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月有余,一点儿也不干脆。
侯府的走廊下,仆人们排成一条线,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来什么麻烦。
院子里,何妈妈手持雨伞,脸上写满了高傲。
伞下,是刚遭受鞭刑、奄奄一息的秋桐。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从她身旁缓缓蔓延,如同蜿蜒的蚯蚓,四处渗透。
“从今天起,谁要是再敢违反规矩,这就是他的榜样。”
何妈妈作为平宁公主的心腹,行事说话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府上的二小姐即将入宫选秀,为了提前适应宫里的礼数,夫人特意向平宁公主讨了这位宫中老手来调教。
结果,何妈妈来了以后,二小姐规矩没学多少,倒是让下人们见识到了不少厉害。
一番训诫后,何妈妈终于示意众人散去。
锦歌在离开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不料正好对上了何妈妈锐利的目光。
她心中一凛,连忙加快步伐逃离现场。
她十二年前被卖到了南阳侯府,如今已近十八岁。
当年她父亲还算留了点仁慈,没签终身契约,再过两年,她就能自由,不用再做奴仆。
十二年都挺过来了,只剩最后两年,小心谨慎一些,她定能等到离开的那天。
“锦歌。”
拐角处,谢妈妈朝她招手。锦歌走近后,谢妈妈悄悄将藏在手中的几颗花生塞进了她腰间的荷包。
“秋桐走了,人刚刚从后门抬出去。”
锦歌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泪水。
谢妈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和秋桐交好,但她犯错了,又遇上了严守规矩的何妈妈,这只能说是命了。”
锦歌心痛,哽咽道:“可今天的事真的不怪她。”
“我们身为奴才,主子说你错,你便是错了。”
谢妈妈握紧了她的手,“之前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锦歌低头不语。
谢妈妈有些焦急,“我这可是半年前就跟你说的法子,你怎么还没想清楚?只要你成了少爷的人,就成了姨娘,那可是半个主子了。皇上虽多次提过册封少爷为世子,但老侯爷一直不同意。如今老侯爷重病,大少爷指望不上,就等少爷继承爵位了……”
锦歌警惕地环顾四周,“谢妈妈,这话不可乱说。”
谢妈妈压低了声音,“到时你做了姨娘,还怕没有好日子?这样的好事你怎就想不通呢,真是浪费了你这副好模样。”
“谢妈妈,我再有两年就可以出府了。”
她已经存了些银两,想着出府后买屋置地,过个平平淡淡的日子。
锦歌的声音柔美,此刻夹杂着委屈,更添几分楚楚动人,谢妈妈即便心里有些恼火,也被这软糯的声音化去了大半,但劝诫的话还是没少说。
“真是个不开窍的。你出府时都多大了,哪里比得上在侯府里做主子?就凭你的长相,在那些奴仆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你以为自己真能平安出府?”
这话谢妈妈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锦歌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她是个打扫前院的丫鬟,每日总有忙不完的活计。
谢妈妈的念叨实在让人心烦,她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出门。工作到天色擦黑,正准备回房歇息,不料又被一声呼唤留住脚步。
转身一看,是同在前院干活的小厮喜贵。
喜贵一脸焦急,拉起她就走。
锦歌稳住身子,问怎么回事。
“来福在二小姐那受了赏,说要,说要让你嫁给他。”
锦歌脑中嗡鸣,之后的话全没进耳。
喜贵急得跳脚,“跟我去找夫人,让夫人把我俩的事定下来。”
锦歌猛地抽手,喜贵愣住,“难不成你愿意嫁给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