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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2 / 2)

杨真双手合拢,修长的手指变幻法印,最后以他此生以来最具威力的一记诛神印,迎上了龙胤龙鳞紫金光芒闪烁的拳头。

尽管他们境界相去不远,但龙族先天的力量优势、法力优势,还是让杨真吃了不小的亏,哪怕他刚刚因服食神丹,凭空得了两三个甲子的法力修为。

杨真忍受着暴虐的龙力在体内肆虐,电光石火飞退了半里,才化去了龙胤一击。

紧跟着,天空数十道粗大的金色霹雳,组成光网,雷霆万钧降临在他头顶。

杨真猛地张口一吐,未能化解的龙力,随着天魄神兵一起喷了出去,随之一轮轮圆月升起,将所有雷霆都硬截了下来。

巫力混沌无定,若到精纯极处,绝不会比天地造化的龙力差上半分,奈何修为的悬殊,让杨真左支右绌,好在他神妙的身法和功法独特,以弱抵强。

一龙一人追逐交锋,长空转战百余里,渐渐远离不周山,后面更跟了一些大胆的妖族遥遥观战。

又一记天崩地裂的劈空斩击,在那开天威力下,杨真又一次施展出诡谲无比的遁法,只见他身形奇扭一下,银色电光一闪,整个人便消失在那斩击之下,丝毫不受法力压制。

龙胤怒哼一声,手臂回抓,拉出一道飙风雷火轰向身后,因为杨真正出现在他后方,左臂缠虎,右臂缠龙,振臂狂飙击出。

不料,在龙虎交魄破掉雷火刹那,下面一道山呼海啸的罡风袭了上来,杨真猝不及防,只瞧见一条龙尾扫上身来,他只来得及提起全身护体法力硬抗。

巫力运转,一刹那间在体内转换了一百零八次,百窍震颤千万次,纵是如此,以他大巫肉身独特的韧性,受怒龙一记尾击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几番周折,费尽心思,却为他人做了嫁衣,龙胤心中如滔天怒海,向隐、妖皇,还有眼前这个他内心一直不肯承认的人族青年,彷佛是他宿命的对手。

尤其这个一直以来在他眼中任人掐圆捏扁的渺小人族,短短的岁月,便成长到能与他几乎比肩,更让龙胤怒悔交加,若是按他心意,早早便收拾了这小子,哪有今日之境。

就在龙胤要不顾一切施出杀招,一举诛杀心腹大患时,远方一阵风雷滚滚,一座浮动的山岳以惊天之势迅速由远及近。

“师父。”

“夫君。”

一个大嗓门和一个女子声音,同时破空而至。

玄武兽波若虚空猛地一顿,浑身青黄两股妖气盘旋周身运转三周后,倏然收敛至体内,随即龙首膨胀,对准兀立半空的龙胤张口就喷出了一团玄铜色光球,带着奇异的压力似缓实快地轰了上去。

“堂堂玄武后裔竟成了坐骑,若你血亲地下有知会不会气死?”龙胤一记龙爪迎上“玄武内丹乃大圣补品,你急着送死,倒正合龙某之意。”

“波若,收回内丹!”刚刚回过气,大半个身子仍未恢复知觉的杨真嘶声大喝,接着便感觉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金蛇狂舞,刹那间龙爪与玄武内丹碰撞了千百次,沉闷如荒山古钟轰鸣。

受神兽血脉所激,龙胤一声长吟,化身四爪飞龙,长达数十丈的龙躯绕着玄武内丹上下飞舞,誓要吞下内丹。

玄武虽然与龙族是同一等级的存在,波若在炼化了其母亲留下的内丹后,若论法力,连现在的杨真也无法比拟,比之龙胤也未必差上多少,但经验的匮乏和历练不足,境界差距,很难给龙胤造成威胁。

“吃俺金一斧,敢伤俺师父。”莽撞无畏的牛头人提着巨斧,跃空劈了出去。

“找死。”龙胤一个神龙摆尾,斜扫在巨大的斧面上,纵是牛头人炼化了多罗神丹,短短数年已成了妖族内新兴一代数得上的高手,但面对龙胤仍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牛头人金连同巨斧倒栽葱般给轰了下去,他好半天才坐了起来,口鼻都在溢血,兀自不觉,好在牛头人皮厚,除了脱力,倒没怎么受伤。

“你怎么来了。”杨真喉咙一热,终是抵不住喷出一口淤血。

白纤情扶着杨真,心疼无比道:“你呀,就知道蛮干,这次干什么跟一件神器过不去,害得伤成这个样子,叫奴家怎么放心。”

杨真苦笑一下,站直身体,正要说话,白纤情轻轻拭了一下他嘴角血迹,堵住了杨真的话,扭头对正与玄武兽激战正(,,最好看的小说网)酣的龙胤怒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帐,若你一意孤行与我夫君过不去,我白狐族就彻底倒向妖皇,到时候你的水族大军怕只能在大洋里横行了。”

白纤情对龙胤因幼年照抚而存在的那丝宠溺,已经彻底化作乌有。

“龙宫在手,天下我有,没有你狐族,还有火狐族。狐娘,这是龙某人最后一次叫你。”

龙胤大怒,顿时一龙化三龙,光芒万丈犹若火烧,玄武内丹立刻就要承受不住了。

跟玄武兽打打闹闹数年,感情甚笃的牛头人不顾沸腾气血未复,强提妖力,呸呸骂咧了几声,吐了口泥又嗷嗷提斧冲了上去。

背后传来轰鸣的破空声,和浑厚的妖力,不知死活的牛头人提斧狂劈而下,彷佛被触动了逆鳞。

龙胤无法忍受一个他眼中低贱的种族也胆敢向他挑战,两个分身继续缠斗玄武内丹,另一个分身扭身一闪,龙爪电光万丈,对牛头人施出了必杀一击。

就在这时,一道速度快捷无伦、天外飞仙般的流星,以刺破苍穹之势直指龙胤分身其二。

紧随其后,炽热的妖红烈焰也铺天盖地卷来。

原来见势不妙的杨真压下不轻的伤势,发动了他最具攻击力、最为犀利的九曜飞仙诀;白纤情自然也不会闲着,得了蓝山老叟独赠一颗多罗神丹的她,修为早超越了巅峰时期,单纯论法力并不弱于现下的杨真。

