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害怕,就像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对,羞涩一点,千万不能哭”
漆黑的大床上,光亮淅淅沥沥的从墙壁格栅中渗漏,缓慢移动,仿若夜幕。漆黑的床上,雪白的少年半披着被,五官稚气未褪,眼睛水润。神情不见恐惧,只有平静。
粗糙的、炙热的手掌从被角探入,抚摸起近在咫尺的白嫩的大腿,轻轻揉捏,又顺着曲线向上,划过他的腰际。彼时安祁从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忍不住轻轻颤抖。
随即,那只手轻而易举的环住了他整个腰,向后用力,他的后背贴上了一个同样炙热的宽阔的胸膛,属于alpha那霸道的、强烈的气息刺激着安祁做出生理反应。
身后的alpha低下头来,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后。安祁面色泛红,手向后伸摸到了对方结实的肌肉,此时因为手上动作不停而耸动。
腰间与手下的触感,以及围绕在周围淡淡的信息素不断刺激着安祁的大脑,直到腰间的手再度向上,手指掐住了他的乳尖。
“唔”胸前仿佛有电流划过,令他忍不住发出短促的音节,身后的人一顿,附身咬住了他的耳垂,不断舔舐。
安祁原本坐在alpha的腿上,此刻被那只手向身后带,只隔了一层纱的臀部感受到了坚挺粗胀的物体,它调整姿势,在安祁臀缝间不断游移摩擦。
“嗯啊”一直没出现的另一只手从安祁左侧伸出,捏住他的下巴,大拇指轻轻剐蹭他的唇瓣,示意安祁张开嘴,慢慢伸进去两根手指搅弄。
“唔嗯”模糊的声音从安祁喉咙里发出,alpha笑了笑,低头在安祁肩膀上烙下一串串痕迹。
试探调情的环节可以结束了。
粗长的怒龙抵住穴口,“噗嗤”一声撞了进去!狠狠侵犯了初次承欢的oga。
小人儿顿时发出了更大的呻吟,在信息素的蛊惑下,似痛似爽。alpha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两只手掐住青嫩的oga的腰,配合自己律动,疯狂冲撞紧致的穴眼。
像是吃人的怪物撕开了优雅的皮,刚才的漫不经心,不过是在伪装罢了!
安祁的脊背被一只大手压着俯趴下去,腰部却被高高提起,皮肉撞击发出的“啪啪”声回荡在房间内,与之伴随的还有安祁的叫喊以及alpha低低的喘息。
昨天夜晚,安祁才刚刚分化完成,今日便被送到了一位喜好者年轻oga的背景深厚的大人物床上。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根粗热肉棒反复碾压肠道,龟头还徘徊于最深处生殖腔附近研磨撞击时,他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再加上信息素带来的磨人的清热,仅剩的理智和一丝丝不甘让他做出主动——他半抬起身,虔诚乖顺的亲吻了alpha的手背。
掺杂着oga信息素的汗液滴落其上,alpha神情微变。
他勾起嘴角,将安祁的身体调转为正面朝上,肉棒在他体内旋转半周,引起对方几声急喘。然后抓住两条白嫩带着薄汗和斑斑红痕的长腿,躬身下压,几乎把安祁的身体对折!
臀眼几乎是张到最大,alpha腹部发力,肉棒向内冲撞达到了恐怖的深度!足足将生殖腔撞开了一个口子!
“嗯啊啊”激烈的快感涌入安祁的大脑,他大脑一片空白,呻吟一声高过一声。
来自alpha的信息素伴随着情潮聚集到oga的腺体处,帮他的身体悄然完成最后一步分化——信息素定性。
刚刚分化的oga,几个月后自然会产生有味道的信息素。当然,也可以在分化后由alpha通过性爱的方式主动引导出来。而后者往往会给alpha们带来独特的感受。
就像亲眼看着含苞待放的花朵一点点盛开。
被激烈的性爱几乎榨干所有体力的安祁无力望着天花板,身下肉棒裹着一层晶莹的水液不断进出窄小的洞口,oga的生殖腔已经被彻底肏开了,敏感的他喷出了一股股肠液,颤抖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alpha呼吸一沉,肉棒最后一次挺动后深深扎进生殖腔里,龟头不断膨大,烫的安祁流出眼泪,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也鼓了起来。
“啊好涨”
在他低低的呜咽声中,滚烫的精液充满生殖腔。alpha按住安祁想要逃离的上半身,眼含期待。
一股浓郁的味道爆发开来,充斥alpha的鼻尖,是不同于他自己信息素、汗水、精液味道的特殊香气。
馥郁的酒香。
他深深吸了口这醉人的信息素,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称赞道:“很好,是个极品的少有的oga”
场景变换,,准备离开。
程止戈起身相送,还没到门口,就又进来一个人。
对方身穿海蓝色军装,五官稚气长得像娃娃一样,却又身材高大,比少将高出了将近半个头。在看见屋内还有别人后,他明显愣了一下,抬手敬礼,目送少将离开。
等人一走他就立刻把门关严,外面挂了个免打扰的牌子,从内锁死,径直走到一边的沙发上,歪歪斜斜的坐着,姿态随意。
显然,与少将相比,他和程止戈要更熟悉。
看了眼毫不见外的人,程止戈收起记录表,问道:“学校怎么样了?”
