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炎夏(1 / 1)

今年的a市格外热了些,路旁绿化带的绿植都晒的打了卷,热浪将周围的景物都微微扭曲并一阵一阵涌向街上的行人。大学今天正式开学,学校四个门都能进,个个门前都是人挤人,看着更热了。

大学在a市有自己专属的公交路线,公交车站就在正门左拐,能直通最近的车站、商场等,可方便了。平常都有大把学生坐,但最近值开学季,学生大都刚从外地回来,天又热,车上虽有空调,但人要是一多,照样热得像蒸笼。所以最近都没什么人坐。

但不管有没有人坐,公交车都照常按班发车。

这边周星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了a市车站,一下火车他就感觉到了大城市和他那小地方的不一样。

“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哈,看着都高级得多。”他自己小声嘟囔,然后背着自己的双肩包,挎着俩蛇皮袋出站了。

他站在偌大的站台正发愁怎么到学校,就看见了印着大学名字的公交车站,他过去时刚好有辆车,拖着蛇皮袋欢欢喜喜地上车了。

车上除了他和司机就没别人了,他拘谨地把蛇皮袋放到座位下,用脚夹着。

俩蛇皮袋一个里面装的周星的生活用品和衣服,另一个装的是周星他奶奶给他带的干粮——自己蒸的馍还有两只风干的鸡。周星最喜欢他奶奶蒸的馍,刚出锅时又大又软,带着点酵子味,干吃他都能吃俩。周奶奶七十多了身体依旧硬朗,孙子考上大学了她高兴得很,杀了两只自家养的鸡又收拾着风干给孙子带上。

周星已经在火车上坐了快一天了,他屁股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公交车车座又硬,他怎么坐怎么不得劲。他把手垫在屁股下面,还是觉得不得劲,在位上来回蛄蛹想找个舒服的姿势。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有些地中海但是看上去就很和蔼可亲,他从后视镜看见车上唯一的乘客貌似有些不舒服,就问道:“小同学,你咋了?”

周星被突然出声的司机吓得一激灵,反应过来是和自己说话后受宠若惊地摇了摇头,意识到司机可能看不见后小声补了句“没事”,但几不可闻。

这是周星为数不多的被主动搭话,他很激动,心想大城市的人也都这么好,还愿意和他说话。

他答完司机就不吭声了,周星咬唇,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实际上司机是在打量他,从他当公交车司机后就一直开的是大学的专线,他见的学生多了去了,腼腆的他不是没见过,但眼前这个似乎格外腼腆。

司机看着路况,用余光从后视镜看见周星微低着头,白净的小脸涨成红色。他是个热心肠,看出来了他的不自在,剩下的路程便一直和周星搭话。

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司机一直在和周星说话。周星也从一开始的支支吾吾到最后能回答上几句话了。

坐了一趟大巴,周星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劲,疲惫一扫而空。到站后,他依依不舍地背上自己的大包小包,下车前还对司机说了声“再见”。

门关上前,司机对他说了句“注意安全”,周星听见了,对着大巴车挥了挥手。

他自己挎着大包小包挤着进了校门,周围不乏有好多学生都有家长陪着,他们恃宠而骄,由父母拿着大部分行李了,他们还在抱怨天太热了,而父母也只是宠溺的地安慰。

周星收回自己羡慕地目光,按着路线图走到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楼前有分配名单,他找到了自己的,在412,宿管阿姨登记了他的信息、给了他钥匙后,周星就又背着他的大包小包上楼了。

有一个室友先到了,但是人没在。

周星打开门就看到了室友的鞋柜,在靠门口的位置放着。透明鞋柜里摆满了各样的鞋,周星不懂鞋,但他下意识觉得那里每一双鞋拎出来都能买好几双他脚上几十块的小白鞋。

他拎着自己的行李小心翼翼地避开室友的鞋柜,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床位就在这个已经到了的室友的旁边,只不过他在更靠里的位置,旁边就是洗手间。

宿舍里有空调但是没开,他们宿舍向阳,阳台没关门,下午两三点正热,热气都涌到室内了。周星爬了四楼,小脸热得通红,坐在那里小巧的鼻尖上也止不住的冒汗。

他歇了会就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他东西不是很多,装吃的的蛇皮袋放在桌下就好了,把另一个的袋子的衣服、洗漱用品整齐地放在衣柜和台子上,他打开自己的双肩包,掏出里面的钱小心地塞进了衣柜里面。