三个返虚境界的高手,一个法力相若分神阶段的牛头人,龙胤终于感受到了威胁,尤其杨真那蕴含古怪撕裂空间之力的剑诀,若是伤了他本源,也有致命的危险。

转念之间,三龙重新归一,神龙再度摆尾,将玄武内丹撞飞了出去,龙躯团身一转,牛头人再次给打飞。

就在这当口,天外的飞仙剑诀已经落下,给剑气隐约切割破裂的空间间隙中,则密布了闻名妖界、传说可让灵魂燃烧的狐火。

一人一妖首次配合,竟是天衣无缝,浑然天成。

落到龙胤眼中,却是肺都要气炸了。

一个在年幼时候,曾被孤苦的他视若半母的狐妖,如今竟对他反目相向,叫他情何以堪,尽管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导致,骄狂如他怎肯自省。

数日之间,连受多方刺激,他盛怒下竟生了决战之心。

一声龙吟刺破长空,风云激荡,声震万里,龙丹金光万丈,轰轰烈烈迎了上去。

长空巨震,万里云层溃散;罡风肆虐,龙吟怒咆连起。

千万道飞仙剑诀绕着巨龙飞舞,偌大一团狐火,更是让巨龙不断飞腾回避。

玄武内丹更是不失时机地觅机重袭,与龙丹纠缠在一起,大大分散了龙胤的实力。

纵是如此,一人两妖仍旧是堪堪与龙胤战了个平局。

却在这时一人遥空喊叫:“杨兄弟,卢某前来助你。”

他话音未落,一道金芒在天边一闪,龙胤巨大的龙躯上已经挂了彩,几片龙鳞混杂着金色的龙血洒落长空。

“谁,谁敢偷袭龙某。”龙胤暴怒,龙丹金芒爆涨,与玄武内丹硬碰一记,狂舞的龙躯,更是将杨真无所不至的飞仙剑诀迫开到了周边。

“后羿族传人,卢麒。”说话间,又是三道金芒破袭而至,龙胤纵是极力躲避,仍旧挨了两箭“后羿始祖曾射下一头妖龙,抽其龙筋,最后取东海万年紫桑木炼成了传古至今的射日神弓。”

“龙胤,就此罢手如何,你我之间没有化不开的仇恨,苦苦相斗又是为何?”连续使用飞仙剑诀,杨真也大感吃不消了“若是继续斗下去,就算你能得胜,恐怕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也许那个代价是你将失去归墟所有一切。”

一向爱惜自家羽毛的龙胤,绝不肯在这等关键时候有所差池,更何况他对自龙神印得来的领悟尚未堪破,正处于突破边缘的他,一旦受伤,很可能失去更多的东西。

因杨真刻意放开的空档,龙胤瞬间就破围升腾到更高的太虚,他化回人形的刹那,一点金色锐芒在十里外锁定了他。

“好,今日这笔帐,早晚跟你们算清楚。”

龙胤感受到那件传说神弓的威胁,在状态不佳、法力亏耗严重下,不敢再逞强,掉头就朝大洋方向飞驰,转眼消失在天际。

第四章死因

坐在移动山丘上,卢麒一身风尘仆仆,轩昂的眉宇显得成熟了许多,他战意盎然道:“那条龙好强,我就算用战魂绝技射出穿阳箭,也没把握留下他。”

“那条龙是怪胎,不必提他。”杨真与故友重逢,心怀大畅,也不提方才的激战“才区区几年,卢兄弟修为已经可以傲视修真界年轻一辈,你手中射出的箭,杨某也没有把握接下啊。”

卢麒傻笑了一下,神情却黯然了下来,他声音有些低沉道:“全拜师父他老人家所赐战魂,只是就算我修到后羿先祖的境界,师父他也活不回来了。”

杨真拍了拍了卢麒肩膀,转移话题道:“卢兄弟往后有什么打算?如今不周山重现,通天之路即将大开,妖族兵临城下,恐怕九州岛找不到乐土了。”

卢麒抱着双膝,浑不在乎道:“我孤身一人一弓,除了师妹,别无牵挂,走到哪儿便是哪儿,若不是天柱山地界发生剧变,我跟杨兄弟恐怕还不会碰上。”

杨真愕然,暗笑自己对牛弹琴,这卢麒跟玄门弟子脾性那完全是两个样,什么正魔大道理跟他是讲不通的。

又问了几句,得知那真正拥有后羿血脉的后娅小姑娘,已经给姑射剑派落英仙子收入门下,不由为后羿一脉哀叹,以卢麒的性子,这远古奇族至此已算到了尽头。

倒是牛头人金乍见气概不凡、神弓无敌的卢麒,大觉对自己胃口,而卢麒也对妖族呈欣然好奇之态,一人一妖交换自己所得所见,很快热络起来。

于是,杨真回昆仑山的路上,便多了一人。

不仅如此,在千丈青云之上,一个金色阴影轻纵如云地吊在了后面,在云层中出没隐现。

昆仑山自从内乱之后,兼且原始殿惊天之秘曝光,完全成了整个修真界瞩目的中心,平素上门拜访的宗门乃至散修络绎不绝;重振洞府,山门重葺的昆仑派巡山力量也加强了许多。

这日一头巨龟状妖怪,赶赴至昆仑山门前,将一群山门看守吓了个魂飞魄散,金钟紧敲,很快小半个仙府闹腾起来,剑光飞舞,一副大敌来临的气象。

尽管杨真表明了自己的身分,但看守山门的弟子仍旧不肯放他入山。

那头巨大的神兽,还有长相可怖的牛头人,让年轻的昆仑门人戒惧不已,只当是妖魔上门了,相比之下,白纤情这个绝色的存在都黯然失色,至于杨真和卢麒则全然被忽略了。

自然,以这样的情景出现,杨真早有打算。

在一批收到警讯的昆仑弟子陆续赶来,有些相熟的道宗弟子出现后,局面开始混乱起来,于是守山弟子分成两个阵营,但仍旧无人敢做主放杨真入山,毕竟这个背负了很多传奇、曾经的昆仑弟子,已是一方之主,如今率领妖族拜山,自然非同小可。