语气淡漠,提问者明显是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只不过打开个话头,给这位阵仗颇大估计有一堆“废话”要分享的某人一个讲述的机会。
来人名叫梁弼,程止戈的同学,在基地另一个军区实习,做的不是什么正经训练,他只是想混个实习证明。
贵族出身、纨绔子弟、碎嘴子,是程止戈对他这位同学做出的总结。
对方翘起二郎腿,双手交握搭在后颈上,戏谑道:“院内没出什么问题,但我听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传言。你还记得上次竞赛和咱们组队的那个控制系。
“战争史”即是以人类迈出太阳系之后,与外星生物发生争斗的历史为背景,利用全息技术,结合外星人的组成结构、战争环境、各类外星文明史等,进行模拟演练从而达到教学目的而开展的课程。
自古能者多劳,德拉科尔大学最精英的战斗系学生,“战争史”要从头修到尾,好处是终于结束了繁多的公共基础课。
不过对于已经入伍且获得了军衔,早就免除了四年半以来全部基础课的程止戈来说,这点好处等于没有。
九月二十三开学日,难以计数的空中列车一辆辆驶入德拉科尔大学军学院,在尤利卡星是很难见到这种盛况的,空中轨道属于军方管控,连校车也禁飞。
下半学期的开学日非同凡响,因为战争史系列课程要求全员出席,那些经常出任务的、有军衔加身的,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学生也会在这一天返校。广场上,大家纷纷抬头寻找起熟悉的车身编码,毕竟大学也属于社交场之一,能开着空中列车过来就代表车主在军方有一定人脉。
站台上,罗宿穿着普普通通的训练服走了下来,一路上看过各种小团体寒暄,庆幸自己几乎没怎么来过学校,要不然得麻烦死。
走着走着,他忽然一怔,上空不远处一辆有着红色国标的普通型号军车朝着站台驶去,上边印着难得的被他记住的编号。
脚下打了个转,因为已经下台阶了,他就没往上走,站在较为空旷的地方看着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熟悉的alpha。
这人穿了一身在他身上很少见到的常服,脚踩带有特殊防护装置的军靴,靴筒隐入宽松的裤管里,手被贴近肤色的生物手套包裹,头发比起寸头时期已经长了不少,但最长也仅仅是和眉毛齐平。
疏离冷淡的气质和穿常服也站的板正的姿势,是比脸还要突出的个人特色。
罗宿冲着对方挥挥手,扬声道:“你寄来的材料我收到了。”
刚下车的程止戈在喧闹中听到这句话,并精确定位到来源,转身冲罗宿点头示意。
这时,罗宿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什么材料啊?可以制造那什么涡轮电场的石头吗。”
长了张娃娃脸身量很高的alpha在罗宿身边站定,罗宿认识他——麦克米伦王选区授衔,时任帝国上尉的梁弼。
在尤利卡军学院这个上尉多如狗,校级遍地走,毕业即少校的地方,对方的军衔并不算突出。
“是伯克林漩涡电场。”
梁弼顿时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别说人名,我听了就头疼,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是怎么记得住的。还有,那块石头是我拿回来的,你该谢谢我。”
“哦,谢谢你。”罗宿先是真情实感的感谢,然后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要我干嘛?”
