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洺打开家里的灯,沉默地杵在门口,半天没有动弹。
他的那处还非常精神,颇有种他不解决就不罢休的架势,他不禁握紧了双拳,闭起双眼,做了好几组深呼吸,才艰难地把下体的冲动压回了一些。
他把手里的礼物暂时放在桌上,决定先去洗澡。
四月的天气还比较冷,夜晚的气温降到了十几度,即使如此,黎洺也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冷水,企图让刺骨的凉意彻底浇熄下体的炙热。
二十分钟后,他擦着头发出来了。
看到桌上放着的两袋东西,他先照旧把手表礼盒摆放进了玄关的陈列柜里,接着打开了点心盒子。
精巧的盒子里装着六个圆圆的泡芙,每一颗泡芙上面还用奶油写了字、画了图,组合起来就是——
“生日快乐!”外加一个简单可爱的圆圆笑脸。
黎洺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笑意,心里顿时暖呼呼的,可一想到这份点心实际上也是尤恺送给他的,他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心情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盯着点心看了半晌,他才缓缓伸出手,拿起画着笑脸图案的泡芙,咬下一口——
……好吃。
黎洺又忍不住咬了一口,香浓冰凉的奶油混合着焦香酥脆的外皮在口中四溢,竟让他低沉的心情瞬间变好了起来。
六个泡芙个头适中,每个还都是不同的口味,甜度也是他喜欢的甜度,很快就让他给吃完了。他意犹未尽地舔干净唇角残余的奶油,忽然感觉自己也不是那么抗拒和尤恺约会了。
这样的念头一蹦出来,黎洺就顿时惊住了。他的脑子突然有点乱了,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意识到自己差点陷进尤恺的骗术里,怎么现在就因为这点小恩小惠……!
他烦闷地捂住额头,赶紧给自己灌下一杯凉水。
一顿折腾之后,他才缓解了心中那股不知名的烦躁。眼看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他也该去休息了。
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他和韩洲的画像,黎洺无言地看了许久,心中泛起了隐隐的愧疚和思念。
忽然手机振动起来,他拿起一看,竟是尤恺。
他犹豫了,直到一分钟的响铃时间快到了,他才接起。
“睡了?”尤恺问。
听筒里的嗓音低哑而柔和,夹杂着电流传进黎洺的耳朵,在这静谧的夜晚竟不显得嘈杂。
黎洺回答:“没有,什么事?”
尤恺轻声笑道:“你走得那么快,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呢。”
“……什么?”
尤恺窝在沙发里,看着落地窗外的零星灯火,满眼都是温柔。
“生日快乐,宝贝儿。”
黎洺的心脏猛然颤动一瞬,他垂下了眼帘,不禁看向了一旁的画像,忽然有些难过。
他抹去眼尾的湿润,说:“我要睡了。”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笑,“好,早点睡,晚安。”
黎洺挂了电话,再一次看向画像上那张笑得温和的脸庞,心脏隐隐传来了绞痛。他抬手抹去滑落脸颊的泪水,拿起相框,轻轻地放进了抽屉里。
,我们……”
余院长双手颤抖地掩面自泣,悲恸欲绝:“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尤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余院长,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我的老师也不是真的想要怪罪你们。”
待余院长的心情平复了些,他才试着问道:“或许,您还记得那份文件说的是什么内容吗?”
余院长缓缓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看着尤恺眼里饱含的认真,沉思了好一会儿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握住尤恺的手,语气坚决地说:“我记得,只要对你有帮助,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尤恺微感诧异,他没想到就这么些工夫他就获得了院长的信任,进展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他连忙点头保证:“好,我一定努力找到他的下落。”
……
从福利院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印上了一轮彩霞。
尤恺同余院长道别,与陈总分道扬镳,独自坐上了一辆漆黑的轿车。
“荣灿。”
司机立即应道:“老大,您说。”
尤恺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沉声吩咐:“你回去之后,再多派一些人手过来,让她们提高警惕,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进入福利院,就立刻通知我。”
“是。老大,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尤恺眸色深沉,道:“我估计今天走的这一趟,已经被他们盯上了,他们那个组织不好惹,背后的人物名声很响亮,我们最好不要跟他们硬碰硬。”
当年那个组织以“人才培养计划”为借口将黎洺带走,实则是将他培养成一名潜伏在社会各个角落的卧底,替组织窃取各方情报。这个组织背后的势力属于上层内部的其中一支派系,而沙星湾实验室背靠的势力是另一支派系,这两支派系已经明争暗斗了几十年,如今双方矛盾到了什么程度,尤恺也摸不清楚。
轿车缓缓驶进了一座“h”型写字楼,尤恺按下顶层的电梯,前往自己的办公室,同时把信任的手下一并叫了上来。
“夏世愈,99年5月10日出生,08年5月11日凌晨两点被送往靴城儿童福利院。”
尤恺将打印好的资料一一分发给手下,接着吩咐:“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他父母的下落,尽可能详细。我时间不多,所以这段时间辛苦你们,尽量一周之内交给我。我说得明白吗?”