“玄道师兄,何必如此执着,莫不是因为这个牛头人才不肯放我入山?”杨真一扫众多昆仑弟子,场中之人有戒惧,也有渴慕,形形色色无一不带着敬畏的目光仰望着他。

领衔在前、古井不波的玄道竖掌低眉道:“太昊峰正在召开宗议,杨师弟来的不是时候,至于这牛妖”

“牛头人怎么了,不服跟俺打一架,要俺赢了,你就放俺们进山,你敢还是不敢?”牛头人虽是神经粗大,但也明显感受到了一双双对他充满敌意和戒备的目光。

昆仑弟子众听到他口吐人言,大肆叫嚣,顿时一阵骚动。

“闭嘴。”杨真心中叹气,人族跟妖族的恩怨始终是个死结“玄道师兄,这牛头人是我在归墟收下的弟子,失礼了不知道我师父他如今可在山中?”

“归墟。”玄道微微一惊,他身旁的昆仑弟子神情可就没那么平静了,那个修真界传说的禁忌之地,中土竟有人前往,如何不叫他们吃惊。

“杨师弟好本事,连天地间最桀骜的妖族和神兽都可以驯服,胜衣拜服。”僵持的局面给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打破了。

“楚师兄多年不见,风采更胜从前。”杨真淡然负手回应,此时他居高临下。

“师弟,昊天殿可有传话?”见楚胜衣有些发怔,玄道轻咳了一声。

楚胜衣强压下眼前一干奇异组合给他带来的内心震撼,对玄道点了点头,回头对众多压阵的昆仑弟子喝道:“掌门有令,即刻放行。”

众多昆仑弟子纵然有议,却也不敢违抗,昆仑仙府山门大开。

“大巫有请。”楚胜衣忽然改了称呼。“不忙。”杨真目光突然转到了天上云层之中“堂堂妖族九部金鹏王鬼鬼祟祟追随我等万里,也不怕失了身分?”

长空中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怪笑,一道金色疾光闪电扑洒下无数残影,卷着飙风袭击了下来。

数十名昆仑弟子纷纷祭起飞剑,抵袭蕴含极具杀伤力的罡风,绝代妖族强者的呼风之力,让这些年轻昆仑弟子竭尽全力也难以立足。

在当初九部众中,就以飞行速度称绝的金鹏王,两翅一展已经遮天蔽日地将昆仑山门笼罩了起来,数十把飞剑彷佛击打在铜墙铁壁之上,纷纷弹飞。

就在玄道与楚胜衣携手并肩冲上时,一道比两人更快的身影穿越了他们。空中尖锐的空气爆裂声炸开,金鹏王的垂天之翼彷佛碰上了无数虚无的利刃,风雷激荡。

电光纵横,金鹏王一收翅膀,一闪即逝重新掠回了高空,正欲回扑,底下一道金芒微闪,一阵剧痛已经从翅膀传入了体内,几片金羽散落长空。

“卢兄弟好箭法。”杨真阻止了欲反击的楚胜衣两人。

“有我卢麒在,怎容那长翅膀的东西张狂。”站在玄武兽背上的卢麒大笑中又聚起一道法箭。

“好小辈,改天再跟你们算帐。”惊怒交加的金鹏王高亢地鸣叫一声,在空中闪电上冲,方向正是杨真来路。

众人一口气尚未松掉,一道金光极速在天空几次折闪,以超乎所有人想象力的速度,笔直穿过昆仑山门弟子守护的空隙,直插入了洞府之中。

在金光插掠而过的瞬间,撒下了一把乱射的金色雷电,将一众昆仑弟子打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杨真目睹金鹏王深入昆仑仙府,心中震撼,他这才知晓仍旧大大低估了这妖族强者,不待与玄道等人分说,就直驱仙府,消逝在空气中,他的速度再一次让昆仑年轻一辈佼佼者楚胜衣和玄道震撼不已。

“眼见为实,想不到杨师弟多年不见,竟把我等远远的抛下了。”楚胜衣和玄道等弟子驾剑追了一阵,休说眼睛,就是神念所及也捕捉不到那一人一妖的踪迹。

而收到传讯的太昊峰,象征最高警讯的十八道金钟声再次敲响,昆仑仙府完全炸开了窝,正在召开的宗议这次不得不强行终止。

一路狂风肆虐,在昆仑仙府横冲直撞的金鹏王,终在接近太昊峰附近,给杨真奇迹般的截了下来。

他结合化巫身法以及刚悟通的破虚之力,取得了惊人的突破,尽管他在破空飞行速度不如金鹏王这天赋异秉的妖族,但他可以破开虚空,挪移身法与遁法完美结合到一起。

一人一妖就此展开了全面追逐,满昆仑弟子只看到两道闪电在昆仑仙府内纵横闪逝,根本无从拦截,只有惊人的妖气在提醒他们,有一个妖族正在仙府中往来肆虐。

“杨真小儿,你是头一个能跟某家拼速度的家伙。”昆仑派毕竟是玄门圣地,很快几名返虚高手隐隐拉开了包围圈,金鹏王自以为把昆仑派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掉头展翅极速而去。

前方一道银电劈下,杨真横空现身,合掌一推,波光荡漾,一堵光墙瞬间蔓延方圆数里,堵住了金鹏王的遁离方向。

金色电光猛挫,罡风急荡,金鹏露出真身,万千羽翼刹那舒展,无数金羽散射开去,瞬间将杨真打出的手印击了个粉碎。

就在这时,一道极亮的光线从天空闪出,几乎同时就斩在了正要折空遁离的金鹏王身上。

漫天落羽,血肉横飞,金鹏王愤而怒鸣,彷佛光阴流转一般,一道金光迅速拉长十里、百里,转瞬无踪。

杨真目睹金鹏王以瞬息千里之术遁走,没有追击,因为他知道,这样状态的金鹏王不是他能追到的。

他忽然心中一动,回头一望,清逸如仙的萧云忘出现在他视野中,方才那惊天一剑,正是出自如今的昆仑新任掌门之手。

“不必追了。”萧云忘低喝一声,这才把目光聚集在陌生了许多的杨真身上。“只怕再过不了多久,师父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师父方才那一剑,弟子再苦修百年只怕也难及万一。”

师徒两人相视而笑,这时,十数名昆仑高手从西面缓缓驾剑而至。

“这么说来,昆仑刻下不仅有法宗嫡系之争,也有人盯上了掌门大位?”