做完一切后,他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准备给奶奶打电话,手机卡的要死,他点了几下才给奶奶拨了过去。

嘟了几声后,电话被接通了,周奶奶洪亮的嗓门传了过来。

周奶奶问了一大堆问题,周星都回答完了。周星只有在跟奶奶还有自己说话时才能正常、毫无负担地交流。最后他笑着对奶奶说自己好着呢,让她放心。

周奶奶说了一连串“好好好”,然后声音有点哽咽了:“我孙子真的出息了,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自己还能出远门了。”

周星也有点想哭,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村子,离开奶奶,他怕奶奶担心,憋住哭腔跟奶奶说他要忙了,就挂了电话坐回椅子上。

宿舍像个蒸笼,周星浑身都是汗,黏黏腻腻的,某个地方更甚。

他敞开了腿,想透透风。这个动作在别的男生做来就是大刀金马,有些潇洒,但在周星身上就显得有些扭扭捏捏,极不自然。

因为他下面有朵花,长女人身上的那种。

这是他最不愿提及的秘密,是他想永远隐藏起来烂到肚子里的,也是他所有伤痛和苦难的来源。

周星的爸妈是相亲认识的,这世上有这么一群人,他们绝不允许身边有任何一个单身男女在适合的年龄还不结婚,这类人有个统一的名称——媒婆。而在农村里,这种人更多。周星爸妈就是通过媒婆认识的。

周星他爸是个病秧子,身体总不好。村子里医疗水平落后,查不出他爸是什么病自然也就治不好。他爸妈感情不算多好,但也算和睦。

日子也就平淡的过着,但周星的出生打破了表面的风平浪静。

周星出生时,稳婆抱过他后吓得大惊失色,因为他小叽叽的下面还长了一朵花。他们村子大多数人文化水平都低,因此这在他们那看来就是异类,是不祥,是他们周家干了缺德事后的报应。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稳婆前脚迈出周家门,后脚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庄。

自那以后,他们一家就过上了明面上被人指指点点,暗地里被人戳脊梁骨的生活。周父镇上的工作也因此丢了。

周星的妈妈觉得都是他周爸爸的病秧子身体遗传的,一直都埋怨他。

就这么过了半年出门就被人说道的日子后,在周星半岁时,周妈妈受不了跑了,周爸爸也被气的一蹶不振下不了床,没多久就去世了。

只剩下周奶奶和周星相依为命。周星的名字也是他奶奶起的,星星有很多,和月亮相比简直普通的不起眼,但是仍能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她希望她孙子能像星星一样。

周奶奶靠养鸡、鸭让它们下蛋,还有做一些手工制品赚钱养活他俩,还送周星去念了书。周星在学校的生活也不好过,家长们估计都告诫过自家孩子不要跟周星玩,说他是个怪物。

于是周星在学校不仅要被骂是没爸妈的小野种,还要被说是小怪物,更过分的是他呆过的地方都没人会过去,就好像他是什么行走的病毒。

小时候周星不懂,以为是自己长得丑了大家才会讨厌他,便委委屈屈地去问奶奶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他,是不是因为他太难看了。而奶奶总会说:“因为星星太独一无二了,大家没见过,没去了解过星星才会害怕。星星其实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良、最漂亮的孩子。”然后周星受伤的心就会在奶奶这得到一点安慰。

周星上了初中后,他的情况变得更糟了。初中的孩子大了些,开始搞小团体、霸凌孤立那一套了,而周星是他们唯一的霸凌对象。平常他们只会干出来些撕周星的书、往他桌子里放虫子的事,这些周星都忍着,从来没跟奶奶说过。

但有一次他们把周星关进了学校厕所里,还不允许任何人放他出来,当然也没人会放他出来。

农村的厕所大都是那种旱厕,屎、尿都堆在下面,一到夏天蚊虫多的是,又臭又乱,环境差的很。周星被关了好久,等他自己撞开门出去时已经是晚上了。路上没灯,黑得很,周星怕的要命,一路上抱着自己咬着唇低头走路。

