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在新加坡的第三天,她真的是闲得发慌;成天关在房子里,除了看书、游泳之外没有别的娱乐。

尹是彻早在第二天就跑得不知踪影,所以也别指望他会带她到处逛逛。硬是将她留下三天却不尽点地主之谊招呼客人,他这个主人做得可真失败。

幸好她还勉强可以窝在书房里找点书看打发无聊时间。在她第一次踏入书房的那一刻,她发誓她从没见过如此多的书。

什么古书、外文书、画集,反正上集天文下至地理,林林总总什么样的书都有,占满书房四周墙壁,真是吓死她了!难怪尹是彻会说如果要找陈伯到书房,陈伯一定在书房整理书藉。

她从其中一面墙上取下一本泰戈尔诗集,选定了单人沙发坐下仔细阅读,她细细品味起一则小小诗词——

别走,我的爱人,除非我的同意请不要离开。

我已守望了竟夜,现在我的双眼因眼困而沉重。

我不敢熟睡,唯恐在熟睡时失去了你。

别走,我的爱人,除非我的同意不要离开。

我惊跳起来,伸出我的手去触抚你,我自问:“难道这是一个梦吗?”

但愿我能用我的心缠住你的脚,把它们紧紧地拥抱在我的胸口!

别走,我的爱人,除非我的同意请不要离开!

纵然短短几行诗句,却道尽她的无奈和满溢的思念,对于尹是谚的思念

她知道不该再哭下去了,是该学习坚强的时候,但泪水总选在她最脆弱、最无助、也最无法理性制止时徜徉于面容。

“又哭了?”

妮可擦拭颊上不争气的泪水,抬首瞪着他。“为什么你老喜欢选在我哭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她噘高双唇,那柔润光泽的唇瓣很容易使人产生遐思、引人犯罪,尹是彻就有点蠢蠢欲动。

“为什么你总爱让我有机会看见你哭?”他学着她抱怨的口吻。

“你你不可理喻!”妮可严厉地申斥他。

不过尹是彻不为所动,悄悄细语地在妮可耳畔说:“不可理喻似乎是女人的专长,我这个大男人不会卑鄙到去侵占你们女人那一丁点引以为傲的专利。”

“你呢!硬把人家留在新加坡三天,自己却跑得不见踪影,你有没有克尽做主人的义务?”妮可火了。

“我有我的事要处理,你不能要求我天天留在你身边。”好戏剧性的一句话喔!

他这是什么话好像她是深闺怨妇,抱怨老公恶劣的让可怜娇妻独守空闺。“我没要求你天天陪在我身边——”妮可连忙住口。她居然回他那么暧昧的话!“我我只要求回台湾。”她赶紧转口。

“不是说了要留在这里三天。”

“那是你说的,是你硬把我留下。”妮可气恼的擦拭掉颊上泪珠。“你到底把我留下来做什么?”

尹是彻失笑。“我没扣留你——”

“对,你是没扣留我,你只是偷偷把我的护照藏起来。”

尹是彻收起谑笑,迅速恢复以往孤傲。“我有我的作为,我的想法。”

“你的作为?你的想法?”妮可不屑嗤哼。“你的想法、作为就是莫名其妙的把人扣留!尹先生,你的公民与道德也不及格得太厉害了吧!”

尹是彻冷冽的眼神看了让人害怕。“明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以后我就不会再限制你的行动。”

“你的话还有可信度吗?尹总经理。”

“我不管你信或不信,反正今天我是不会把护照还你的。”

“尹是彻!”淡淡红晕飘上粉颊。她很没用,真的很没用!居然拿他没法子,任由他过分的欺侮。

皓齿齕住赤色玉润的唇,瞳眸饱含婆娑莹泪。她傻得可笑,天真的以为他的个性在冗长的时间雕琢下会有任何改变;真是笨得可怜,他就是用这招害死是谚学长的,她为什么还会忘记这个教训?瞪了尹是彻一眼,妮可踩着重重的步伐离开。

