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宫?清易道人?”朱松柏低声重复一遍后问道:“亭渊知道峨嵋仙云宫么?可有往来?”
“仙云宫这个名字我也是从给我算命的道人那里听来的,他自称峨嵋仙云宫蓝眉真人门下弟子,如今一晃十年过去了,学生再也没见过那个道士。听青栖先生的语气,似乎对仙云宫比较熟悉。”
“哪里,哪里,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朱松柏的不动声色地道。其实他此刻对陶勋的话信了几分,他是太子身边的亲信,知道的事比普通人要多得多,峨嵋仙云宫、蓝眉真人在仙道界固然名声显赫,凡人知其名者却极少,太子也是花了很大功夫才能打听得到一星半点,而陶勋不但能够说出来,还知道蓝眉真人的弟子以“清”字排行,看来其所说的可能确有其事。
朱阴忽道:“我记得沐姑娘好象也是峨嵋仙云宫出来的人吧?”
“我曾承蒙沐姑娘危难时解救性命,至于她的来历我不清楚,她的话也没法证明,是与不是,我不好妄下结论。”陶勋继续装糊涂。
朱松柏见陶勋一个劲地将话题扯远,轻咳了一声道:“亭渊,你说得对,朱大人早已将你的事迹向殿下报告过,余亦曾听闻。去年殿下遣人夺取武昌道白莲教圣经成功,令邪教大受打击、气焰顿灭,活动大为收敛,这件事于国于民都有利,你在其中立下大功;前阵子截下靖宁侯与北戎秘使秘约书的行动里你也居功至伟,这两件大功殿下一直记在心里,想找个机会给予奖赏。”
“学生一介书生,武昌之事若要照学生的意见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来不想插手其中的,全凭船主和水手出于义气庇护朱侍卫;至于北戎秘使之事,学生事前并不知情,只是应朱侍卫之邀帮她引开了几个探子,哪里谈得上功劳呀。”
朱阴有些薄怒:“照你的意思,是我说谎了吗?”
“岂敢,岂敢。那两次都在晚上,天太黑,大人看混了也是有可能的。”
“你”朱阴见陶勋故意装糊涂,一点不给她面子,不禁有气。
朱松柏心里也有气,他在太子面前是红人,陶勋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却没将他放在眼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停地将话题扯远,他要不是身负使命恐怕就拂袖而去了。
朱松柏咳了一声,朱阴听到之后敛起怒容,坐在椅子上掉过头不理陶勋。
朱松柏对陶勋道:“亭渊,不管怎样,邪教圣经、北戎密使两事,殿下是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更何况殿试之时殿下奉旨主试,于你也有师生之谊,所以待你自是跟他人大大不同。殿下早就想要亲自前来拜访,无奈朝廷制度不许,又兼公务缠身,所以才委托我走这一趟,殿下殷殷叮嘱要我代为致歉。”
陶勋连忙恭敬地朝东宫方向行礼道:“臣惶恐、臣谢殿下垂顾。”
朱松柏点点头,道:“亭渊,我早就想来,是殿下担心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让我缓缓。如今形势紧急,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陶勋心道:“得,该来的还是来了。”口头上可不敢这么讲,故作惊讶地道:“先生此言何指呢?”
朱松柏看了朱阴一眼,从她的表情上看到否定的信息,这才道:“亭渊不必瞒我,朱侍卫早已经将你牵连进于承宣案一事告诉你,也告诉你孙彰结案文书进京的线路和时间,相信你不会在此事件中无所作为吧?”
“青栖先生此言差矣,下官位卑职小,在京城孑然一身、无依无助,又能有什么作为呢?更何况广东离此远隔万里,下官心有余而已,只能听天由命。”
朱松柏笑道:“这话可不对,亭渊在京城绝不是孑然一身、无依无助,你有功于太子殿下,殿下又怎么会让你陷此不白之冤呢?”
陶勋故作惊讶状:“何谓不白之冤呀?朱侍卫所言之事令下官前阵子一直忧心如焚、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但结案文书进京之后刑部、内阁对此案进行审查,传出来的信息并没有对下官有不利之处,更遑论着有司对下官行拘押。可见朱侍卫之前所得到的消息并不太准确呀。”
朱阴回过头气呼呼地、狠狠地瞪着陶勋,眼睛里满是怒火。
朱松柏轻轻摇手道:“亭渊若是以为现在已经安全,那可就大错特错。”
“下官洗耳恭听。”
“孙彰审理于承宣的案子虽然出了大纰漏,但是圣上处死于承宣的决心并没有丝毫动摇,只要有这一条,有心人就可以利用此掀起大风大浪。于承宣的奏折上白纸黑字地引用王心阳狂悖犯上的言论,所以王心阳亦是在劫难逃,你听过王心阳讲学,有这层关系只需稍稍加以利用不怕不能将你削职下狱。”
“王心阳是当代大儒,讲学足迹遍于天下,听过他讲学的学子不可计数,听学次数多于下官者亦不可计数,再者下官也从来没有讲过不当的话、写过不当的字,何以会牵连其中呢?于理不合,于情不通嘛。”
“此言差矣,你以为没有把柄别人就不能奈何你吗?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孙彰奉旨到广东审案,临行前从某人那里拿到一张名单,共八十有七人,他受命要将名单上的人通通牵连进此案当中,你的大名亦在其中。孙彰在广东其实办差办得挺不错,前两回传回来的公文上已经列出对你不利的人证口供,只凭着那些证供便足以给你定罪,令你遭遇不测之祸,这一点你或许已经知道。”
“可事实是孙彰如今自身难保,他的结案文书和证供原、副件上都没有对下官不利的内容。”
“这就是蹊跷之处,从内阁和刑部传过来的消息,孙彰指天咒地发誓结案文和证供原副件都被人改动了,参与审理此案的官吏人等亦证明孙彰之言,文书的内容跟封存前有所区别,肯定遭人改动。”
陶勋肚子里暗笑,他利用销假前的两三天时间再次往返了南北一次,将证供改得乱七八糟、前后矛盾。不过他口头上故作吃惊地道:“怎么会这样?何人如此大胆呢?文书、证供前没有进行封存吗?”
朱阴大有深意地望着陶勋道:“怪就怪在这里,所有的文书、证供都经过严格漆封处理,刑部验看也找不出丝毫被拆封的痕迹,而且两地的证供文档内容都保持一致,并没有冲突、不符之处,当真如有鬼神作祟一般。对了,沐姑娘或那个清易道人最近有没有来找过你?”
“我可以对天发誓,自今年以来绝对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那你敢发誓这些文书、证供不是你改的吗?”
“朱大人这就不对了,平白无故的,你怎么能将这些重罪扣在我头上呢?”
“别扯远了,你就说你敢不敢发这个誓吧。”朱阴不依不饶。
陶勋拂袖道:“荒唐,我为什么要为与自己无关的事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