走到半路碰上了正找他的周奶奶,周星再也忍不住,“哇”一下就哭了出来。

他在厕所里被关太久了,给咬出一身蚊子包,身上也都熏臭了。

周星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跟周奶奶说了,包括他们以前是怎么欺负自己的。

周奶奶一看孙子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哪成啊。第二天直接拿着一根棍牵着周星上学校理论去了。周奶奶在学校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连学生带老师都骂了一通,愣是没人敢出来阻止。一是周奶奶年纪大了,没人想惹出事来,二就是人大都会挑软柿子捏,看他俩老的小的相依为命,欺负起来他们就更起劲,没人会给他们撑腰。他们没想过一直被欺负的人也会起来反抗,所以给他们都吓了一跳。

但效果很显着,没人敢再明面上欺负周星了,他们只是暗戳戳的孤立。虽然有时候言语、情感上的暴力比肢体上更可怕,但是周星不在乎他们的冷眼,只要没人再找他麻烦,随他们背地里怎么骂他、说他,反正他都习惯了。

他拼命的学习,想等自己有出息了就带奶奶逃离村子。

后来他成为了村子里第一个考上镇上重点高中的人。高中里没人知道周星的秘密,但周星害怕与人交流,一开始还有人跟他说话,但是他总问三句答不上一句,后来慢慢的就没人理他了。

于是他默默地当个透明人,苦学三年最后考上了大,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能迎来改变了。

————

周星的肚子“咕咕”叫了,他中午没吃饭,但是进校的欣喜还有忙碌让他感受不到饿。现在闲下来了他才感到自己已经要前胸贴后背了。

刚来学校他还没摸清地形,出去找食堂的话估计还没找到他就饿死在路上了,再者现在天热,奶奶给他带的东西不快点吃怕是要坏。

他翻出一个馒头掰开,撕了几块风干的鸡肉夹了进去,有点干但还是让他满足地眯了眯眼。

他连着咬了好几口,直到嘴里塞不下了,然后像只小仓鼠一样开始咀嚼。

他有点无聊,就站起来在宿舍里转,他们宿舍是四人寝,上床下桌,有洗手间和阳台。

“真好啊。”周星感觉自己做梦都要笑醒,他考上了顶尖的学校,又住着这么好的宿舍。而且在这里没人会知道他的秘密。

他觉得自己离接奶奶离开村子近了一大步。

他转着转着就想去看看自己室友都叫什么,床位旁贴着他们的名字,周星旁边的床是方淮的,他对面是陶知南,接着是夏辰。

门被推开时,周星正转了一圈站在宿舍正中央,嘴里塞满了食物并且脸上还带着笑。他听见响声下意识就往门口看去,和来人对上了眼。

周星愣了愣,然后“唰”一下就跑回了座位。

方淮抬起来准备和室友打招呼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抱着要和室友打好关系的念头,方淮走到了周星身旁,哪知道他刚走过去,周星就跟被大型猛兽侵略了地盘的小动物一样,浑身炸毛,一边想抵抗,一边又害怕。

看着眼前充满戒备的室友,方淮有点尬尴,但还是硬着头皮作了自我介绍。

周星抬起头快速瞄了眼前的帅气大男生一眼,又快速低下了头,半天了嗫喏道:“周,周星。”是在介绍自己的名字。

方淮尴尬地“噢”了两声,表明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回了座位。

他不明白周星为什么一副戒备的样子,但他有点不喜欢周星了,他不喜欢娘娘腔的人,而眼前的室友看上去恰好就是自己讨厌的那类人了,估计以后相处起来会挺费劲。

方淮打开手机遥控开空调后,就坐在位上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

周星坐在自己位上,偷偷瞟着方淮,方淮玩游戏玩的投入,没注意到周星的眼神。

周星抿抿唇,现在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大惊小怪,他只是还不习惯和别人交流,方淮又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

周星感到抱歉,方淮看上去挺友善的,又主动跟自己讲话,他是个好人。周星想起来奶奶跟自己说到了大学要交几个朋友,周星觉得自己也许能迈出一步,试着和方淮交个朋友。

周星不知道该怎么跟人交朋友,他觉得送礼物大概会好点,但他身上没带什么东西。他想了想,去卫生间洗了个手,从奶奶风干的鸡上面撕下来两个腿放进碗里,又撕了点他觉得好吃的部位,摆了个好看的造型。

