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去,如若真是僵尸,那麻烦可就大了。”
练无邪不以为然道:“僵尸又怎样?纯阳真火,五雷正法都是僵尸的克星。”
杨真苦笑道:“僵尸对你来说也许微不足道,但他们背后的人就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千百个僵尸一起出现在一座城池下,你以为普通兵士能抵挡得住?”
练无邪哑然。
忽然,两人之间传来一阵咕咕腹鸣声,杨真这才想起自己昨日午时后就不曾有过进食,此时已是一身空乏,饥肠辘辘,不由岔口道:“不如先进镇子看看再说。”
练无邪清冷的面上绽出一丝可气笑容,撇了撇嘴,终是没取笑他,当先向山下市镇掠下去。
杨真目光追随着那条在山间起落,矫健轻盈的曼妙身影,忽然觉得这女子也不是那么讨厌,只是高傲了一些,兴许是王府大小姐的脾气使然?
“啪!”杨真脚下一空,踩碎了一块瓦片,前面狸猫一般轻盈踏在飞檐上的练无邪猛然回头,长长的马尾飞扬,险些抽在杨真脸上。
杨真轻轻飘身而起,提起失足的一脚,抬头冲练无邪仙笑不已,练无邪鼻子轻哼了一声,煞是不满。
两人对视之时,下面房中传来一阵对话。
“浑家,房顶好像有动静。”
“别管了,是那发春的死猫子。”
“你老糊涂了,猫子发春还早唉,都是那该死的蛮子闹的,这过得啥年呀?”
“婆子,你小声点儿,那些蛮子没半夜抄家就烧香拜佛了。”
“咱家的杂货还好,隔壁老张的粮仓全让蛮子给端了,这三集镇啊,太平日子到头了,唉。”
“别说了,别说了,越说呀越怕,天亮了收拾东西回乡下老家避一阵。”
“都怨你,说武阳王的大军会打回来,蛮子在三集镇都有些天了还没走,还越来越多。”
“这哪能怪武阳王呀,听说前面打败仗的是京城来的家伙。”
三集镇街巷此时灯火寥寥,街头上不时有一小队首对襟黑衫,外披挂南疆藤甲的蛮族士兵打着火把走过,巡视着黑荡荡的长街。
片刻后,两人掠到了一家酒楼对面屋顶,两盏橘黄的风灯在风中飘摇,楼门微微开了一缝,隐约里面有饮酒酣闹声传出。
这是几条街巷中,他们找到得唯一一家尚未歇业的酒家。
练无邪远近望了望,然直落街道中央,杨真跟着落了下去,跟练无邪曼妙精微的身法相比,他直起直落的身法显得笨拙了许多,没了真元,他对身体的操纵已然从云霄跌落到了凡间。
“就这么进去?”
练无邪正了正夜行衣,回头皱眉道:“难道偷偷摸摸地进去?^
这时酒楼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了两个摇摇晃晃的矮壮汉子,酒气熏天,两人相互扶持着东倒西歪,忽然看见面前站了一个身段浮凸美妙的妙龄女子。
“阿大,我看见什么了,一个小娘子。”
“阿二,这个相好是我的,你别抢。”
“大头领说了,不得x乱抢劫,不然枭首示众,你”“大头领在大舰上呢,嘿嘿。”
两人说的是蛮族俚语,练无邪纵然听不懂,却也知道两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她本打算抓一两个蛮兵打探情报,不料就这么送上两个,有了计较,她缓步走向两个醉汉。
“姑娘,快走!”店家悄悄从门内向练无邪两人直打眼色。
一个蛮兵借着跌跌撞撞的步伐,一把抓向练无邪,抓向那具充满诱惑的香躯,蓦然他眼前天地倒转“砰!”一声摔倒在地,同时他的同伴也步了他的后尘。
店家在酒楼门槛一脸痴呆状,仿佛石化了一般,谁想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不见怎么动作,就放倒了两名壮汉。
练无邪回头对杨真道:“还发什么呆,带上这两人。”
杨真却苦笑道:“这两人不过是个兵丁,且他们说的是俚语,抓来何用?”
练无邪贵秀的娇靥露出冷傲之色,道:“我自有办法让他们吐实。”
杨真无奈一手提了一个,两个汉子都是满口污秽,练无邪目光在两蛮兵身上扫了扫,突然皱眉道:“算了,放下他们,两个乌蛮也问不出什么。”
“你怎知他们是乌蛮,不是白蛮?”虽是在问,杨真还是扔下了两蛮兵。
“乌蛮深居山岭,皮糙肉黑,四肢粗壮,开化不足,白蛮多半在平原,多有汉人血脉,看上去细微之处总有不同。”练无邪轻哼一声,连踢两脚,两个蛮兵接连翻了几个滚,撞在门房处,依旧人事不省。
“二位,二位啊,闯祸了,赶紧走吧。”店家慌慌张张走了出来。
练无邪哪会理他,丢了一块碎银子到他手中,吩咐道:“来点酒菜,这两蛮兵扔在外面巷道里,权当喝醉了,谁人理去?”
