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怪异的举动,立时引起围观群众的怀疑之心,只听一声大吼,道:“龟儿子,那箱子究竟放的啥子东西,不许别人瞧看,格老子非得瞧瞧不可。”
声到人到,一条软鞭,遥遥飞击过来,点向伏牛一虎的左手。
形势迫的伏牛一虎,不得不放松开左手,向后退开了两步。
忽然间,人影一闪,一个矮小的黑衣人,疾跃而至。
此人动作迅快俐落,轻功奇佳,竟从那呼啸而来的软鞭下,穿了过来,跃上木桌,左手一伸,已然打开了箱盖。
蓦地里,白芒一闪,一点寒星,闪电而至,正击在那矮小黑衣人的右臂之上,手一松,那掀起的箱盖,重又落了下来。
只听一声冷笑,道:“好小子,竟敢出暗青子招呼咱们兄弟”
但闻一个尖锐的声音答道:“怎么样?如若不眼气,你们黝北七煞一齐上来,试试看八手金刚是不是很得应名?”
这时,群豪已然大部围了上来,此呼彼喝,人声杂乱,有不少人已然亮出了兵刃,眼看即将形成莫名其妙的混殴之局。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大喝,道:“住手!”呼的一股掌风飞来,那手执七环刀的大汉,突然大叫一声,连人带刀的飞起,摔向七八尺外。
幸好有一人伸手接住他摔下来的身体,没有摔伤。
群豪抬头看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参仙庞天化。
他威名远播,人人敬畏。适才一掌,更使群豪震动,果然使混乱的局势,静了下来。
参仙庞天化目光转动,环扫了四周一眼,道:“诸位这般亮剑拔刀,大有拼命之势,不知是为了什么?”
群豪面面相觑,谁也答不上话。
半晌之后,才听到一人高声说道:“八手金刚,凭仗几手暗育子,招呼咱们一个兄弟,这笔账岂能不算么?”
庞天化冷冷说道:“那八手金刚,为什么要用暗青子招呼你们黔北七煞?”
他虽然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但对武林中的人物,却是异常的熟悉。
那说话之人,正是黔北七煞之首尖鹰社恒,他一沉吟,抗声说道:“江湖上的规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论为什么,但咱有一个兄弟被人用暗青子打伤了,岂能不管?”
庞天化道:“你们黔北七煞,自信能够接得老夫掌力,那就不妨试试。”
他大包大揽,把事情一齐揽到了自己身上,黔北七煞果然不敢再多接口。
这时,那施用伏虎金环的大汉,早已收了金环,退入人群中了。
群豪团团把木箱围了起来,但局势却已在混乱中镇静下来。
参仙庞天化突然对梅花主人一拱手,道:“那木箱中放的什么?清阁下自己拿出来吧!”
梅花主人淡淡一笑道:“你自己为什么不打开瞧瞧呢?”
庞天化目光转动,环扫了四周一眼,道:“老夫纵然动手打开一看,量也无人敢出手阻拦。”大步走了过去。
伏牛一虎突然大喝一声,疾冲而上,手中七魂刀一把“神龙出云”猛刺过去。
庞天化右手一挥,反臂探出,但见寒光一闪,响起了一声惨叫,伏牛一虎手中七环刀的刀尖倒转,刺入了自己前胸,鲜血溅飞,气绝而死。
全场中人,只有他一人瞧过那箱中之物,但也是最先的一个死亡之人。
四周围观的群豪,个个都瞧的脸色大变,盛名大著的庞天化,果然是名不虚传,回手一探之间,竟然能抓到那伏牛一虎的握力手腕,借他之力,伤了他的性命。
就在群豪心神震动之中,突然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道:“好一招借刀杀人的手法!”
庞天化回目一望,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神州四大凶人中的绿衣恶煞。
他虽不畏惧这四大凶人,但却亦知四大凶人十分难缠,冷笑一声,没有理他。
这时,群豪的眼睛,都齐齐凝住在庞天化和那木箱之上,每人心中都升起一缕疑问,暗道:那木箱之中究是何物,竟然能使伏牛一虎志去了生死,明知不敌,偏要以卵击石,好奇之心愈是强烈。
庞天化的心中,更是念头面转,难以自主,四周群豪千目齐注,也是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惧之心。
但见他沉思良久,突然高声对梅花主人说道:“箱中之物,为你所有,还是由你打开来瞧瞧吧!”