周星给自己鼓了鼓劲,从位置上离开,挪到了方淮面前。

“方……方淮……”,周星叫他,脸涨得通红。

方淮带着耳机沉浸在游戏里,没听见。

“方淮。”他又叫,这次提高了声音。

还是没听见。

周星抬手颤颤地戳了方淮一下。

方淮玩的是个恐怖游戏,解完谜后会从箱子里蹦出来个女鬼,方淮从网上看到过,他心里有准备。但是架不住女鬼跳出来时自己的肩膀被戳了一下。

“卧槽!”方淮直接被吓得跳了起来,就看见自己那个室友端着个碗站在自己旁边。方淮用感到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

周星也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了。方淮叫他时他才回过神,想起自己的目的。

“我,我想问问你吃不吃这个……”周星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的都快要听不见了。

方淮有点惊讶于周星主动来找自己说话,毕竟他刚才表现得像是方淮要吃掉他一样。

“不用了。”方淮还没完全从惊吓中回过神,语气有点冲,然后他就看见周星原本就红的脸更红了,像一颗成熟的西红柿,方淮从来不知道人的脸能红成那样。

意识到自己语调有点重后,他放缓了点又说:“我吃完回来的,现在不饿,谢了。”

“哦,哦,好的。”周星慢吞吞转身,走到半路又定住了,下定决心似的又转过来,“你要是,嗯……要是等会饿的话可以来找我。”

方淮全程看着周星,周星说话又慢又有点小结巴,往常谁要是这么说话方淮早让人闭嘴了,但他没有打断周星,听完后轻声回了句“好”。

怎么说呢,方淮总觉得自己这个室友好像不太正常,感觉他跟人说话像有什么障碍似的,不会是有什么残疾吧?他立马驳回自己的想法,觉得这样想别人不太好。

方淮坐回电脑前,装作在投入地玩游戏实际上在偷看周星。方淮看着周星挪回自己位置上,放下碗,坐在椅子上,然后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方淮看见周星笑了,幅度不大,但是他的眼睛也弯弯的。

周星特别高兴,一开始被拒绝后周星以为是方淮嫌弃、不喜欢,但下一秒方淮就做出了解释。原来只是因为吃饱了,不是不喜欢。

周星看了看碗,那里边都是他舍不得吃的、他认为是鸡身上最好吃的地方,他本来想留到最后吃的,但是现在得留给方淮。男孩子饭量大,方淮看上去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壮,他肯定比自己吃的多。

虽然他自己也有点饿了,他这一天就吃了下午那一顿,但是他执意想把东西留给方淮吃。

周星把碗盖上,放到一边,拿上洗漱用品去了卫生间。刷完牙他就不会想吃东西,也不会饿了。

周星从卫生间出来时,他们宿舍第三个人来了。

陶知南家就在本市,他原本没想来那么早,但他稍微有点洁癖,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在军训前再来他的三个室友会不会殃及他的区域。男生宿舍一般都不会太干净,这是他高中住宿得来的结论。

但是挺意外的,他们宿舍目前看来挺干净。两个来了的室友的床位,桌子都很干净、整洁,陶知南表示很满意。他的两个室友一个坐在桌前打游戏,另一个刚从卫生间出来站在原地呆呆地看他。

周星看着拎着行李箱的第二个室友,觉得他应该就是陶知南。他的感觉没错,因为下一秒方淮就看见了来人。

“呦,这不是陶大学霸吗?”方淮靠在椅子上转向陶知南,表情欠欠的。

陶知南淡淡地瞥了方淮一眼,没搭理他,反而是对还站在洗手间门口的点了点头,算打个招呼。

陶知南和方淮高中是一个学校,还是一个班的。但即使在一个班,他俩也没什么交集,却早就互相看不惯对方了。

有的人就是你跟他明明没什么交集,但就是见他第一眼就不喜欢。方淮和陶知南对彼此就是那种感觉,这大概就是气场不合。

方淮被无视了也没什么反应,他觉得陶知南就是那样的人。说好听点是话少、文静,说难听点就是目中无人、自视甚高。大概是在他陶知南眼里就没什么人值得他陶大爷开金口。高中时他就那样了,像谁都欠他钱一样。

但周星显然有点受宠若惊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在一天之内会有那么多人主动跟自己搭话,虽然陶知南没说话,但是他也注意到自己了。周星知道自己除了身体畸形外长得也不突出——又瘦又小,性格也软弱,总之就是没什么存在感。所以在高中时即使没人知道他的秘密也没多少人愿意搭理他。

