟我说你们两个事情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了?”余雅一边搅拌自己的蘸料,一边问,“多么伟大的惺惺相惜的alpha女性间的友谊。”
“哪里都很怪。”朋友哼笑了一声,接着说,“你们两个人的友谊是排他性的,懂不懂。你没有发现你嘴里说过的跟她相关的这么多的事情,都没有。
我承认的话会死吗?大概率不会吧,也许还有利用的价值。路怡星想到,她看到蒙着眼睛的刘云梦冲她点了点头。“我是。”路怡星道,她喉咙不知怎么回事,沙哑得发疼,可能太久没有喝水了,声音和磨砂纸一样。
“很好。”问话的士兵突然抬起了手中的枪,下一秒路怡星就看到刘云梦倒在自己面前,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是很短暂的事情,直到被人捆起来路怡星的状态还是发蒙的,枪响仿佛还回绕在她的耳际。她一直在看倒在地上的刘云梦,她真的死了。路怡星想到,这怎么可能呢。她发现自己说不了一句话,做不出任何一个表示自己伤心欲绝的动作。她只是想,这怎么可能。直到后来路怡星再回想那一天,顺便又回想起和刘云梦相关的记忆时,才又想到,不知道刘云梦那天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如果没有认出自己,那她可能会以为自己是“一个人”。那她该有多么孤独啊。所谓死亡不就是这样,一觉醒来,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而此时夜晚已经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