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时停了下来。
顾云行:“是我。”
“真的是你!”容欺不自觉眼底露出笑意,很快又强压了回去:“快,我们一起走。”
洞内岩石掉落,尘土飞扬,通道处还传来了沉闷的回响。
顾云行悬停的手不再迟疑,扣着容欺的后脑将人带入怀中。
“通道被山石堵住了。眼下只有一条通往地底的路,右使可愿跟我走一走?”
容欺:“什么?”
顾云行俯身将人一把打横抱起,朝着侧边躲去。巨大的山石擦着两人的衣角砸落,扬起一片尘土。容欺立马咽下了对这个姿势的不满之语,攥紧顾云行的衣襟。
走了没几步,就听到顾云行说了句:“抓紧了!”
容欺只感觉到顾云行纵身一跃,似是跳进了地底裂隙之中,瞬息间两人便急坠而下。
抱着容欺的两只手却很稳,顾云行脚尖点过岩壁,于坠落之间尽力躲避上方掉落的碎石,又用肩背将怀中之人护住。
容欺能听到偶有碎石砸在身上的钝响,忍不住搂向了顾云行的脖子。
顾云行身体一僵,慢慢低下头来,对上一双虽然看不见但却好像发亮的眼睛。
下落之势骤停。
顾云行运着轻功安然落于地底。他往右跨了半步,看见了身侧暗处隐藏的另一条通道。
他观察了一圈,如果说上方的口子如“井口”,那么此刻他们已掉落到了“井底”。“井底”范围稍微比“井口”更宽敞一些,只要避到边缘就可免于被上方的碎石砸到。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往通道走去,俯身将容欺放在岩壁旁,打算在这里等待地动结束。
容欺看不太清,察觉到自己被放下,下意识地想去拦,结果一下抱住了顾云行的肩膀。
顾云行:“别怕。”
容欺一愣,下一刻顾云行便又压下了身体,将他抱住。
容欺:“……”顾云行哪只眼睛看出他害怕了?
身后的坚硬岩石在微微震颤,身前的温热身躯里似有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让他一时间忘了推拒。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沉寂了下来。两道清浅的呼吸声在这逼仄昏暗的地底交织缠绕。
容欺抬起搭在顾云行背上的手,轻拍了下:“起来。”
顾云行停了片刻,手掌带着身下之人的腰身朝自己贴近,道:“右使好狠的心,不能让顾某多休息一会儿吗?”
容欺皱眉,加重力道去推顾云行:“眼下是休息的时候吗?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地底漆黑一片,半点光亮也无。若不是顾云行在身旁,他简直怀疑自己来到了阴曹地府。
顾云行轻叹一声,将下巴搁在了容欺的肩窝处:“上方的口子被堵住了。”
容欺敏锐地感觉到了,好像从他和顾云行碰面后,这人就一直没放开过自己。他略有些不适应,自小到大,他都不曾与人这般亲近过。于是容欺使力挣了挣,却发现腰上的手收拢得更紧了。
顾云行:“为何进来寻我?”
容欺冷声道:“哪有那么多理由。”
顾云行:“可我就是想知道。”
容欺耐着性子道:“船没了,怪人却还活着,我只是不想这座岛上连一个顺眼的人都没有。”
顾云行低笑了声:“这么说来,顾某还算入得了容右使的眼了?”
容欺无语地撇过脸:“你犯什么病,平白说这些。”
顾云行笑着重新将他的脸摆回来,认真道:“容欺,你是怕我死了……你在担心我,对不对?”
容欺不屑地冷笑了声,不说话。
顾云行突然扣住他的后脖,迫使他扬起下巴:“那日你整日未归,我便是这样的心情。怕你一个人在岛上的某个角落无声无息地死了。直到黄昏时你重新出现,我才终于弄明白,我担心你。”
容欺不是第一次听到顾云行嘴里说出这四个字,但却莫名地觉得比起以往又有些不同。他说不清是什么不同,只面无表情地没说话。
顾云行自嘲地笑了笑:“……谁能想到,有朝一日顾某竟然会担心起一个魔头来?”说到最后,仿佛连“魔头”二字也带上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温情。
容欺皱眉:“你还说你不是正派中人?你和方敛一样,视离火宫为魔宫,视我为魔头,既如此,你现在又摆出这副模样做什么,放开!”
顾云行眼皮跳了跳:“你宁愿为‘魔头’二字生气,也不肯把‘担心’二字听进心里去吗?”
容欺许久都不再说话,久到顾云行以为不会再有回应时,容欺终于开口了:“连你都觉得不该如此,不是吗?眼下,你是要听我说‘本座也担心你,担心你这个武林盟盟主的知交好友’这种话吗?”
他闭上了眼,也轻叹了一声,道:“顾云行,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只是流落荒岛,不是远离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