但是今天发生的事仿佛都表明一切都将会有所好转——只要他能藏好自己的秘密。

周星开心极了,他走回桌前时脚步都是轻快的。

周星没什么娱乐项目,没有电脑,连手机都是在镇上买的杂牌二手机,还是那种早期的智能机,下面带触摸按键那种。平常都卡的要死,别说玩游戏了。因此他手机里除了一些基础软件就只有微信和qq了。

消息通知栏闪了闪,微信消息提示音响了,声音有点大。周星有点尴尬,划拉了几下关掉提示音后点开了微信。是班级群——他微信和qq中除了班群就没什么联系人了。辅导员在群里统计今天到校的人数,让到的人都参与接龙。周星看见消息时还没人接龙,等他填好信息发出去时自己已经变成第十几位了。

周星意外地看见了陶知南,就在他的接龙下面。他们学校宿舍是混寝,就是说一个宿舍的人专业班级都有可能不同。但是他居然能和陶知南一个班。

周星看了一眼陶知南。陶知南正忙着擦自己的桌子和床铺。

不知道陶知南看没看见他们两个在一个班。

周星的手机很快就没电了,他给手机充上电,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他们学校到十一点会统一断电,他没什么事干就先上了床。

宿舍灯有点亮,躺在床上更觉得刺眼。周星翻了个身,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从床的护栏间隙往下看。陶知南已经把床都铺好、整理好了,正在往桌子上放东西。从周星的角度看不见方淮,只能听见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估计他还在玩游戏。

周星就这么趴着,身体上的疲惫涌了上来,他胳膊屁股和背都又疼又酸的,但是精神还是很活跃。

方淮和陶知南几乎是卡着点去洗漱完、上床,等他们在床上躺好后,灯一下就灭了。

陶知南生活作息极其自律,熄灯上床后绝不玩手机,上了床就是躺着。周星也没有玩手机的习惯,更何况他那手机也不允许他玩点啥。整个宿舍就只有方淮那还亮着了。

方淮也没玩多久,带着耳机刷了会视频后也就放了手机躺下了。失去唯一亮光的宿舍彻底暗了下来。

周星还是趴着,空调的温度开的有点低了,他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好,又掖了掖被角。

他趴着趴着,腿间涌上来了熟悉的感觉。

周星不会来月经,但是从青春期以来,一个月里他不定期的总要有那么几天下面不舒服。不是疼,就是深处会有一种痒,又不仅仅是痒,难以言说,更像是一种欲望,渴望着有什么东西填进去似的。周星没跟奶奶讲过,那太难以启齿了,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周星大了之后就逐渐明白了,他们家变成这样、大家都讨厌他就是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是畸形的。他很讨厌自己下面多出来的那部分,他有时候都想把它缝起来,想着那样是不是他就是个正常人了。

但是当那种感觉袭来时,周星只能放弃抵抗,陷入欲望之中。但他不会主动去摸他的下面,也不会去看,他认命的借着趴着的动作顺势侧了个身,夹住了被子。被子是奶奶用棉花给他弹的,被罩也是奶奶织的纯棉的,有点硬,但是对现在的周星来说刚好。

他上床后就觉得裤子不舒服,直接脱了,他睡觉一直习惯不穿裤子,太闷了,又有点勒。现在他下面就穿了一条内裤,内裤包裹着的花娇嫩的不得了,夹着被子稍微磨两下都会传来一阵阵酥麻。周星咬着唇,防止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但还是会有那么一两声会在他不经意间泄出去。

周星动作幅度不大,只是轻轻地磨蹭,但是宿舍的床是紧挨着的,稍微有点动静对床就能感受到。

方淮不乐意了,他睡眠一向不好,稍微有点动静声响他就睡不着。周星那边小幅度一直动着,他这边也跟着晃。他忍了一会忍不住了,支起身叫周星。

他叫完听见周星“唔”了一下,过了会周星有点惊慌的用气音回:“怎,怎么啦?”还带着点喘。

周星能感觉到方淮在黑夜里打量了他一会,他有点恐慌,身上起了点汗。

“能别晃了吗?”