梅花主人冷冷说道:“怎么?扬名武林的参仙,可也是怕了么?”淡淡一笑,又道:“如是普普通通之物,那伏牛一虎也不会以身相殉了。”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却无疑的火上加油,四周群豪一个个暗中忖思,是啊!如若那箱中不是一件珍贵无比之物,那伏牛一虎,也不会奋不顾身的扑击庞天化了。
这句话激起的怀疑,在群豪心中激荡冲突,鼓动起强烈的豪勇之气。
但闻那梅花主人接道:“老夫函邀各位驾临此地,和此物亦有着莫大的关系。”
庞天化厉声喝道:“不用说的藏头露尾,故示神秘,箱中究竟放的什么?为什么不干干脆脆的说出来,以解天下英雄心中之疑。”
梅花主人淡然一笑,道:“如若你自信不生贪心,那木箱距你近在飓尺,为什么不自己打开瞧瞧?”
庞天化冷笑道:“你不必出言激我,你可认为我庞天化当直的不敢打开木箱么?老夫就开给你瞧瞧?”突然一顿手中拐杖,向前缓行两步。
拐杖触地,蓬然轻震,那护随他旁例的四个蓝衣少年,突然一伸手,拔出背上长剑,散布开去,护住了庞天化的身后两侧。
四个腰间佩刀,背着革囊的黑衣人,同时把右手伸入怀中,戴上了一个鹿皮手套,深入革囊中,抓了一把形如铁砂的黑色之物,布守在那蓝衣少年身侧。
由于那伏牛一虎的舍死猛扑,使得庞天化生出深深的成惧之心,借那拐杖触地之声,暗中下令随来之人,散布相随。
天下英雄,无人不知庞天化医术冠世,善调各种药物,眼看那黑衣人戴上手套,扣了一把铁砂,人人心中却暗自忖道:“这铁砂定然是经过剧毒淬练之物。”
庞天化眼看属下已布成拒敌之阵,方伸出手中拐杖,一挑箱盖。
他内功深厚,神力惊人,这随手一挑之力,也有百斤之重,却不料大出意外,那箱盖竟然是纹风未动。
庞天化只觉脸上一热,双目尽赤,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冷冷的说道:“那一位暗中施展手脚,和老夫作对?请站出来说话!”
四周群豪一片寂然,但心中却暗暗忖道:“这人功力,实是惊人,竟能在声色不动之下,使那庞天化颜面大损。”
只听梅花主人慢条斯理的接道:“老夫这只木箱有个古怪脾气,除了用手可以揭开箱盖之外,其他之物概不买账。”
庞天化怒道:“老夫不信有这等事。”
梅花主人道:“你不信,何妨再试上一试。”
庞天化道:“好!”暗运内力,贯注杖身,一杖挑去。
那知箱盖之上,有如被千钧重力压住一般,庞天化这贯注内力的一杖,竟是未能挑开。
这一下,不但庞天化心中震荡不已,就是四周围观的群豪,也相顾失色。
梅花主人突然站了起来,弹弹身上的灰尘,笑道:“你说该信了吧?”
庞天化冷冷接道:“那箱盖既是这般的坚牢,想来这箱子也是结实的很。”呼的一杖,劈了下去。
他在众目陵陵之下,受此羞辱,早已怒火千丈,这一杖劈落之力,重逾千斤。
但闻蓬然一声大震,那木箱竟应手而碎。
梅花主人手拈白髯,微微一笑,又坐了下去。
木箱碎裂,残木断片中隐隐透出来一角绢册。
庞天化伸出拐杖,正待挑起残木,忽见一阵浓烟,缓缓而起,那绢册和残余的木片,竟然袅袅燃烧起来。
梅花主人纵声大笑,道:“可错呀!可惜呀!”
庞天化怒道:“有什么好可惜的?”拐杖一伸,挑开碎木,只见十个朱砂红字,赫然耀目,写的是:
“达摩易筋经,真解十三篇”
庞天化和四周群豪,万没想到,这木箱中竟是武林中人人视若奇宝的“达摩易筋经真解”都不禁呆了一呆。
此物原为少林寺中镇山之宝,但武林中却盛传被人偷出少林,只是少林寺却对此事秘而不宣,真像如何?世人知之不多。
那绢册燃烧奇快,片刻间已成了一片火焰。
突然一声佛号,一条白色的人影,疾如流矢一般直向场中冲来。
一则他动作奇快,二则分守在四面的黑衣劲装大汉,心中也正为着那天下武学总纲的焚烧惋惜,耳目失去了灵敏,待党出疾风掠身而过,警觉到不对时,已然晚了一步,那影,已然掠身而过,不禁失声一叫。
那守在庞天化近身处的一个蓝衣少年,突然反手一剑,横削过来。
但闻当的一声金铁交鸣,蓝衣少年手中长剑被人挡开。
庞天化回首一瞥,喝道:“住手!”