“一德之死一日未能水落石出,昆仑恐怕一日不得安宁。紫桑师徒嫁祸师父,幸得玄女门掌门亲自上门作证,指明紫桑师徒魔道奸细的身分,否则恐怕师尊麻烦就大了,就算如此,仍旧有些小人暗地里指责师尊铲除异己,对法宗下黑手。

“且还不算,那紫桑奸诈无比,反咬九玄仙子和瑶姬乃魔道混入正道的奸细,构陷她们师徒,而九玄仙子也不讳言自己曾是罗刹魔女,故此一德之死便成了悬案”

玉霄峰上,伯云亭跟杨真倾倒着满肚子苦水,杨真听着离开中土后,昆仑派发生的重大事件,件件似乎都与那魔头脱不开关系。

“紫桑师徒是魔道奸细毫无疑问,这是瑶姬亲口所说,只是她们曾经的身分确实是问题,难怪我一回来就发现仙府气氛如此诡异。”杨真皱着眉头,寻求破解之道。

“你离开中土后,师父就暗中吩咐我们严密监视那对师徒,若非如此,恐怕我们还抓不住他们一丝半点痛脚,让他们逍遥法外。想来当初一德真人受紫桑蛊惑,才有后来昆仑内乱,通天阁和天魔宗阴谋得逞。”

“一场内乱难道还不能让他们看清楚真相么,如今不周山重现,妖族野心勃勃,这关口还要再来一场内乱才甘心?”杨真恨恨道。

“师尊接掌昆仑,下面可有不少人抱有想法。”伯云亭苦笑摇头,接着他压低声音“师父正式接掌昆仑前夕,紫霆师伯曾替楚胜衣向师父提过亲,你可知道这件事?”

“什么?”杨真勃然变色,一把抓住伯云亭“后来呢,师父怎么说的?”

伯云亭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杨真一下,见他快上火,这才道:“师父一向很开明,玄门双修早有先例,但也讲究你情我愿,师妹这几年一直在闭关,自然没有结果。”

杨真脸色好了一些,他捏紧拳头“看来只有彻底平定法宗,才能解决昆仑内部一切不安定因素。”

伯云亭愣了一愣,在杨真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以前从未感受到的东西,他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小师弟已是一方之雄,尽管昔日初上山的少年犹在眼前,小师弟还是他心中的小师弟,他见到杨真神情坚毅,似乎有了决断,忙问道:“师弟,你可是有了办法?”

“如今法宗谁在领头?”杨真问道。

“法宗现在一团浑水,谁都有意宗主之位,不过一定要找一个领头人,只能在栖霞峰。”伯云亭面上了有了异样的光芒。

“紫霞师太。”杨真眼睛亮了起来,他并没有留意到伯云亭眼中抹过的一丝黯然。

太昊峰长老院,一处戒备森严的石室内,一名面白无须的老道正在打坐,另一个年轻修士坐立不安地在石窗前来回走动。

“师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最近那几个师叔都不肯来看我们了。”

“孽障,若非你偷偷修炼那邪功暴露了行迹,老夫怎会急急对一德老儿下手。”

“师父大人,你自己无能,怎把气撒在徒儿身上?”陆乾坤回头冷冷一笑“玄道、乐天、楚胜衣、冷锋,当初哪个比我强,若非师父传法有亏,弟子怎会混成今日这般模样?”

“你”紫桑老道拂尘指着陆乾坤直哆嗦“你这个逆徒,当初在上京城,若非你出卖为师,又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早知道你天生反骨,就该一掌毙了你。”

“师父大人,我好怕呀,您老别忘了,我们师徒是一根绳上的蚱蜢,谁也逃不了谁。”陆乾坤抚胸做着一副害怕的动作,神情却是有恃无恐。

倒非陆乾坤胆大包天至此,实是师徒两个一身修为都给禁制掉了,若单凭几分力气,紫桑老道恐怕还非他那恶徒的敌手。

紫桑老道脸色由青变白,最后索性闭目不言,陆乾坤自觉无趣,自顾倚在墙前出神。

“紫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石室大门缓缓滑开,一个佝偻的阴影出现在门口,拖得长长的。

“紫丞,你比老夫又好到哪里去,就算没有萧云忘,还有紫霆、紫轩、紫干,谁都可以跟我紫桑说风凉话,就你紫丞老儿不够资格。”紫桑目不斜视,一脸不屑。

“老夫前来是要给你一个机会,聪明人才有的机会。”紫丞丝毫不为紫桑的尖刻动容。

“师父,紫丞师伯好心好意来给咱们师徒机会,您老人家可不要钻牛角尖啊。”陆乾坤拍了拍身上尘土,对着门口遥遥施了一礼。

“好个识时务的弟子。”紫丞乐呵呵笑笑“紫桑你且听老夫大言,只要你听老夫吩咐,老夫担保你师徒周全,至不济也可让你师徒脱困。”

紫桑老眼眯开了一线,这时石室大门缓缓阖上,那个佝偻的身影已经融入灰暗的墙角。

“你让老夫认罪”

“不只认罪”

在石室中围绕着一场阴谋进行讨论的时候,不远一间斗室内两人脸上却是变了颜色。

此刻杨真施展了天听之法,从他附在紫丞身上的一丝元神上,清晰无误地洞悉了两人的对话,且通过秘术一同听着对话的,还有一个满面寒霜的道姑。

不多时,紫丞沿着来处,悄然离去。

“紫霞师伯,此乃天助我等,紫桑虽未交底,但显然大有问题,否则紫丞也不会试图趁虚而入,如今师侄的计划,师太以为如何?”杨真睁眼,那一丝元神已经收了回来。

紫霞师太深深凝视了杨真一眼“你真有把握揭出紫桑师徒的底细?”