方淮压低了的声音从周星头上传来,周星的脸瞬间红了,心虚的,还有和别人说话时脸红的老毛病犯了。他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眨了两下眼道:“好,好的。”

周星答完就不敢动了,也不去管湿腻腻的下面了。刚才方淮叫他时他一惊,腿不自主地使劲夹了一下,直接去了。高潮过后的疲惫涌上来,没多久周星就保持着夹被子的动作进了梦乡。

这边方淮却不好过了。周星没再动了,宿舍里除了空调运转的声音也没其他杂音了,相反显得更安静了。

但是方淮就是睡不着了。

他心里麻麻的。

他听见了周星的哼唧,一开始他以为周星是睡着了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哼唧,但他喊了周星,并在周星回答后确定了,周星没睡着,他发出的声音方淮并不陌生——他在自慰。

方淮只是没想到,看上去唯唯诺诺,极其文静的周星也会干这事。但是都是男人,他理解,他不理解的是自己的反应。周星小声的呻吟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倒是没起什么反应,就是心里麻麻酥酥的,不知道怎么了。

方淮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周星的身影,周星裸着上身,白净的脸涨得微红,皱着眉头咬着唇,

手里抓着自己那根不停动作,想送自己登上极乐。周星动作越来越快,然后闷哼一声,射了出来……

方淮立马用力摇头把周星的身影摇了出去,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一连小声的说了几个“卧槽”——他硬了。

他不让人周星动,自己却使劲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又“操”了一声,他不会是中邪了吧?

难道自己是同性恋?这个想法刚一起来就拼命被他压了下去。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他讨厌娘娘腔,更恶心同性恋。

他试图洗脑自己,你看周星那唯唯诺诺又软弱的样,看着就跟娘娘腔似的,你对着他硬什么啊??!

方淮最后也没管自己硬挺的那根,只对着墙壁面壁思过,一动也不动了。

————

方淮以前对娘娘腔没什么意见,也不恶心同性恋,他觉得这都是人家的选择和他又没关系。

但是高三发生的一件事让他突然恶心起同性恋来了。

高三上学期,他们隔壁班一男生突然闹跳楼,他爬到最高的教学楼天台,对着劝他冷静的老师喊,让他们把方淮叫来,不然他就跳下去。

方淮被叫去了,跟着去的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楼下都站满了人。

方淮上了天台,那男生一看见他眼睛就睁大了,对着方淮就开始表白——当着几乎全校人的面。

方淮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知道自己的脸挺招女生喜欢的,没想到居然还招男生。他看着眼前这男生,有点印象,但不多,知道他是隔壁的,平时没什么存在感,还有点娘。他听见过他们班人讨论,说:“哎,你知不知道隔壁班那娘娘腔……”

方淮没背后嚼人舌根的爱好,也不会上赶着去听别人八卦,只有时候别人讨论的声音有点大了让他听见了,也就是过一遍耳不过脑,听完就忘。

所以他对眼前这男生也就只有点印象。谁能想到平日里看上去蛮文静的男生居然能干出这么大胆的事。

“方淮,做我男朋友吧,不然我就跳下去了!“

方淮看着眼前带着眼镜,看上去很文静的男生扒着栏杆,一副要跳下去的样子,他火立马就上来了。被一个同性大庭广众下表白,让自己像只动物园里的猴一样被人看也就算了,还搞上道德绑架威胁那一套了。

他咬了咬后槽牙,带着脸侧动了动,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已经是很生气了,但是眼前这男生显然不知道,还在一个劲儿地发表他的恋爱宣言。

方淮双手插兜,笑眯眯地说:“好啊。”

男生似乎是没想到方淮会这么干脆地答应,一时间也愣了。方淮就趁男生愣神的功夫,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男生拽离了栏杆,摁在了地上。

“好你妈。“方淮使劲摁着男生,本来还想打上一拳,但还是忍住了。

等周围等着的老师围过来后,方淮就松了手,把他交给老师了。

那以后大家也没再见过那男生了。他是死是活方淮都不在意,跟他没关系,他不是个多有爱心的人,在天台也算是他救了那男生一命了,这人以后也就跟他没关系了。

但这事也给方淮留下了后遗症,他只要一看见有点娘的男生就不舒服,不管他是不是同性恋,当然同性恋就不用说了,他更会觉得恶心。也不允许他朋友拿这事调笑他,不然他就气的要打人。

