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战斗根本称不上突如其来,至少在半个月前老罗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伏在树干上用望远镜注视着商路的老罗根本就没动,尽管心底的杀戮欲|望在层层上涨,他却始终在冷冷地关注着演绎着铁血与黄沙的战士们。
不是老罗冷血,而是根本不需要他现在做什么,逃回来的斥候无疑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被追杀,追兵虽然多,但是老罗一手教出来的斥候们也不是白给的,扭动身躯或者操控马匹变线来躲避箭支这种技能就是老罗传授的临战本领,更何况左右的草丛中掩藏着的斥候,根本就不用区区三十几个追兵能翻天。
那不过是三十几只被狩猎的狼。
数百米外就是领命在商路上奔波作画的两百士兵,见到有袍泽被追杀不去救助才怪,派出去的两个曲战士虽然只是执行的战场杂务,但他们可不是真正的勤杂兵,拿刀子砍人才是他们的正职。
猎物和猎人之间从来不是固定的,稍有差池,就会进行角色对换。
如今老罗这个时空异客也在不停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演变,老罗通过空间演变得到的体质变化已经开始趋于稳定,他的体重保持住了一百公斤,身高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力量的增长也在趋8,缓,不过整体近八百公斤以上的托举力,外加拿着将近八十斤的重刀挥舞得像竹竿这种技能,这些数据都几大超越了后世所谓的人体极限。
而伴随着身体上的强大,还有对这个时代的逐渐适应,以及老罗对日后发展的不断思考,他发现自己必定将逐渐脱离一线战场,从一个战士到将军再到自己心中的地区领主,他带领的人越多,距离需要血肉厮杀敌人也就越远。
或许老罗可以成为一个族群的指导或者说领导者,但绝不意味着他可以像一个奶妈一样照顾所有人,他是个冷血的战士,可不是慈悲的圣母,东归队伍乃至未来进入这个群体的所有人也不是嗷嗷待哺的婴儿。
一个族群的成长终究还是要依靠所有人的努力的,绝不是一个人可以包揽的活儿,虽然现在老罗在这个群体中开始逐渐建立说一不二的权威。
老罗凝立不动的从望远镜头中注视着整场小型战斗的过程,从被围猎的追兵落马开始,到他们全部被赶下马背,然后大群穿着各种黑黄甲胄的战士围拢过去,中间闪烁的刀光与溅起的血色,还有飞扬起来的黄沙,最终尘埃落定,战利品被收起,死去的尸体被拖走,路上的血迹被掩盖,接着执行任务的骑兵开始在上面纵马跑过,稍晚的时候再一次跑过……那一小块地面上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将主,阿尔克带着几个斥候回来了,还有崔十八郎。”站在树下警戒的奥尔基低声喊道。
崔十八郎?这小子自从跑到斥候队阿尔克那边,就很少出现在自己近前了。老罗嘀咕着收起手里的望远镜,抓住树枝从沿着树干滑落,直到距离地面还有三四米的时候直接纵身跳下,“人在哪里?派人叫冈萨斯也过来。”
老罗自己的这块地方并不算是营地核心位置,只是地势稍高,算是这个藏兵区的小高地,周围是环绕的高低不同的各种树木,同样没有帐篷,树下有许多块大石头,其中的几块上面铺了棕黄色的毯子可以用来当座椅。
少顷,冈萨斯骑着马从远处奔行过来,然后是匆忙的从商路一直穿行到这里的风尘仆仆的阿尔克,以及他身后跟随的曾经在老罗望远镜中出现过的突厥人打扮的三个斥候……其中包括崔十八郎。
“三叔,我老想你了。”左胳膊上还吊着东西的崔十八郎一出现在老罗面前,就开始捏着一副半沙嗓子喊道,哦,还有些龇牙咧嘴的。
这个从蒙巴萨一直跟随过来的小子早就没了当初的稚嫩,娃娃脸上甚至带着寸许长的胡须,穿着脏兮兮的突厥人袍子,上面有不少棕褐色的疑似血迹的斑块。
“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老罗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吊着的胳膊。
“被土狗的箭咬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叔,不用担心。”崔十八郎大大咧咧的和老罗说道。
“闭嘴,在军营里不许叫三叔,叫将主!”老罗捏着对方的吊带看了看,没有渗血,看表面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然后就直接教训起了这个小子。
整支队伍里,崔十八郎是唯一能在老罗面前表现得毫无拘束感的年轻小子。
“三叔,当初在蒙巴萨是你逼着我叫三叔的,现在我都习惯了……”崔十八郎还是有些吊儿郎当的,直到他看到老罗的眼神有些不对的时候,“好吧,好吧,将主!”