杨真站起身,面上皮肉、眉头、发丝开始发生变化,转眼一个陌生的英俊邪气男子出现在紫霞眼前,整个过程神乎其神。

“师伯只需主持好昊天殿的水镜,请来昆仑各脉主事真人和执事,事情很快真相大白。”

“好。”紫霞师太目不转睛打量了杨真好一会儿,捏紧了手中的拂尘,点了点头,她随之起身,忽然问道:“你这变化之术可得自南疆的巫门?”

杨真浑身才开始雾化,正要施出化影之术,闻言答非所问道:“师伯,听大师兄说,您老人家大有可能接掌法宗。”说罢,他不等紫霞师太有所反应,已经当先穿门而出。

半个时辰后,太昊峰昊天殿内,丹犀之上,大殿之中,将近百名昆仑真人,围绕在当中一面巨大的古镜周围,那面镜子正是昆仑至宝昊天镜。

“紫霞师姐,你要求暂休宗议,又请出昊天镜,究竟要做什么?”紫轩手中折扇打开又合上,带出一溜光影,煞是好看。

紫干真人也皱着眉头道:“昊天令既出,警讯已经通传修真界各道;各方消息眼看就要回笼,各宗各脉陆续将遣人前来,昆仑同盟大会即开,切不可耽误在其它琐事上。”

紫龙真人咕噜着大嗓门“这几日空桑子天天上门来烦老道,要不是掌门有令,我紫龙早杀出去瞧瞧那不周山了。”

“诸位同门稍安毋躁,紫霞师姐自有她的用意。”丹犀上一直安坐的掌门真人萧云忘发话了。

站在昊天宝镜前的正是紫霞师太,对周围的聒噪充耳不闻,她手中不停打着法诀,青蒙蒙的古镜镜面上光华流转,渐渐出现了清晰的镜像:青山、石室,最后出现了人影。

殿中很快寂静下来,所有人死死盯着镜面上的变化,然后微弱的说话声音传了出来。

在角落里,一个佝偻的身形不为人所知的颤了颤。

看着一条影子渐渐显化出真身,血腥的魔气丝丝缕缕缠上紫桑师徒,两人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紫桑试探着低声道:“是血魔大人?”

“不必拘谨,方圆十丈都在我多弥罗血禁之中,没有任何人可以窥探。”血影双手挥舞,法诀打出,似乎张开了一个结界。

紫桑依旧卑躬屈膝,他斜着眉眼扫了一下四周,果然不知何时已笼罩了淡淡一层血色,他倒不虞有人偷听,毕竟被封印的是他的真力,方圆半里仍旧在他神念感应中。

只是与魔道接洽,万万不可被发现,倘若一旦给发现,必定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血魔大人,可是受魔尊之命前来救我师徒于水火?”

“救?”血魔邪冷阴笑“尔等办事毛躁,险些坏了魔尊大事,如今大功未成,就想临阵退缩?”

“血魔大人,我师徒自有苦衷,岂能一概而论,那一德法力精深,原始殿之变后,再不肯容我妄动,紫桑只好下手取而代之,谁想到瑶姬那个妖女竟然也知道我师徒的身分,才出了岔子,还请血魔大人与魔尊大人说几句好话,我师徒感激不尽。”

“瑶姬那个蠢女人怎会知道搜魂真君的计划?”血魔奇怪地自言自语,似乎陷入了沉思。

“也许是搜魂真君不小心泄密给了那妖女。”紫桑小心翼翼道。

“不管是不是,她玄女门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我天魔宗一统人间界指日可待。”血影化身肆意大笑。

“是、是,血魔大人说的是。”陆乾坤小心凑前献媚道“大人,如今我师徒恐怕无法在昆仑派继续容身,还请血魔大人救我师徒脱困。”

“蠢材,本魔将此次特意前来,就是带你们两个蠢货离开。”血影化身猛一拂袖,一团血雾瞬间将紫桑师徒笼罩了起来。

与此同时,昊天殿内,昊天宝镜镜面上也出现一团血雾,最后所有镜像一闪之后,回归混沌。

殿内,几乎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尤以法宗修士脸色最为精彩,个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紫霞师太收起昊天宝镜,恭敬地交还给了掌门真人萧云忘,然后拂尘一摆,退回了此时乱糟糟的队列中。

“叛徒送到。”这时大殿外面传来一阵清朗的男子声音,随即两个人滚落在了大殿之中,不正是紫桑师徒是谁?

在袖里乾坤芥子空间中的紫桑师徒尚且晕头转向,摔得浑身一阵生疼,正在心中咒骂血魔,不料睁眼却瞧见一双双喷火的眼睛。

“紫桑道长,还不回头好生拜见你的血魔大人?”紫霞师太冷冷在前笑道“这回你师徒还有何话可以狡辩?”

