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赛的日子到了。
双方运动员入场，教练和助理也在旁进行着技术指导。
刚从猫又教练那边走来的屋崎斗希被武田老师拦了下来。
乌养系心很明显是还没进入状态，整个人不自觉就透露出局促的气息。
难得见他这副模样，斗希捉弄他似的给了一肘击。
“喂，好痛。”乌养嘴上这么嘟囔了一句，却没那么紧张了。
“紧张什么。”
屋崎斗希轻飘飘地留下这句话，就按照黑尾的指示走上了观众席。
“斗希这家伙……”
乌养佯装无奈地揉了揉脑袋。
运动员们鞠躬着说出了那句请多指教，裁判就位，伴随着哨声，比赛正式开始。
空荡荡的观众席，屋崎找了个视野比较好的座位，纵览全局。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撑着下巴看着场内。
与几乎沉浸式的场下不同，只有处在观众席的位置，才能以全知的视角看待这场比赛。
在上面，队员与队员之间的关系俨然不再是队友，而是一盘棋局下的棋子。
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把握好内在的逻辑就能推理出大概的对战策略。
屋崎斗希的眼睛甚至还没聚焦完全，脑子就已经转动起来了。
一个精密的大脑将此刻台上的情形转变成一幅巨大的实时战术板。
乌鸦的速度令人咂舌。
但是一摸透了套路，就能够反应过来制定新的计划。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孤爪研磨，不出所料没有几秒就被发现了。
这次率先扭头的是研磨，他企图躲到黑尾身后遮挡住自己。
斗希笑眯眯地移开视线。
作为音驹的“头脑”，他的反应速度确实很快。
在意识到怪物快攻的厉害时并没有焦躁，反而沉稳冷静地找到了压制的办法。
与此同时，察觉到压力的日向并没有摆脱掉这种针对他的战略。
影山也没办法错过研磨展现出来的另一种二传手特质。
双方都十分优秀，只是相对笨拙的乌鸦暂时还没找到出路。
一路反超比分的音驹明显士气大振。
不知道排球这项需要不断走位的运动太过累人，黑尾的汗越出越多，即将彻底打湿胸前的运动衣。
屋崎斗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场景让他联想到先前收集的另一张黑尾个人cg照。
此刻的比赛进程已经到了一半，斗希这才慢悠悠地拿起带上来的本子。
上面的笔迹颇为飘逸，如果是无意翻开还需要仔细辨认一番。
记下来的都是关键词，他并没有详细记录的习惯。
如果下面的日向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这场比赛的总结他现在就能写好。
深呼吸。日向翔阳这么对自己说。
影山飞雄的眼神这么说：给我冷静下来啊笨蛋。
无意中，他看了一眼观众席上的屋崎斗希。
跟之前见到的形象都不同，他低头写着什么东西，脸上也不再带着熟悉的笑意。
那种冷漠的、高高在上的神情反而像一桶冰水浇了下来。
屋崎斗希在上面看着我们打球。
这个想法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恨不得举着喇叭无限循环。
按照上次训练的那样，助跑，起跳。
传来的排球精准无比地投送到手中，日向闭起了眼睛，蓄力挥出。
与其说是跳，倒不如说是飞了起来。
研磨的眼睛不自觉跟着日向的动作移动。
多么充满爆发力的动作，屋崎斗希放下笔，看着那颗排球如同一枚流弹，在拦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重重地砸到地上。
“他刚刚……是闭着眼睛打的。”
不知道是谁，在寂静的球馆里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在得分牌久违地再次在乌野下掀起后，僵局被打破了。
屋崎斗希合上本子，刚才日向翔阳腾空跃起的身影似乎还在眼前。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论坛里这个角色的讨论度那么高了。
那是一种冲出屏幕的鲜活感，对排球拥有纯粹的热爱确实十分吸引人。
就连屋崎自己，都有一点期待起来了，他很好奇如果自己真的去了乌野，是不是就能见证这只乌鸦的蓬勃发展？