这个跟着家里祖父在波斯人的铁匠铺帮忙的时候,就敢对店老板嬉皮笑脸的小子,其实只是在老罗面前故作镇定,他可是知道这个认来的叔叔的巴掌有多重。
老罗懒得理会这个赖皮的小子,直接把目光转向阿尔克和冈萨斯还有其他两个斥候战士,环视了一圈,“大家都随意找地方坐下吧,战争期间没什么可讲究的。”
说完老罗自己带头找了一块石头就那么放松的坐了下来,这种举动在这个时代看起来是不可思议的,即使在再过几百年同样如此。事实上,这次的骑兵行军驻在就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风格——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即使突厥人这样的草原部族,将军或者说军事头领在战争期间都和普通的士兵有着严格不同的区分的。
罗马人的将军在出征的时候,甚至可以在自己的军帐里面摆设上家族的肖像——这玩意儿都是随军携带的,东方的战争同样如此,带兵的统帅以及监军,如果没有一个独立的大帐,都可以拒绝出征,因为会被同仁们看不起。
见到几个人都找了个地方坐下,老罗才说道:“阿尔克,汇总说一下敌人那边的动向,我需要准确的消息。”
“伽色尼人的主队距离我们还有不到五十里,他们派出了一个三千人的前锋队,已经到了河对岸十多里的地方,刚才在过河之后还杀了三十几个追兵……”阿尔克确实是在汇总,说的非常简短。
“嗯,追兵我看到了,被追的就是你们几个吧?”老罗才不在意那些追兵的命运,事实上那些追兵也没什么可关注的,见到几个人点头,他才接着问道:“你们接触敌人的斥候多不多?他们有没有搞清楚你们的身份?”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是谁,这些天在赫拉特待着,根本没有人管束。刚才的追兵是土库曼人的前锋斥候,那些家伙把我们当行商了,想抢钱抢我们的战马。”说话的是崔十八郎,这小子因为想锻炼自己,也想躲避老罗的斥责,一直在赫拉特那里守着。
“不是说派驻在赫拉特的军队是伽色尼人的精兵吗?怎么军纪那么差?”老罗的概念里精兵就应该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那一种,这一刻他觉得一切有些荒谬的感觉。
“将主,土库曼人的军纪一向都是很差的,他们就是草原上的强盗。所说的精兵实际上就是力量大,弯刀长矛或者弓箭熟练的人,就像狼群里牙齿最锋利的那群狼。”说话的是阿尔克在希尔凡招募的一个格鲁吉亚人,名字叫做瓦莱克,猎户出身,有一手非常不错的弓术。
“呃,”老罗有些愣神,才醒悟到还真是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认知错误。“好吧,看来有一点误差,我把他们当作罗马人的军队了。”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突厥人可是没有自己所属的古文明传承的群落,说白了突厥人就是东亚族群和中亚塞种人以及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部属再加上部分的闪族人的混合血统,是草原上和狼群厮杀成长起来的游牧部族,要不他们怎么会那么推崇伊朗人政治制度呢,后来的突厥人西侵到小亚细亚半岛,甚至攻破了君士坦丁堡,那已经是六百年后吸收了伊朗人和阿拉伯人的管理制度之后了。
“看来我们都把他们当成罗马人了……”插话的是冈萨斯,随着他这句话,明显可以看到他那张满是胡须的大脸上松了一口气。确实能够松口气,如果是罗马人的一万八千正规精锐,老罗是绝对不敢只用不足两千人的骑兵校主动攻击的,即使是偷袭也不敢。计划用骑兵校攻击,老罗已经按照君士坦丁堡罗马人的军队做标准降低了突厥人军队的评价,甚至预估了骑兵校半损的战略后果了。
根本没人想到一只算是王国的军队,而且还称得上是精锐的,居然有这样差的军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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