其实不用他喝令住手,那白色的人影,已然冲过拦截,近他身侧,伸手向那熊熊火焰上抓去。
他掌蓄内力,掌势落下,火势亦熄,但那被火焚烧的灰屑,却也被他落掌一击,四下飘飞。
这不过一眨眼功夫,庞天化心念还未转完,那烧残绢册,已然被那白影抓入手中。
群豪凝目望去,只见那绢册,已被烧毁大部分,余下的不过十之一二。
庞天化冷笑一声,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戒贪大师,那就无怪不把我庞天化放在眼中了。”
戒贪大师脸上的神情,充满着哀痛惋惜,望着手中那残余的绢册,呆呆出神,生似未曾听到庞天化说的什么。
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道兄莫要中了人家的鬼计,想那‘达摩易筋经真解十三篇’,纵然是真的落入了别人的手中,谁也舍不得放任它被火烧去。”
群豪转目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武当派三鹤之一的青鹤黄叶子。
武当三鹤在武林中的声名,十分响亮,一言九鼎,群豪听得他这番分析之言,心中无不暗暗忖道。这话说的不错,想那“达摩易筋经真解”是何等珍贵之物,这梅花主人如何能舍得把它一火焚去?只怕是伪制之物。
群豪心中虽然这般想法,但仍是不放心,只因他“达摩易筋经真解”的诱惑之力,太过强大,对名声极盛的武林人物而言,实有重逾生死之感。
只听成贪大师长长叹息一声,双手抱着那残余的绢册,如痴如呆,半晌讲不出话。
这时,如若庞天化出手施袭,一击之下,定可把戒贪大师置于死地,但少林寺的威名太大,戒贪大师在寺中的身份又极尊高,如若伤了他的性命,定将和少林寺结下不解之仇,便不敢贸然出手。
三个随来的护法高僧,却运集了功力,准备出手,但却被那黑衣劲装大汉挡在丈余外处。三僧眼看戒贪大师茫然失措之情,也不敢随便出手,只怕一旦破脸,激怒了庞天化,出手伤害了戒贪大师。
青鹤黄叶子和戒贪交情颇深,看他茫然如醉的神态,心中大是担心,高声说道:“庞庄主,可否让在下过去和戒贪道兄说几句话?”
原来庞天化随来之人,寻定方位,蓄势待敌,不让任何人迫近场中,谁要通过,势非得凭藉武功硬间不可。
庞天化看戒食神情,确实有些不对,当下点头说道:“道兄只管请进。”
那道住去路的黑衣人,闻声让路,闪到一侧。
黄叶子大步而入,走到了戒贪大师身侧,扬手一掌,拍向戒贪背心。
戒负悲急攻心,一时间失去了主宰之能,黄叶子轻轻一掌,拍在“命门穴”上,登时神智尽复。
黄叶子道:“道兄,这达摩易筋经真解,是真本还是伪制?”
戒贪大师情不自禁的抖动了一下手中残余的绢册,黯然说道:“是真的‘达摩真解’”
他突然一振萎靡的精神,双目中暴射出冷电一般的光芒,环扫了四周群豪一眼,高声说道:“老纳今日要宣布一件事实,少林寺的‘达摩易筋经真解十三篇’确已失窃,江湖上虽然有此传说,但真正的内情,只怕是知道的不多。”
这戒贪大师在少林寺主持“达摩院”身份仅次于掌门方丈,他的话自是极有份量,是以群豪个个凝神听去。
哪知戒贪却突然住口不言,想是说了一半之后,忆起了什么重大之事,不便再说下去。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老和尚吞吞吐吐的毫无丈夫气概,既是说了,为什么不接下去?”
戒贪大师转目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一身青袍,胸垂白髯,神态十分威猛,但却面目陌生,素不相识,不禁皱了一皱眉头,道:“这位施主说的不错,老油既然说了,就该说个明白才是,老纳可以告诉诸位的是,这本‘达摩易筋经真解十三篇’确是敝寺中遗失的真本。”
此言一出,群豪震动,四周立时响起了一片吵杂的人声。
庞天化突然大声喝道:“诸位请肃静一些,听老朽说几句话。”
他这一喝,鼓噪的群豪,果然肃静了下来。
庞天化目光凝注到戒贪大师身上,问道:“贵寺这‘达摩真解’乃寺中镇山之宝,被人窃出,定然是追问情由了?”