这就是游戏世界费劲力气都要把他拉来东京看这场练习赛的原因吗？
明明脑海里全是种种阴谋论，斗希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望向台下黑橙队服的众人。
大家还在为刚才的赢球而欢呼，西谷更是兴奋到抓住日向的肩膀倒立。
[屋崎斗希：图片jpg]
[屋崎斗希：武田老师，签好名了之后怎么交给你？]
消息框主动蹦出了两条来自屋崎的通知，第一张图片显然就是先前武田递出的委托书。
比赛刚结束的小武老师没控制住自己的激动，当着乌养的面就比了个大大的耶。
“怎么了小武老师？”
面对乌养系心的疑问，武田一铁很是高兴地分享了这则好消息。
乌养则摸了摸鼻子，“这样，那我也请你们多多指教了。”
这个意思，难道……！
好消息一波接一波，小武老师更是直接给乌养深深鞠了一躬。
“乌养教练，请多指教。”
没有反驳这个称谓的乌养系心先走一步，门外的大巴已经等候多时。
“走吧，回去复盘。”
这次的训练赛等大家找回状态后就已经太迟了，想要顺势拉回比分时，代表结束的哨声吹响了。
内心纵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说，这次的比赛确实涨了许多经验。
还没等比赛真正结束，屋崎就先离场了。
所以回去的巴士并没有他，以为屋崎是跟着乌养他们上车的日向探了个脑袋出来，没看见那个身影才失望地收回了头。
目睹了这一切的月岛萤：“白痴。”
没获得上场机会的替补山口忠头顶上冒了个问号。
“阿月？”
月岛萤摇了摇头，闭起眼睛休息。
回校的路上巴士平平稳稳地开着，累了一天的队员们个个睡得姿势各异。
“口水！笨蛋日向！”
“别枕我肩膀好酸啊可恶——”
“小点声小点声我正梦见清水学姐呢！”
安静不过片刻，车内又吵闹起来。
清水洁子摘下眼镜，又拿出眼镜布轻轻擦拭。
后座的武田正在和乌养讲这个招揽之路有多不容易。
刚才的过程中，清水还在忙着后勤的事，在休息时间内递上毛巾和冲好的运动饮料。
记好笔记准备走人的屋崎斗希站起了身，弯腰拎起放在旁边的外套。
被他的动作下意识带动的洁子看了过去，碰巧这个时候屋崎也望了过来。
两人对视的那个瞬间，她竟然下意识躲开了。
毕竟那个眼神……实在是太没有人气了。
就好像安在眼眶里的只是两颗沉静的玻璃珠，而不是人类的眼球。
为自己做出这种冒犯的行为而感到抱歉的清水正想做出什么的时候，斗希已经离开了。
回到馆内，乌养第一次作为教练复盘赛后，没有明显怯场的行为。
复盘结束后，武田老师拿出手机点开了先前收藏的赛程集锦，正准备一一介绍接下来高校选拔赛的对手。
自愿留下来的大家都看得很认真，时不时发言几句自己的看法。
不同学校的特点都被总结了出来，乌养沉默地思考如果对上了他们的对策。
最后便是青叶城西高校。
里面的高人气选手及川彻的登场便是一记强力发球。
只是这气势过于骇人，发球宛如导弹的情形让田中不自觉喃喃自语。
“这球接下来手会废掉的吧？”
西谷夕这话就不乐意听了，他双手叉腰，衣服上响当当的四个大字一骑当千。
“可别小看了自由人啊田中！不管多厉害的球我可是会通通接下来的！”
正当大家的氛围好了起来时，视频集锦悄然播放完了。
接下来按照顺序播放的同样是比赛相关的，只不过是个人向的。
屏幕上一下子就出现了屋崎斗希的脸。
这个时候的他比现在看起来稚嫩些，裁判服穿在身上，正快步穿过场内。
头发留得还没那么长，看起来利落了不少，但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不近人情。
全黑的裁判服穿得服服帖帖，上衣的衣摆都安安分分地收好，明明是非常正经的穿法，看的人却忍不住悄悄望屋崎的腰看去。
好细。
镜头明明应该摇去正在休息时的运动员们，如同控制不住一样跟随着斗希的步伐移动。
他似乎是跟了全程实在是累了，但克制着呼吸，跟提出抗议的带队教练沟通着什么。
放大了镜头，颈间的汗珠擦走了，碎发还依依不舍般停留。
沟通完毕，加上新鲜被调动出来的回放录像，带队教练只好愤愤地坐了回去。
突然，屋崎斗希猛地望向镜头，那道目光重现了下午的锋芒，毫不留情地吸走所有人的注意。
这种偷窥被抓到的感觉太过刺激，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随后，镜头也剧烈地移动走了。
时长并不长，一分钟都不到，评论区闹得沸腾。
