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华未及他施全礼数,便伸手虚扶道:“王爱卿请起。这楚小姐的脉象如何,可有起色?”
王太医从地上爬了起来,垂手肃立道:“回陛下的话,老臣方才替小姐诊脉,倒是比先前平稳了许多,想必是那些老参汤的功效。若是能用参汤代之以茶饮,小姐的性命可保无虞。”
李婉华点头道:“这老参汤在民间是金贵,在这宫中倒也不算什么。就依你们的方子,每日由御药房依例呈进便是。”,她沉吟了一下,又嘱咐道:“这些人参送进来,你们可要仔细验视一番。有些参年份久了,看模样是上好的,实则早失了药性,竟比那草根树皮一般,可是当不得什么用。朕知道那帮杀才素日里的把戏,若是谁敢犯在这当口上,只管教他来试试。”
王太医听着李婉华看似云淡风轻的嘱咐,禁不住后背隐隐泛起了冷汗。李婉华说的这套把戏,在这宫中由来已久。这御药房的差事,本身就是个肥缺,而历朝历代以来,皆有宠冠六宫,平步青云之宫妃,亦有打落冷宫,成为戴罪之身的女子,那得宠的若是病了,自然是好医好药,取之不尽,可那失宠的若是病了,虽说依旧有分例,然能得到的自然便是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了。
但凡是有点油水的职位,皆会出现这种中饱私囊蝇营苟且的举动,只是这王太医当面听到从李婉华口中这般清清楚楚的说出来,那种心理上的冲击绝非语言可以描绘。他知道女帝英明睿智,却从未想到她竟能洞察明晰至此。此刻他只能把腰哈的几乎与腿成了九十度,就连抬眼看一眼李婉华的勇气都没有了。
李婉华见他这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心中不免略略有些好笑,然而看着他一头花白的头发,心中又不禁起了几分恻然,于是便放软了口气道:“你去忙吧,朕坐坐再走。”
王太医如蒙大敕,连忙闪过一边,躲到了偏殿的角落里与那药童一起对着草药翻翻捡捡。只是这送入凤鸣宫的东西,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这上头捞好处?
这王太医躲过一边装模作样检视草药,一则是为了表明自己有事在做,二则亦是为了远离李婉华的视线,只因为女帝的威压感实在太过强烈,即便是她已经放缓了口气跟自己说话,王太医还是觉得犹如泰山压顶一般。
李婉华几步来到了珠帘玳瑁床前,见楚清溪面容平静,呼吸平稳地沉睡着,一颗心顿时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鹿儿、鹤儿早已识相地将朱纹和碧痕叫走,李婉华一个人坐在偌大的玳瑁床前守着楚清溪,下意识中竟然生出一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况味来。
朱纹和碧痕被鹿儿、鹤儿拉出了殿外,碧痕人虽然出来了,但依旧频频回首望向殿内。鹿儿抿嘴笑道:“咱们皇上对楚姑娘这般上心,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碧痕回嘴道:“我也是奇怪了,为什么你们皇帝来了,就得让我们走开?我们在那儿又没碍着她,凭什么要我们出来呀?”
鹿儿笑着掐了她脸一下,笑道:“要不怎么说你是黄毛丫头呢?这些日子了咱们皇上的心思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碧痕楞道:“什么心事?”
鹿儿和鹤儿见她仍没开窍,忍不住吃吃笑将起来,朱纹偷偷地拉了碧痕一把,嗔怪道:“碧痕,李姐姐待我们好,你也不能这般没规矩。”,她冲着鹿儿、鹤儿歉意地笑了笑:“她不懂事,两位姐姐莫要与她计较。”
鹿儿和鹤儿相互看了一眼,笑道:“皇上在你二人跟前,也不过是个姐姐,我们两个当奴婢的,可当不起这等称呼。”
朱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