只听那梅花生人冷冷接道:“这‘达摩真解’,好好的放在箱子之中,原物无损,是何人击碎木箱,烧了那‘达摩真解’,才该是罪魁祸首。”
庞天化冷冷说道:“如若那箱中不是早已藏有机关,就是老朽在那木箱上再多击上几拐杖,也是燃烧不起。”
梅花主人摇头说道:“如若不是你用拐杖击打,这天下武学总纲,还不是仍然好好的放在那木箱之中。”
戒贪大师突然对梅花主人一拱手,道:“老纳有几句话,想问问老施主,不知可否见告?”
梅花主人道:“不知有何见教?”
戒贪大师道:“请教这‘达摩真解’,可是老施主由少林寺中取来的么?”
他不肯用偷窃两字,言语间极尽客气了。
梅花主人摇头笑道:“不是。”
戒贪大师道:“既非是施主由敝寺中取得,此物由何而来,还望老施主对老袖有个交待。”
梅花主人淡淡一笑,道:“那‘达摩真解’既已毁去,再来谈它的来由,未免有亡羊补牢之感,老夫之意,不如换个题目谈谈如何?”
戒贪大师道:“老纳奉掌门令谕遗派,来此参与这场英雄大会,并无和天下英雄一争雄长之心,但这‘达摩真解’和敝寺关系太大,老施主如不说出一个明白出来,老纳为势所迫,不得不参与是非之事了。”
梅花主人端坐未动,神色如常,对那大名鼎鼎的高僧,似是全然未入在眼中,缓缓说道:“大师之意,是定要迫我还你一本‘达摩真解’了?”
戒贪大师道:“少林寺清现森严,从不仗势欺人,如若这‘达摩真解’非是施主所筑,就请说出那偷窃之人,如是施主说不出那偷窃之人,老纳斗胆要请者施主随我到少林寺中一行。”
梅花主人笑道:“在下久闻中岳之名,心慕已久,大师如肯相邀,老夫极愿赴中岳一行,但得此间事了,咱们就一起上道。”他虽未直接说出“达摩真解”的由来,但言语间已隐隐说出,从未到过中岳,自然这“达摩真解”不是他偷窃的了。
庞天化冷然说道:“‘达摩真解’被焚一事,倒算得一桩惊人之事,老夫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足以重过此举的大事”目光环扫了四周群豪一眼,接道:“既是无事,老夫就此别过。”
梅花主人冷笑一声,道:“尽管请便。”目光一转,望着戒贪大师,道:“大师见闻博广,想必知道世间还有一件奇物,重过那‘达摩真解’。”
庞天化正待转身而去,突然又停了下来。
梅花主人缓缓伸手由坐椅之下,取出一个翠色玉盘,接道:“不知大师可否识得此物?”伸手把玉盒放置案头。
由于那“达摩真解”留下了群豪太深刻的记忆和诱惑,梅花主人拿出这玉盘之后,人群中立时又起了一阵骚动,纷纷向前面涌来。
庞天化八个随行之人,仍然分守各方,阻住来路,红衣凶神最先发难,怒喝一声,劈出一掌。
卫守正南方位的一个黑衣大汉,手中抓了一把毒沙,还未及打出,红衣凶神的掌力,已然涌到,强猛的暗劲,有如巨浪狂卷而至,那黑衣大汉心知如若此刻打出毒沙,定然被那强猛的掌力反击回来,死命的紧握着手中毒沙不放,一侧左肩,准备硬受一击。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间,参仙庞天化突然一挥右手,拍出一掌。
红衣凶神拍出一掌后,人也紧随着劈出的掌力欺身而上,伸手向那黑衣大汉抓去,忽觉潜力反撞,劈出的掌力,竟似被挡了回来,立时易势应变,向前斯进的身子,陡然向后移退三尺。
但见沙尘飞起,两股撞击在一处的劈空掌力,旋起了一阵狂风。
庞天化疾发一掌,救了属下,但他已看出众怒难犯,低声喝道:“让开来路!”
那黑衣大汉死中得生,扬起手中毒沙,正待打出,突然听得庞天化喝命之言,当先退了回来。
庞天化卫守在四面的属下一撤,群豪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团团把梅花主人围住,伸手即可取得那桌子上的玉盒。
戒贪大师和青鹤黄叶子,都被那拥上的人群,挤到木桌旁边,庞天化屹立在原位未动,原来他冷瘠之名,武林中人人皆知,谁也不愿把意他,是以纷纷避开,这一来,他反而被排在后面,在他和木桌之间的五尺距离中,站满了人。
奇怪的是,群豪虽然迫近木桌,伸手可取玉盒,但竟无人伸手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