————

周星下床时,方淮顶着俩黑眼圈在床上一直盯着他。

周星感觉到了,他看了方淮一眼然后很快地收回了眼神。他瑟缩了一下,要蹬下一节扶梯的脚顿了一下,然后他放轻动作麻利地下床,坐到桌子前躲避方淮的视线。

方淮的眼神让有点他看不懂,带着点恼怒还有探究,想从自己身上找出什么一样,莫名地让周星有点害怕。周星忍不住开始回想昨晚的事,但没找出自己哪里惹到方淮了——明明睡前还好好的。

他想了好久实在是找不出是哪里的问题,呆了会,就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也许方淮只是有起床气。

周星有点饿,想找点东西吃,就看到了那个碗。

周星其实是有点倔的,他说要留给方淮的东西就一定得让他吃到,昨晚方淮没来找他,他也忘了,现在看到那个碗了又想起来这事了。

方淮正下床打算去放个水,周星端着碗就上去了。

“昨、昨晚……”周星举着碗话都没说完,方淮眼神带火地看了他手里的碗一眼,就绕开他直直地往洗手间走了,摆明了不想理他。

周星愣在了原地。如果刚才他还能安慰自己多想了,现在基本就能得到结论了,他就是惹到了方淮。

周星的确惹到了方淮,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周星以为自己昨晚自慰的事做的很隐秘,没人知晓,自然也就不知道昨晚的事给“恐同人士”方淮带来了什么冲击,以至于他梦中都是周星通红的小脸和白花花的肉体。

方淮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只能把气撒在害他变成那样的“罪魁祸首”身上。

周星咬了咬唇,有点沮丧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陶知南目睹了一切,他觉得周星看上去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动物,有点可怜。他不知道方淮和周星之间发生了什么,对别人的矛盾也没什么兴趣,就只是多看了周星两眼。

方淮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周星正难过地消灭碗里的鸡腿。周星下意识就抬头眼巴巴地望过去,方淮甩手地动作停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回自己的位置。他回去路上为了远离周星,甚至愿意从陶知南桌前饶了过去。

周星更难过了,他觉得方淮这个朋友是交不成了。

此时周星还只是天真的以为只是和方淮当不成朋友了,殊不知几日后就会一场冲突等着他,而他现在只是有点尴尬。

陶知南出去了,寝室里就留下了周星和方淮。虽说方淮上完洗手间又回到了床上,而周星在桌子前,他俩谁也看不见谁,但周星就觉得弥漫着尴尬的气息。他刚才已经碰了一鼻子灰了,现在不敢上赶着触霉头,吃完早饭他也就出去了。

学校安排的大一军训在一个星期后,这一个星期学生内来不来无所谓,这么点时间就是留给想早来的学生让他们熟悉熟悉学校,到军训时就必来不可了,毕竟关系到学分。

周星拿着报道时学校发的地图,开始摸索学校。他们学校一共两个校区,他在的校区接近市区,交通便利,周边还有一个大型商场。校区也大,有山有水,光湖都有五个。校内还有巴士,只要一块钱就能带你逛遍校园。

周星坐了巴士,在一个湖边下了车。这个湖不算很大,绕湖走一圈用不了五分钟,岸边设的有座椅,不少学生都坐在椅子上,有的聊天,有的在喂鱼。湖里有不少锦鲤,岸边只要有人它们就一窝蜂围上去,发现没吃的再一窝蜂地散开。

周星找了个位置坐下,这会儿太阳还不算毒,时不时还有风吹过,带动树叶沙沙的响,他就坐在那儿晒晒太阳、看看鱼。等日头毒时,湖边的人都散开了,周星就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逛,等累了就回寝室了。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陶知南出去时,周星也跟着出去,等自己逛累了再回宿舍。周星觉得方淮这几天好像就没出过宿舍,因为每次他回来时方淮都在。

可即使自己都这么避着方淮了,方淮对自己的怨气好像不减反增,有时周星觉得方淮的怨气都快实体化了,但他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这么躲着。

这天周星回去时陶知南没在宿舍,但天色都黑了,周星没再出去,他方向感其实不强,害怕自己在晚上迷路,他只能硬着头皮回了宿舍。

方淮在打游戏,周星进来时他没分半点眼神给周星,却在周星去厕所时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不知在想什么。