“你要去哪?”尹是彻莫名紧张的问。

“你觉得我还能去哪?”对呀!她还能逃到哪去?原本的计谋却让自己身陷其中,没能帮是谚学长报仇反而害惨了她自己。

“妮可”陈伯敲着房门。

妮可从进房后就不曾出来,一整个上午都将自己关在卧房里,到现在都已过中饭时间了。

“妮可,下来吃饭——”

许久,门悄悄地开启,仅见一颗黑球顶在陈伯面前,差点吓死他老人家。“妮可,怎么啦?下楼吃饭了。”

一颗黑球仍维持原样,小脸蛋仍低垂。“是是彻”

“少爷不在家,家里就只剩我这老头子陪你。”陈伯和蔼地笑开。

不在那就好。妮可马上抬起头,一脸泛滥的狼狈倒惹笑了陈伯。“小俩口吵架了?瞧你,也真是的,有什么委屈应该告诉陈伯,怎么自己躲起来哭呢?”陈伯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小可怜,哭成这样,眼睛肿得像核桃果。”

“真的?”妮可认真地摸着脸。刚刚要出来时竟忘了照镜子,所以根本不知道灾情有多惨重。

“我炖了肉骨茶,在台湾可尝不到如此道地的肉骨茶。”

“嗯。”浓重的鼻音听了让人无法不心疼。

撑着饱饱肚囊,妮可伸展着腰身。

“好吃吗?”

“嗯,好好吃。没想到陈伯伯的厨艺这么好。”

“好吃就多留下几天,我再煮几样好菜让你品尝。”

妮可一阵不语,脸色沈了下来。

“怎么了?又想到不开心的事?”

“其实我本来在前天就应该回台湾的,可是却被人强留了下来。”

“是大少爷?”

“嗯。”她沉重的点头。“他偷了我的护照,把它藏起来不让我回台湾。”

“怎会?不会的,少爷不会这样做的,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陈伯不相信的摇头。打从大少爷出生开始,他就在他家做事,大少爷可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就他所知,大少爷为人正直,怎可能做出这种禁锢别人的事?“少爷如果真将你的护照藏起来,应该有他的用处、想法,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做。”

“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将我滞留在这?应该办好的公事我们早在前天就办妥,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把我当成犯人般禁锢起来?”她无法不对他的行为生气。

“从你的话里,我发现你对少爷似乎存有恨意。”

“当然。”她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是谚学长。”

“小少爷”看来他们之间的问题比他所想像的复杂得多,说不定还更难解。

“我们是学长学妹关系也是男女朋友。”

“那你又是怎么和大少爷结怨的呢?”

“他不准我和是谚学长见面,百般阻挠”妮可站起身。又要打开那段不堪回首的尘封记忆。“记得”

“如此说来,你和少爷之间的问题满大的。”而且还超乎他所预测的复杂。

“如果是彻大哥不加以阻挠,我和是谚学长现在就不会天人永隔,而他就不会失去唯一的弟弟。”她已有多久时间没再开口唤出这个熟悉的称呼?

“妮可,话不能这么说。当年小少爷离世,大少爷是最难过的一个,你不知道大少爷有多疼小少爷;小少爷生前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到外国念书。大少爷知道了以后马上帮小少爷办妥一切证件将他接到台湾,在知道小少爷有意愿前往加拿大念大学时,大少爷更是帮他请了最好的外藉老师加强小少爷的英语能力,帮他处理一切到加拿大念书该准备的东西,你能晓得大少爷那种望弟成龙的心情吗?”

“望弟成龙,却害得他命赴黄泉。他对是谚学长的一切作为还有意义吗?是谚学长人都已经死了,他还能望弟成龙吗?”妮可激动不已。

看来他很难解开她心中的结。“妮可,我给你看样东西——”

陈伯带她进入书房,他拉开书架下方的抽屉拿出一叠本子。“来这里坐。”

顺着陈伯,妮可在他身旁坐下;望着陈伯手中的本子,一股哀恸莫名涌上心头。

翻开本子,一本记载着尹氏兄弟俩点滴成长的相簿印入妮可眼底。“老爷和夫人生前非常恩爱,时常形影不离;相对地,他们对两位少爷的爱也常让他们喘不过气。小少爷才会忍受不了的告诉大少爷,想到台湾去和他住。”