“嘿嘿。”梁弼贱嗖嗖顶了顶罗宿肩膀,笑意吟吟的说道:“给我和你弟弟搭个桥。”
“呵。”罗宿没好气道:“我看你和我哥挺配的。”他哥哥是个普通alpha,在法的还击,被对方牵制着打了一通,下手毫不留情。
林承洲不怕疼,疼痛让人清醒,最后实在是累了,靠在墙上自暴自弃的一口咬住男生肩膀,死咬着不松口。
男生拽着林承洲领口一把将他提了起来,五指掐着他下颌,贴着他的耳廓低语,听起来咬牙切齿:“在这里,我都必须遵守规定,你又算什么东西。”
再次被甩开,林承洲晕眩了一会儿,对方踩着地板的声音逐渐远去,医疗机器从天花板下来给他身上的淤青喷药,半分钟便恢复如初,但疼痛犹在。
额头的血管剧烈收缩,这场单方面被殴打算是让林承洲彻底清醒过来,终于有了离开家族的真实感。
好像解脱了。
他仰头依靠着身后墙壁,半晌没动。不知过了多久,医疗ai见他一直坐在对战室不出去,出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林承洲睁开清澈明亮的眼睛,他现在感觉好得很,从未有过的轻松。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愤恨,更像卸下了什么重担。
“基地治疗药物为使学生记住教训,将保留三小时疼痛刺激,对身体无害。无事请尽快离去,对战室不宜久留,出门后前往观测塔学习战场探测设备使用方法。”
对ai的逐客令充耳不闻,林承洲见ai知道他的行程,于是问道:“刚才打我的人是谁?”
ai任劳任怨调出资料,机械音停顿合理语气平平的念道:“他叫程止戈,尤利卡时间一年零十一个月二十一天十个小时前进入乌塔基地,连续两年年终考核为,到时候看到我弃考,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不过,这只是理由之一,弃考之后我肯定会再留一年,他使我意识到我有时的想法很狭隘,对周围人带有偏见,如果再留一年,我应该和他交个朋友。”
简短的小故事以遗憾收尾,至于后来发生的,人尽皆知。
没人能预料人生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像程止戈当年只是躺在实验舱里小憩一会,醒来后,一切都变了。
那一年,他用力踹开了自己紧锁的舱门,意识到不对,本欲离去的步伐硬生生折返,徒手砸开了身边离他最近的实验舱,然后拉出了一个精神恍惚、胡言乱语,认不出他也听不进去话的林承洲。
明明半个小时前,他还想着怎么给对方道歉
童年的遗憾没办法弥补,但至少现在,程止戈要把自己的想法完整的说出来:“我不讨厌你。”
不讨厌努力了一年却只是想偷试卷的你;不讨厌当年把你从悬崖下救上来后,哭着求我别为了救你搭上性命的你;不讨厌虽然经常动手动脚,但心里有分寸,时刻留意着我情绪的你。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细节,但大体上心里有数。
“你算救过我,我也救过你,我们当年患难与共、相依为命。你占据了我友情的很大一部分。”
心跳声在耳边,像是爆炸。喜欢上这个人的理由,现在是如此的明朗。血液上涌让林承洲思绪翩迁,想起了一件不久前的小事。
那时,他靠在门边,听程止戈对那群小孩子说道:
“人不能因为喜欢获罪,你崇拜的人获得的成功也不是你自己拿来炫耀的资本。你可以骄傲的说你为了接近他、成为他做出过多少努力,还能有很多别的理由,但绝不能只是因为‘那个人最厉害,喜欢他证明我眼光好,其他人喜欢的人都不如我喜欢的人强,所以他们不如我’。
“喜欢不分高低贵贱,信仰同理,理想如是。那都是别人自己的事。”
这个人有着比钻石更纯净闪亮的灵魂。人类前进的路上,他就是一盏能指引方向的道德明灯。
乌塔基地除了每年年初大选一次少年兵,还会在学年进行中插入几个,林承洲就是在这一年开始两个月后被选进来的。
时光飞逝,眨眼间便到了辞旧迎新之际,少年兵们乘船飞往卡尔洛斯星进行年终考核,这颗星球温差较大不适宜居住,星球表面几乎被机械全面覆盖,从太空观察,地表裸露面积少得可怜,巧合的是基地附近就有一大片,上千平方公里。
两天后,也就是现在,程止戈感谢这个巧合。虽然真实原因可能并非巧合,而是某些他不知道的理由所导致的必然,但他不想深究,管它是不是,感谢就完了。
程止戈扛着昏迷的林承洲钻入密林,耳边是战斗机划过天空轰隆声,仿佛近在咫尺,远处一声声轰炸此起彼伏,让人心惊肉跳。
作为乌塔基地最优秀的学生,程止戈认得出此时从军区飞出来的轰炸机型号为,比较落后的战时预备军械之一。保证火力库存精简智能系统的典型,分辨不出动物、植物、真菌聚合体三者区别,通过识别生物对外发散的波频密度确认目标地。卡尔洛斯特殊的被合金覆盖的地表就是为了生产试验这种武器。
密林之中生物覆盖率大的惊人,轰炸机不会往这里投弹,这种军械没有配备专门识别人类频段的装置,因为它们根本不是为了人类内战准备的。
但是
程止戈望向天空,面带忧色。
目前应该还是没结束的封锁整个星球轻松不少。
从昨天到现在,头顶嗡鸣不停的轰炸机总给程止戈一种荒诞的可笑感,它们确实炸毁了很多正在兴建或已经建成的城市,但更多的火力被浪费在了毫无意义的行动中。与策划者缜密精确的谋划比起来,这场空袭简直毫无章法。
是了,这就是不对的地方。与他察觉到的袭击者筹谋已久比起来,头顶乱飞的无人机如同玩闹,割裂感带给程止戈强烈的不适。
伪装。察觉问题源头的瞬间他几乎立刻想到一个词,以及一种可能:调动武器只是在掩盖他们真实的目的!