紫桑师徒魂飞魄散地回头,唯见大殿门庭处那张可恨的笑脸,却是哪里来的血魔大人?这里分明是玄门枢机重地。

“紫桑,你可知罪。”丹犀之上,一个冷冽威严的声音传了下来,压下了殿中滚滚而来的汹涌怒火。

第五章天魔

凭杨真举重若轻的手段,法宗一德暴毙一案彻底了断,自萧云忘正式接掌昆仑派后,门中不和谐的声音都彻底消失了,底下涌动的暗流也平静了下来。

在萧云忘一力推举下,紫霞师太接掌了法宗,整个昆仑派上下终结了多年来的内争。

当然这除了萧云忘雷厉风行的手段外,也因为不周山和妖族的动静更加吸引了昆仑派,乃至整个修真界的目光。

昊天令再出,拥有修真界领袖地位的昆仑派即将再次举行同盟大会。

原始殿对整个修真界开放以来,整个修真界已经数十人成功避过天劫,得以飞升。

昆仑派的威望,再次达到了三千年前,玉鼎真人封印妖族九部时的顶峰,甚至犹有过之。

至于立了大功的杨真,则无所事事地住在了玉霄峰,尽管他不再是昆仑弟子,甚至带入了一头牛头人和一头神兽在昆仑,也无人对他有半分置喙。

乐天、萧月儿、冷锋等人,早在数年前就远赴一阳上人留下的海外洞府潜修,如今正在赶回途中,大师兄伯云亭内务繁忙,整个玉霄峰大多时间内都只有杨真一行。

玄武兽波若悬浮在玉霄峰外,吞吐着云气和日月精华,前来探视和拜服的昆仑诸脉修士络绎不绝,玄武也不理会他们,兀自练功。

而牛头人在杨真的特意吩咐下,时不时与玄武一起出现,与昆仑弟子进行交流,至于杨真所想自然无人可知。

如此三日,杨真一直都在与卢麒切磋和印证道法,随行一直无所事事的白纤情忽然心血来潮,告诉杨真她要去王母峰一趟。

白纤情刚去没多久,杨真心中一动,钻出静室,来到山外,一个七分熟悉三分陌生的丽影出现在眼前。

“师姐,你清减了。”

两人犹在凝望,杨真肺腑波涛汹涌,那道绿影已经风一般扑进了他怀中,山风绕着两人肆虐,两人的发丝纠缠在空中飞舞。

“你回山好些天也不肯来见我”

体会着萧清儿熟悉的体香和气息,杨真浑身暖融融的,彷佛身在九霄云端,耳边这时却传来了幽幽的怨怼。

“我”杨真语窒,方才还在庆幸白纤情不在,报应就来了,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女孩儿家的敏锐。

“你有心回来看师姐,师姐就知足了。”萧清儿轻轻脱离杨真的怀抱,她下垂的眼睑似乎在掩饰着什么,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你回山的消息师姐也是刚刚才知道。”

“师姐,我”杨真从没想过自己有如此嘴笨的一天。

萧清儿缓缓走过杨真,站定他身后两步,声音有些异样道:“方才在王母峰我见到白姐姐了,看样子她比师父辈分还要大的样子,好生奇怪。”

杨真赶紧上去抓住萧清儿的手,萧清儿挣扎了一下,就任由杨真拿捏,两人分别多年,这时并肩走在一起,似有千言万语,一时却无从说起。

“玉霄峰比往年冷清多了。”两人一路随意漫行,最后竟不自觉来到一座孤坟前,瞧着那块石碑,萧清儿呆怔住了。

“如今昆仑内外一家,尽为师父所掌,师娘她在地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你明白什么?”萧清儿有些激动,扭头道:“爹他从来不稀罕什么掌门之位,娘去了后,玉霄峰就再没有过笑声。

“爹虽然从来不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心中很苦很闷。爹他之所以选择背负所有人的期望,只因为娘付出了一条命。”

杨真默然,他无法反驳,尽管他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个师娘。

“娘亲一贯性子冰清,其实她很喜欢热闹的,爹要不在山上,她总会对我们姐妹唠叨。”

萧清儿从墓地附近摘了几朵野花扎起来,放在墓前,最后抚了抚墓碑上的积雪,重新退回到了杨真身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冷师兄失去一条手臂,大师兄成天也是郁郁寡欢,月儿一声不吭远赴海外,爹心中只剩下了昆仑派。”

“至少你还有我。”杨真轻轻将娇柔的萧清儿拥住。

“可是师姐总觉得你一直在隐瞒着什么。”萧清儿可以透彻人心的目光迎了上来,让杨真一阵发慌,她道:“娘曾说过男人的话都靠不住,就算爹也一样,师姐不知道娘的话对不对,但师姐修了不少圣宗秘术,总算懂得一些测心之术。”

杨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神情僵了好片刻,他才下定决心道:“师姐,有些事情确实到告诉你的时候了。”

这时一道轻微的破空声响起,一个白衣修士从山外云中落了下来,杨真和萧清儿连忙分了开来,发现来人身分,各自都有些尴尬。

“清儿师妹总算出关了。”楚胜衣声音如常,若非熟悉之人,绝察觉不了他的异常。

“楚师兄看上去修为又有大进了,小妹当是望尘莫及。”萧清儿有些羞赧道。

“师妹哪里的话,比起杨师弟,楚某都要愧煞了。”楚胜衣不愧是昆仑年轻一辈佼佼者,转眼就波澜不惊。

“楚师兄此来可是有事?”杨真此时心境早不复当初,当年在峰会拼死依旧落败,早尘封在记忆深处。

“云梦大泽的使者已经到了昆仑,前来恭迎杨师弟。”楚胜衣手中一张法牒已经隔空送至杨真手中。

“那群阴魂不散的家伙,鼻子比狗还灵。”杨真接下法牒对萧清儿苦笑了一下,但随着他扫略法牒内容,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最后对楚胜衣道:“巫门可有对昆仑派派送消息?”

楚胜衣答道:“掌门师叔刚下达召开紧急宗议的通知,众多师伯师叔都要参加,连圣宗姬香仙子都在邀请之列。”他顿了一下,又道:“掌门师叔说了,请你也一起参加。”

“我?”杨真错愕之后,淡然道:“既是如此就去罢。”

“杨师弟,不知道云梦大泽来人如何回复?”

“让他们候着。”杨真有些烦闷,看到楚胜衣诧异的神色,他心中一动改口道:“若是昆仑派允许,就让他们进山先找个地方候着,我得空再去打发他们。”

两人正说着,忽然脚下一阵天摇地动,山崖上大块的岩石滚落了下去,在深渊隆隆轰鸣,过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此时整个仙府上空笼罩了淡淡的紫红云霞,端是古怪。

杨真三人面面相觑,楚胜衣笑言道:“应该是地脉相冲,仙山洞府三五十年总会有这么一次的。”

不消片刻,一阵紧密的金钟声,从太昊峰方向遥遥传了过来,回荡在仙府。

杨真也笑着点头道:“龙虎相斗,灵气冲霄,这可是好事。”

楚胜衣点点头告辞,径直掉头回去复命,直到离开之前,他再没有跟萧清儿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再看过她一眼。

杨真发现萧清儿一直望着楚胜衣离去的天际,他拉住萧清儿的手“走,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朋友。”