陈伯抹去眼角的泪,继续说着:“老爷和夫人是很好的人,他们给予两位少爷是无偏的爱,对待他们一直是均等的爱,让他们平均分摊他们夫妻俩的关心和亲情。”陈伯指了一张全家福。“喏,这张照片是大少爷八岁、小少爷刚出生没多久,老爷夫人为他举办酒会时拍的”

照片中的尹是彻像一团肉球、圆嘟嘟的,一张小嘴不高兴的噘高,似乎在使着脾气。原来他现在会那么易怒是有源可循的。“是彻大哥小时候就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吗?”她指了指照片,没想到却惹笑了陈伯,害得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否则陈伯怎会笑得不亦乐乎甚至欲罢不能?

“那时候大少爷觉得从小少爷出生之后就抢了夫人老爷对他的爱,而且那天他一直跳脚抱怨为什么没新衣穿,所以当老爷夫人拉着他一块照全家福的照片时,大少爷发了一顿脾气,硬是不肯照相,到最后还是被硬拉进镜头里,所以你才会看到他一副很不高兴的脸。”

“那这张呢?”

“这张是他们一起去海滩野餐时拍的。喏喏喏!照片里的海滩就在前面而已。”陈伯指着房子前方。

“这房子前面有个海滩?”难怪她一来到这时会闻到一股咸咸甜甜的海风味,原来在房子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个海滩。

“那是个私人海滩,四周全围上了砖墙,外人是不能进入的,那是属于尹家的产业。老爷生前很喜欢海滩,两位少爷也是;新加坡的观光事业一天天蓬勃,老爷很怕那个海滩会被人破坏,于是就向政府买了那块地,用砖墙围起来。”

“那么平时不就空荡荡没人在那?”

“当然。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去清理沙滩如果你想进去的话再告诉我,我带你进去,否则没钥匙你是无法进入。”

“好。”

两人的视线再度凝聚在相片上。“你看这张”

“是谚学长在哭。”好稀奇喔!

“这是老爷夫人第一次离开他们兄弟俩到外国去时在机场拍的,小少爷那时才四岁,这么小的年纪自然不想让爸妈离开他身边,甚至视线一秒钟,所以他才会哭成这样,整张脸都是泪水;大少爷可就不同了,那时他已经十一岁了,自以为是大人了,所以他才没掉眼泪,其实他心里跟小少爷一样,只是不愿在人前表现他软弱的一面而已。”

“和现在好像。”

“是啊——”

此时电话铃声激动地鼓躁。

“你先自己看,我去接电话。”陈伯急忙离开书房,留下妮可独自看照片。

妮可翻开另一本封印有“彻谚”的相簿,望眼所及全是尹氏两兄弟的合照。

原来尹家两老将所有照片全分门别类的排放并在相本上注明,有“彻谚”、“尹全”、“彻集”、“谚集”所有相片全依时间顺序排列。

看着一张张和乐融融的照片,她才知道是彻大哥和是谚学长两人有多相亲相爱。

然后,她怀疑了。她是否做错了?是否早在八年前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她自以为是彻大哥不疼是谚学长,但事实却正好相反,是彻大哥是竭尽所能的给是谚学长兄长之爱;看着一帧两兄弟伤痕累累的照片。

“妮可,有没有看到有趣的照片?”陈伯带着慈爱的笑脸进门。

“这张照片里的是彻大哥和是谚学长为什么浑身是伤?他们俩打架了吗?”

“不是。那是小少爷和同学打架,大少爷为了帮他也加入战局,结果两人是打赢了,也带着全身的伤回来;夫人看了觉得值得留下照片于是就拍了下来,你没见到照片里的两人都很不甘愿吗?”

“原来”这么说,是彻大哥的确是相当疼是谚学长了。那八年前她是否错怪了他,以为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狠心的将是谚学长送回新加坡来?“是彻大哥真的很疼是谚学长吗?”

“那是当然。大少爷就只有小少爷这么个兄弟,他不疼他疼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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