有不少人吵着要这个裁判员的信息，可惜上传视频的官方号十分高冷地不予回应。
一直到现在，这个视频的热度只增不减。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屋崎斗希已经离职走人了，现在成为了乌野的专职委托助教。
小武老师如此想着。
虽然说是接受了武田一铁的邀请，可他又提不起太多的干劲。
屋崎斗希在办公室放下已经签好名的委托书，转身关好门。
处在上课时间的学生们正呆在教室里，有的认真听课做笔记，有的低头闭眼睡大觉。
站在门口偷看了一眼的斗希歪了歪头。
没想到影山飞雄在课上还敢睡觉。
课堂上的老师明显是习惯了他放学刻苦练习排球，上课忙着补觉的作风，丝毫不受影响。
上方的牌子是1年级3组，隔壁就是1年级4组。
还没等他多看几眼热闹，坐在靠窗位的山口忠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试图通过眼神暗示不远处的月岛萤。
早就看到了。
月岛的眼神这么说到。
即便他表面上表现得有多风轻云淡，可真正察觉到视线探了过来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认真学习的好孩子啊。
屋崎斗希在心底感叹了一句，不好站在外边打扰老师上课，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本来想着加入也只是头脑发热，到了真正要成为排球部的助教时，他忍不住后悔了。
都怪这可恶的游戏！
毫无压力地甩锅成功后的斗希踢了一脚路边无辜的小石子。
把人骗进来之后又不提供新鲜感，无趣的游戏！
小石子吧嗒吧嗒地滚远了，正好滚到了坂下商店的门口。
于是屋崎熟客一般拉开了门大声喊道：
“乌养！请我吃冰淇淋！我要吃最贵的！”
准备开一把新游戏的乌养系心：？
年久失修的自动门被这么一拉，彻底报废掉，只会发出嘀嘀的故障声。
于是屋崎只得到了双棍棒冰。
两根联结在一起的棒冰，在无数影视作品中象征着羁绊与分享。
屋崎斗希气呼呼地拆开，发现并没有完美地分开，而是一头大一头小。
你的选择是？旁边的乌养系心暗示性地咳了一声。
斗希眯了眯眼。
他选择两根一起吃！
嗷呜一口，可可味弥漫在口腔里。
“你这个自私鬼，还是我自费给你买的呢！”乌养没好气地摇晃着屋崎的肩膀。
完全没把这当回事的屋崎翻了个白眼。
闹也闹了，任由他偷摸地再拿棒冰，乌养开口了：“老头子快出院了，你要不跟我一起去探望一下？”
他拆开包装，塑料发出嘶啦的声音。
“我要是去了怕不是得赶我出去。”
“那倒不至于。”
虽然这么说，想到自家祖父之前总是被屋崎斗希懒散的作风气得不行的样子，还是十分缺德地笑出了声。
乌养一系作为名监督，曾带领寂寂无名的乌野高中进入全国大赛，甚至有传言说他饲养着“残暴的乌鸦群”。
在此之前，屋崎斗希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脑子好使，体力作为致命的短板，哪怕被刻意训练体能，扣出的球轻飘飘到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拦下。
后来屋崎担任过自由人，结果一局都没结束就累到脱水。
只有作为关键发球员的时候，他刁钻的球风自成一派，救下过无数个死局。
即便如此，对于部活也兴致缺缺，乌养教练使过无数法子，耐不住屋崎斗希直接往地上一躺。
那种我只是个小小的发球员你为难我也没用的无赖状。
乌养系心还能回忆起自家祖父脸黑着吃饭的情形。
“对了，你之前上场的录像带还在他那边，我拿回来给这群小孩放可以吗？”
等到屋崎拿了第三份，才愿意分给他一半的系心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懒得理会这么做作的乌养系心，斗希对自己在游戏里意外打出的高级成就很是无所谓：“可以啊，随便你放。”
学校的铃声响了，课堂结束了，课外活动快要开始了。
翘掉部门活动的行为几乎要刻入dna的屋崎斗希下意识就要翻出去跑路，结果被一脸阴险笑的乌养扯住了背包。
“我们的排球部的助教前辈屋崎斗希大人，您想要跑哪去呢？”
斗希：可恶！失策了！
接过清水洁子递来的外套，他还是很珍重地道了谢。
“谢谢。”
“请不用客气。”清水洁子微微鞠躬，“以后麻烦您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