“燕州、辽州都出现了大批妖兽,而且在不断沿着北方部落族群南下,一路屠戮,妖族恐怕已经迫不及待了。”紫轩真人的折扇合拢,拍打在案几上。

紫干真人神色凝重道:“依老夫看,妖族一方面固守不周山,另一方面驱出大批妖兽,让我修真界进退失据,我昆仑派居九州岛中部不得不防,妖族打得好算盘。”

“慢来。”紫霞师太一摆拂尘“依贫尼看,妖兽肆虐未必单是妖族所为,归墟距九州岛数万里,不是说来就来,再者,掌门真人前些年曾深入幽都山,不也见到大批异化妖兽,兴许是妖族与魔道连手而为。”

殿中众说纷纭,却无人能拿个决断,最近数年低调了许多的紫霆真人赫然出列:“中土修真界,乃至我昆仑恐怕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圣宗自三千年前就不问世事,如今也该到出世的时候,还请圣宗姬仙子与我等指示一条明路。”

丹犀之上,唯一可与萧云忘并列的姬香仙子闻言,睁开了微阖的凤目,丝毫没有万众瞩目的感觉,她缓缓道:“杨真系出昆仑,为我圣宗护法。

“他为化解妖族之厄,七年前孤身一人前往归墟,施展通天手段,广为结纳妖族,如今在归墟,除却你妖皇与龙族之子龙胤,就属他实力最为雄厚。”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上下无不骇然惊呼,当中许多人落在杨真身上的目光已截然不同,那不再是一个光彩夺目的后辈,巫门之主这个加持在年轻人身上的身分,此刻已经落到了众人心底深处,一方之雄已经不足以形容杨真,他手里所握,已经事关整个修真界乃至人间界局面。

说点夸张的,他打个喷嚏,这修真界的地面怕也要抖上一抖。

姬香看到众人反应,意味深长地继续道:“不周山妖族所图甚大,但如今妖族比之三千年前九部妖族的万众一心,有天壤云泥之别;唯可虑者九州岛结界已破,不周山随时会重开,到时修真界必定会一窝蜂聚向此地。

“而此刻九州岛妖兽即将横行天下,远古神话时代的封印恐怕已经松动,若是传说属实,那么九州岛即将面临最大的敌人恐怕不是妖族,而是那神话传说时代的太古天魔。”

“太古天魔?”殿中一阵哗然,更多的人是茫然。

“关于此魔本座所知也甚少,圣宗秘典所传不甚详细,只知此魔神通大至可与远古神人相抗,拥有不灭元神,一旦出世,整个凡间界将无可抗衡。”

“此魔而今又在何处?”一人问道。

姬香答道:“人间界与天界的边缘,乾坤、轮回、龙神三印所封印,如今三神器已经关闭九州岛结界,那天魔随时可突破三界空隙进入我中土人间。”

“贫尼也有一问,似乎目前并无迹象表明有此妖魔会突入人间。”紫霞师太皱着眉头。

“九州岛何处灵气最浓郁,天魔就最有可能从何处突入人间,你们可知龙脉所谓何来?”

姬香微笑着问,见无人可答,她自答道:“三界间隙与人间界破裂之处浊气大泄,与人间界清气相会,久之聚而成灵谓之龙脉,我等仙山福地所寄皆是龙脉之上,诸位可是明白了。”

“这么一来,我昆仑派岂不是大有可能是那天魔出世之地?”紫龙真人摸索着胡茬,瞪大了虎目。

姬香微笑道:“不知诸位可曾留意,此次昆仑昊天令所出,唯有云顶山天佛寺回应有异,天佛寺主持大言称寺内不靖,无力外顾,也就是说他们会放弃与我玄门联合行动。

“从传讯弟子以及南疆巫门传来的消息都说,云顶山山门封闭,山外百里就可看到紫煞冲霄,玄气凌云。”

殿中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不久前,昆仑仙府突如其来的地脉暴动,此时天空灵气郁结的紫霞尚未散去,一阵寒意涌上众人心头。

“此事防无可防,当前解决妖族才是头号问题。”丹犀之上,一直闭口不言的萧云忘讲了不同的看法。

姬香微笑颔首道:“掌门真人有理,圣宗只是未雨绸缪。若说到妖族,我等何不听听巫门之主的看法。”

被点名,杨真也不扭捏,飒然而起“妖族早已扎根归墟,九州岛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梦想,只要中土修真界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妖族自然会缩回老家。

“至于北方出现的妖兽,在下敢断言定是魔道所为,不过如今魔尊向隐与妖族未必同心,古神器轮回印尚在他手中,整个人间界,若说单打独斗,恐怕难有其对手。”

说到向隐,殿中当初参与原始殿一战的人都感触甚深,其可怕之处,非言语可以描述。

昊天殿陷入一阵死寂,妖族反攻,魔道猖狂,人间界惊变处处,正道修真界已经到了悬崖边缘。

姬香叹息一声,道:“敌人未必永远是敌人,那牛头人你们当中也有不少人见识了,妖族与我人族恩怨并非不可化解,但是魔道却不可共存,他们心向毁灭,人间界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她甜美动听的声音丝丝入耳,让殿中昆仑修士皆有所触动。

“若有可能,我昆仑也无意与那妖族再战,那实是人间界的灾难。”萧云忘颔首认可。

“仙子所言在理,小子愿效犬马之劳。”杨真离席而起。

“你堂堂大巫,妖族一霸,小女子怎敢驱使,若杨公子不嫌弃,圣宗倒愿意追随冀尾。”

不知是否错觉,杨真分明看到高高在堂上的姬香白了他一眼,至于姬香的话带来四周一片惊愕、诧异、震惊的眼神,他浑然没有在意。

“仙子说笑了。”杨真讪笑不已。

“本座没有说笑。”姬香盈盈起身“若说杨公子无才无德,如何能得到乾坤印认可,如何得到巫门认可,如何在归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若非白纤情姐姐肯告诉本座你的身世秘密,恐怕姬香会给你蒙上一辈子,前世今生两世缘,你欠姬香的还没有还呢。”