方淮伸手拿旁边的可乐,他心不在焉的,都送到嘴边了却又撒了一身。他赶忙抽纸巾去擦,但是总有些黏黏的,不舒服,他起身想去洗手间。周星还在里面,门也被反锁了。

周星上厕所一直反锁,这样他才有安全感。

但是这会儿显然又惹到了方淮,他捶了一下门:“操,天天上厕所锁什么门啊?当自己小姑娘呢,磨磨唧唧的,谁会偷看你啊?”方淮最近晚上做梦时不时就梦见周星,搞得他天天睡不好,心情差的很。

方淮对周星有怨气,他一边抵触着周星,一边又忍不住偷偷关注他,整个人别扭极了。尽管他心里知道周星并没有什么错,但他一时不能接受自己好像对一个男人上了心的事实,只能生气、发火。

他心乱、脑子也乱,一时没管住嘴话就秃噜出去了。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没法收回了。

洗手间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冲水的声音刚一响,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周星低着头,嘴里不停道着歉。

没敢看方淮的脸,周星猫着腰快速从方淮身边闪过,夺门而出。

一闪而过间,方淮看见他眼圈红了,他愣了,心里说不清的更闷了,还有点难受。

周星还没哭,眼泪在掉出来之前被他憋了回去。他小时候还挺爱哭的,但奶奶跟他说他是男子汉,不兴天天哭。所以他以后被欺负的再狠也没哭过几次,但这次他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试想一下,有一个人先向你释放了善意,你觉得你俩能成朋友。等你敞开心扉要接受他时,一夜之间他就变得极其讨厌你,处处看不惯你,而且好像还没有理由,这换谁谁都会委屈一下。

周星没怎么跟别人相处过,因此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找到了好向人道个歉。可问题就是他怎么都找不到自己错哪了,而方淮还一天比一天更讨厌自己。

周星的鼻头更酸了。

泪水就跟开了阀门似的,一直不断,一开始在眼泪要掉出来时,周星还会抬头使劲眨眼收回去。最后他实在堵不住了,就放任眼泪掉下来,再被他快速拭去。

周星就躲在楼梯间哭,这个点学生在宿舍的也都在房间里,在外面的也还不用着急回来,没什么人出入楼梯间,也就没人看见有人在略显黑暗的楼梯间里无声地哭泣。

周星握着手机,泪眼朦胧地找电话簿。他本想给奶奶打个电话,却在将将要按下拨打键前想起来,把这事告诉奶奶也只能让她担心,于是打电话的手又收了回去。

“你在这干什么?”

背后传来了陶知南的声音,周星保持着头抵墙的动作没敢回头,使劲擦了两把脸:“我、我透透风。”他声音都是哽咽的,一听就是哭过。

陶知南看了看没有窗户还有些暗的楼梯拐角,沉默了。

身后没了动静,周星偷偷扭头去看情况,发现陶知南就站在他身后一直看着他。

“回去?”陶知南见他转过身,这么问了一句。他看见了周星通红的眼睛,但是他没问。

周星早冷静的差不多了,他不敢回宿舍,怕方淮再凶他。

陶知南能感觉出来周星有点怕方淮,倒也正常,如同方淮看不惯陶知南一样,陶知南也看不惯他。在他看来方淮就是个性格差、脾气爆还极不稳定的炸弹,偏有一群小姑娘只看脸,看见他就喜欢的不得了。周星看起来就很胆小,怕方淮很正常。

周星轻轻点了点头,跟在陶知南后面到了宿舍门口。陶知南在开门,周星缩在陶知南身后偷偷地往宿舍里看,方淮看见两人一起回来,眼瞪大了。

周星瑟缩了一下,往陶知南身后躲得更狠了,跟在他后面直到回了自己的位置,周星立马又缩起来降低存在感。

方淮从他俩进来时就一直盯着周星,像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方淮脾气确实有点火爆,但他生气就像一个气球,放完气就好了。他对周星发了那一顿火,几日以来的气也就清了。

刚他一个人在宿舍里乱想,心里没气了脑子也就清楚了,一些事也慢慢浮出水面,方淮不再抗拒自己的心,他觉得自己是对周星有点兴趣。

他偷摸地看周星,他正缩成一小团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干嘛。方淮刚看见两人一起回来又觉得有些气,但一想到周星通红的眼眶就又把气憋回去了。

他有点后悔,想道歉却又拉不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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