厚实的运动外套让屋崎东摸西摸，一脸惊奇的样子。
洁子在心里有些讶然他此刻与球场截然不同的举止，在扶住即将滑落的镜框时忍住了笑意。
他的到来确实是让大家信心大增了不少，日向的扣球也比平时大声。
“再来一球！”
此起彼伏的喊声让屋崎斗希快要运动过敏了。
他看着就觉得累啊。
唯有看到月岛萤的时候，斗希才会回忆起那么一点熟悉。
对，没错，就是这种差不多努力的心态，简直和当时的他一模一样。
尽管很不乐意承认，月岛萤跃起拦网前的脚步停滞了半秒，他还是被这个人的视线影响着。
影山很快察觉到了这极为不明显的停顿，僵着脸指出了问题：“喂，月岛，可别偷懒啊。”
“这句话还轮不到你对我说，王者。”
月岛萤刺回了一句，蹙着眉转身离开。
作为后勤助理，清水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除了分配毛巾以及选手补充体力的运动饮料，她还要在每次训练结束后收集队服，经过二楼的洗衣机后逐一晾晒，再第二天分发下去。
同时还会进行活动前后的场馆简单清洁，如果有活动赛还需要安排好观赛椅、拖出计分牌等等琐事。
正当月岛准备伸手拿自己的杯子时，被斗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手背。
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快要往后弹跳一步。
“自己把杯子洗干净了再过来装水。”
屋崎的语气听起来像在抱怨着不懂卫生的朋友，软软的，没有丝毫攻击力。
月岛萤抿了抿唇，颇为不自在地应了声：“……知道了。”
旁观了全程的清水洁子看见难得没有阴阳怪气回嘴的月岛萤，吃惊地望着屋崎斗希。
“怎么了吗？”屋崎好脾气地笑笑。
“就是觉得如果是屋崎前辈的话，吩咐的任何事好像都会不自觉照着做。”
洁子说出这番话后，又担心自己的话太过冒犯，想要接着开口解释的时候，却看见他加深了笑容，语气还是那么平静。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很有趣不是吗？”
还没等清水洁子反应过来他的话，乌养就吹响了哨子要求全员集合。
此时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就连最后一点稀薄的夕阳都摇摇欲坠下山尖。
“今天的活动就到这了，要说的我也说完了，最后屋崎老师说两句吧。”
莫名被推上了台的屋崎斗希盯着乌养系心。
他挑挑眉，肢体语言说着：你可是记了不少笔记的，不准藏私。
屋崎毫不心虚地收集了之前为了通关记下的所有排球比赛攻略，只是这些东西，他本来不想那么早说的。
全国联赛选拔赛即将开始，这些话无疑会动摇这个刚成型的团队内核。
斗希叹了口气，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狡辩了一句：是你让我说的乌养系心，可别怪我啊。
结果当他真的一股脑把怪物快攻显而易见的漏洞和正选阵容和进攻方式过于固定的问题指出来后，乌养自己就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声。
“……”
如果说先前大家还处在一个梦幻的泡泡中，现在屋崎就无情地戳破了。
尤其是日向，他好不容易配合好了影山打出了令很多人惊叹的快攻，现在要改，还来得及吗？他们还有时间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不由得在所有人心底环绕。
武田此刻是傻眼的。
清水洁子还在沉默地消化。
不出斗希所料，如果一个选项是大刀阔斧的整队改革，另一个选项的温和的保守派时，人们往往倾向于另一个选项。
乌养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作出了先保持原状的决定。
这次部活结束，一向最为热血和叽叽喳喳的笨蛋四人组难得的不吭声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可是屋崎斗希扔下的炸弹太过威力巨大，以至于全国联赛选拔赛真正开幕时，他们都有点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