杨真在恍惚中,一阵香风已经掠过了他,只剩下满殿上下一群泥塑中人。

“同盟大会未开,小子打算去一趟云顶山,打探个究竟,若是赶不回来,大会决议小子定当全力以赴。”

杨真说完,扭头就出了昊天殿,他实在无法忍受被当作怪物一般关注。

苦心隐瞒,自己的身世终究还是让姬香这个前世有过瓜葛的女人知道了,白纤情究竟在动什么念头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莫可奈何,他欠这个女人太多,这一世都还不完。

他心底更担心,若是萧清儿知道内情,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原本坐观风云的打算只好抛弃,凭他如今的道行,哪里不可去?北方的妖兽肆虐,自有昆仑为首的玄门操心,他更想去另一个有着巨大危机感的地方。

在昆仑仙府越来越讨人喜欢的牛头人,被杨真特意留了下来,每日都有好奇大胆的昆仑弟子上门跟他切磋,也不怕寂寞。

有杨真命令,也不怕牛头人发狂,闹出乱子。至于昆仑派自掌门以下都默许了这件事,能与妖族尝试相处,在目前看来并不是一件坏事。

有玄武神兽开道,百名巫门精英祭幡伴驾,一路浩浩荡荡赴东南邛州,长空之上杨真心神无限延伸出去,方圆十里、百里、千里,只要天地元气所至,心神所系,无有不存。

从乾坤印中所悟天地至高法则流水一般回涌心田,天巫术不传法门,昆仑圣道交替演绎,杨真只觉得体内不断膨胀,彷佛吹气一般无有止境,直追天地一般无垠无界。

杨真紫府内的神胎,已经由三尺大小膨胀到了丈许,内外浑然一体,形神俱妙,至此多罗神丹的药效才尽数全功。

他无远弗界的出窍神念忽然微感一滞,前方强烈的地煞灵气彷佛一头怪兽,在纯阳气息的束缚中不断挣扎嘶吼,内中夹杂着丝丝狂乱暴虐的邪恶气息,不断试图缠绕吞噬他那丝神念灵识。

心中一惊,这时一个清脆欢快的少女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大巫哥哥,快看,那是不是云顶山?”会叫他大巫哥哥的,自然也只有巫族中的鬼灵精巫灵儿。

整个天地彷佛瞬间归入了杨真体内,他睁眼入目便是一片酱紫色的云海,巍峨的云顶山巅,金红色佛光和紫黑色煞气冲突不休,霞光明灭,隐隐约约有梵音从里面传出。

只是眼前这个佛门圣地,真是那个传说中佛光普照、妖魔退避的所在么?

“龙脉下面有可怕的东西,很可怕的东西”玄武神兽波若的声音在杨真灵识中响起。

杨真心中一动,问道:“你曾在我身上感受过的气息,跟它可有分别?”

“有少许分别,但波若能肯定,那是同一个邪恶所散发的气息,只是你体内当初那气息要弱小许多。”

波若的答案让杨真心神大震,自从失去乾坤印,他就完全与那神秘存在失去了感应,难道这人间界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真的封印了远古可怕存在?

“大巫哥哥,那些秃头不是很厉害吗,怎么都让邪魔打上山门了?”蹲坐在杨真身边的巫灵儿捧着下巴,一双灵动的大眼不断转动。

多年过去,这丫头虽然早就成年,修为也是巫门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者,但性子却一如往昔。

“大巫,我们恐怕要小心行事,不可贸然进山,天佛寺上下数千和尚,个个修持纯阳佛力,他们都对付不了的邪魔,我们恐怕也很难对付。”说话的是黑巫头领蚩越,这一次前来追随杨真的正是他与巫灵儿。

众人耳中响起卢麒铿锵有力的声音“既然来了,岂有退缩之理。”

“就懂匹夫之勇,怪不得你鹿谷都给人家灭了。”巫灵儿红菱小嘴撇了撇不屑道。

卢麒狂狮一般怒气冲天,但他目光落在巫灵儿可爱的脸蛋上时,却没了脾气,对杨真笑了笑“这小姑娘说的没错,师妹她无法继承后羿族的神功,鹿谷其实已经不复存在了。”

“生生造化,云起云灭,凭卢兄的本事开山立派也非难事,何须自苦自责。”杨真知道卢麒之所以跟随他,就是为了寻找一点寄托。

在数次叫山都没有动静后,玄武神兽在杨真的命令下,载着百多人一头走进了云顶半山,闯入护山禁制中。

出乎意料之外,天佛寺净土一路禁制支离破碎,凭借玄武神兽天生挪移遁术,轻松就闯入了最内层天地。

入目情形,尽是满目疮痍。

错落在山体上,上百座寺庙古刹都在山峰不断的震颤中开始崩坏,数千和尚分布在四个广场,布成佛门伏魔大阵。

盘旋飞舞的佛光,竟在不断从地脉深处上冲的一丝丝墨紫魔气冲击下摇摇欲坠,虚空如潮,梵音起落跌宕。

“阿弥陀佛,老衲珈蓝院普难,不知众位施主如何闯入我天佛寺?”说话的老和尚一脸菊皮,满脸愁苦,身形佝偻,谁也想不到是大名鼎鼎的天佛寺菩提院主普难大师。

他瞧着杨真等人目光有些不好看,毕竟天佛寺与巫门一向关系不佳。

“太古天魔出世,我等前来相助,大师当不会拒绝吧。”杨真命玄武降落在一块平整的广场角落,远处阵中的和尚无一注意这边,都在诵经念咒,竭力维持法阵。

普难低眉沉默片刻,忽然抬头,双目精光四射“若老衲没有看错,诸位当是云梦大泽的贵客,大言主持有言,若是本寺抵挡不住,再请诸位出手不迟,请恕老衲怠慢了”

“菩提院何在?”杨真不耐烦地打断,都火烧眉毛了,这些和尚还死要面子。

普难不知杨真何意,便为他指了方向。

“老和尚,这不是你天佛寺的事,是整个天下的事。”杨真说罢,玄武神兽已经悬空而起,掉头朝半山另一个方向冲去。

普难唱了一声佛号,没有留难,摇了摇头,身形一阵模糊消失了,原来他现身的竟是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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