众人齐声回答:“明白!”
——黎洺挂断电话,眉宇间皱起了一道深沉的沟壑。
刚才与他通电话的,是驻守在组织内部的协调员。
他们的组织在短短四个月的时间里,再一次传来了噩耗——代号0423的成员,被虐杀了。
0423上个月刚刚结束漫长的考核期,他第一次接手的任务相对简单,是潜伏在一个二线明星身边当助理,窃取上流社会有关于“干细胞再造技术”的情报。这项任务虽然相对简单,但由于和沙星湾实验室的项目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也具备一定的危险性。
0423的尸体直接被人抛在了距离组织基地两公里外的公路上,被人发现时他浑身赤裸,身上有着数不清的鞭痕、淤青以及烟头烫伤。经过尸检发现,他的肛门严重撕裂,体内被人塞入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玻璃瓶里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是用0423的血书写的四个红字:停止调查。
这件事让黎洺想起了韩洲的尸体,想起了两个月前尤恺对他的警告——
“如果开门的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拖走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的双手无法自控地打着颤,他连忙握紧双拳,坐在沙发里尝试平复情绪。可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0423死亡的惨状,耳边不停地回荡着协调员沉闷的音调。无限的恐惧在心头不断蔓延,他甚至开始想象如果是韩洲、如果是他遭遇了0423所遭遇的一切……尤恺的警告再一次在他的脑中盘旋。
“——!”
铃声突然炸响,黎洺的心跳陡然停拍,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凉。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尤恺”。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个名字时,他紧绷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了下来,恢复了温度,呼吸也慢慢地变得平稳了。
停止了颤抖的指尖传来了松懈过后的麻意,他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
“在做什么?”
听筒里传来的嗓音又低又柔,伴随着电流拨人心弦。黎洺闭了闭眼,哑声回答:“没做什么,看书。”
尤恺眉头一皱,怀疑地问道:“看书?看多久了,看得嗓子都哑了?”
“……一整天。”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你挺厉害啊,看的什么书啊,跟我说说,让我也拜读一下。”
黎洺没辙,只好随口说了个脑子里蹦出来的书名:“《局外人》。”
没想到,这一次尤恺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道:“这本书啊,我看过一点。你怎么想到要看这本书呢?”
黎洺心说他只是随手拿的,也是随便看的。
尤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这本书别看了,不适合你,你一个人在家,又喜欢胡思乱想,看了会心情不好。”
顿了一顿,他又说:“而且……我觉得这本书,不值得看。”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黎洺的心脏有了一瞬间的触动。这本书里所讲述的故事在他的脑中重新浮现,当时的压抑与困惑再一次涌上了心头。在这一刻,他似乎拥有了共鸣。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了,应答的嗓音也轻了:“嗯,知道了。”
黎洺难得乖顺,尤恺不禁弯唇,心尖有一块软了下去:“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都出差三天了,每一次都是我给你打,难道只有我在想你吗?”
“……”
“你这样……会让我难过的。”
虽然尤恺的语气根本没有像他所说的那般“难过”,甚至透着一丝笑意,但黎洺还是不受控制地被他的话语所蛊惑,低垂的眉眼更加柔和了,“……再说吧。”
耳边又传来了阵阵轻笑。
“行,不打也行。”尤恺的语气温和又无奈,惹得黎洺的心脏跳得更欢快了。
尤恺最后拉着他又腻歪了几句,才终于舍得挂电话了。
黎洺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想起了尤恺对他的建议。他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
窗外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满了布置简约的客厅,黎洺望向天空中那轮耀眼的明日,微微眯起了双眼,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或许……他真的应该出门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