练无邪和杨真直入了酒楼,却见楼堂内角落一名作白衣文士打扮的青年独占一桌,自斟自饮。
店家犹自跟在两人身后絮絮叹叹,练无邪伸手一掌拍在一旁柱梁上,无声无息地留下一个深有寸余的掌印,顿时将店家吓得目瞪口呆。
那名白衣文士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手掌站了起来,挂着一脸笑意道:“姑娘,好功夫,好胆识!”
练无邪只是漠然瞥了他一眼,径直找了一桌坐下,杨真也只是多打量了他一眼,看上去二十出头,面貌还算俊秀,只是下腭尖削,眉目显得有些阴鸷,看上去颇有城府。
那人见两人都不理会他,也不尴尬,又冲店家叫了壶酒,继续坐下,不紧不慢地自饮,只是目光不时在练无邪面上打转。
不多会儿工夫,酒菜就上了来,一盘白切牛肉,几盘素菜,一壶温酒。
杨真独自一人进食,练无邪连著动也未动一下,她叫来店家,问起了时局。
原来这三集镇在数日前就为南蛮大军占领,却说也怪,这回南蛮不若以往在明湖一带抢掠一番了事,而显得纪律严明,除了霸抢米粮,倒很少滋扰当地百姓。
这几日水师船队陆续开来,刻下有上百艘运兵船只到了三集镇河心码头,先期抵达的大批兵力源源不断开赴江汉各郡县,动向不明。
“两位若要打探军情不若问我。”那白衣青年提着酒壶缓步挪了过来。
“谁要问你了。”练无邪见来人不请自入地坐入席位,大是不快。
“姑娘莫恼,按说姑娘这般打扮,这般时刻出现在此,想必是江北来的人。”白衣青年顿了一顿,观察着练无邪神情变化,继续道:“若说南蛮的情况,无人比在下更清楚。”
练无邪冷俏的目光中有了些许意动的光芒,嘴上却淡淡道:“自作聪明。”
白衣青年一见有门,兴奋道:“在下性喜游山玩水,不久前游历至明湖一带,亲眼目睹了龙门峡大战。”
练无邪冷冷打断道:“鬼扯!”
“就知道姑娘不信在下。”白衣青年一脸苦色,他抱屈道:“其实不瞒姑娘,在下乃罗浮山修行中人,俗名左清河,等闲自保的能耐还是有的。
“左某本想在两军作战之时,看能否帮上点忙,不想那蛮军势大,左某苦于师门禁令,无回天之力,坐看大汉门户失守。”
练无邪眼中有了点亮光,低语念道:“罗浮山。”
左清河两眼放光,试探道:“姑娘看来也是同道中人,若左某没看错”
杨真闻言心中一动,这左清河对他视若无睹,却单单对练无邪大感兴趣,起初他还以为完全是冲练无邪美色而来,这番看来别有缘故?
练无邪一笑,指着杨真道:“他是昆仑山来的,你们倒可以亲近亲近。”
左清河愕然,目光这才转注到杨真身上,起身一揖道:“恕在下眼拙,敢问两位怎么称呼?”
杨真怀疑对方是罗浮山遁甲宗人,起身回礼道:“在下昆仑山无名小卒。”
左清河一楞,还是朗声笑道:“失敬,失敬,在下罗浮山遁甲宗无心真人座下三弟子。”
“久仰,久仰。”杨真勉强应酬了两句。
接着,两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练无邪身上,却见她端坐不动,头也不抬道:“本姑娘师门不便相告,你知我姓练就是了。”
杨真心中略微失望,本以为可趁机得知练无邪出身师门,左清河有些懊恼地跟着杨真落回了坐位。
左清河心不甘地问道:“不知杨兄与练姑娘结伴出行”
练无邪却不耐岔口道:“龙门峡当日究竟是怎样一个局面?”
左清河笑道:“原来两位真是打探军情来的,莫非两位是大汉供奉堂的仙师可左某听说这回大汉军供奉堂出动是中南山的人。”
杨真心中一动道:“既然左兄知之甚详,请告知中南山的同道现在何处?”
左清河摇头道:“当日有巫人暗中行云布雨,当时大汉军混乱中有不少人施法反击,但身手一般,大约是中南山外门弟子。”
练无邪问道:“这样说来,确实有云梦大泽的人插手世俗?”
左清河脸色一变,道:“此话倒不好讲,三千年人妖两族一役后,各道订下天条,凡抵达长生天境界的炼气修士各界中人,不得擅自扰乱尘世,但这些年来,魔道中人时常兴风作浪,我道门中人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此番南蛮百族联军中有巫人作法,但大汉供奉堂也是仙师在场,很难说谁是谁非,只怕不能就此论事。”
练无邪沉默不言,至于杨真,他也早已想到此节,只是身在局中,难免偏向大汉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