什么目的?
为什么偏偏挑选在这个时刻?
夜凉如冰,空气温度已经降到零下三十摄氏度,两天一夜未进食,程止戈浑身发冷。他扯了下手腕,然后僵硬的侧过身体,看见绳子另一端被拴在一棵小树苗上。
正当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小跑的声音,两条手臂环绕过脖颈,来人毫不客气的把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
心脏的振动像是穿透了胸膛,给浑身冰凉的人带来温暖。
一把由病变导致异常膨胀的叶子被林承洲塞进程止戈嘴里,富含淀粉,嚼起来能品出丝丝甜味。
程止戈单手扣住林承洲搭在他肩膀上的头,顺毛捋了捋,心事重重:“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精神科病人。”对方老实回答,离谱中透着一丝合理。
程止戈却没心思吐槽了,他继续问道:“还有呢?”
对方嗯了两声,脸皮皱起眉毛打结,低头埋首在他脖颈间,黏黏糊糊的哼哼,额头不住地磨蹭颈肩皮肤,声音断断续续:“学生、玩家、工人、丧尸学士、修士、妖怪疯子”
每一个词都在挑战程止戈的理解力,不着边际的话和之前一幕幕回忆交织在一起,于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它们也袭击了联考系统!
他张了张口,又决定发声前先按下眉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好了,不说了。明天早上,我们去基地发射信号。”
对此,林承洲不够用的脑子只理解了半句,半扬起颈子直勾勾盯着程止戈侧脸,看见这人眉头轻皱,眼神晦暗,目光几次闪烁后站起身来,好像下定了决心:
“现在就走。”
他不知道对方经历过怎样的心路历程,但有一件事:“你该休息。”
想了想,智商难得的上线一回:“不休息的话出错概率会增加哦。”
回答他的是沉默,这个人一旦做出决定从不更改。
······
乌塔军事处驻卡尔洛斯分区基地指挥中心,气候变化水分和含氧量提升导致三百年前建立的信号塔基座已经出现锈蚀,巨大的天线转动发出既符合这个时代又不符合真实时代的“嘎吱嘎吱”老化声,它自动调整方向,冲大气层发射信号,正如三百年来的每一天。
大气层之外,环绕卡尔洛斯平稳运行的人造卫星——它的老搭档,一如既往沉默着接收了来自地面的消息,解析后发给距离不到一光年的星舰群。
“今日无事。”
日常收到此内容的接线员也如往常般草草略过。最近宇宙“心情”很好,舰长打算开着战舰绕帝国空间站转一圈,他连忙戴上眼镜强势围观。漫长繁复的工作中,这是为数不多的乐趣。
其实就算他认真工作,也察觉不到卡尔洛斯发生的变化,改变不了现状。
由于卡尔洛斯距离边境甚远,其上建立的军事基地便没有严格按照规定章程,很多建筑——例如城墙和防护罩,只为了起到锻炼学生的作用,而非抵御外敌。
隐藏在幕后的袭击者之一见自己成功蒙蔽了监察官,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串红色警报从显示屏角落飞起来,乌塔分区城墙内侧,暗黄路灯照耀下,有两个人徒手翻越十六米高的围墙进入安全周界范围,其中一个人还背着飞行器,从外面跳了进来。
它毫不犹豫的将自动防御系统拉到最高等级,并命令系统将那二人视作入侵者。
可接下来这两人所做出的操作,却闪瞎了它的八只眼睛。
程止戈落地之后,立刻拽住林承洲的手顺着街道路口一路狂飙,途中按下了各屋门沿、路灯柱子上,仪表盘、座椅下所有报警器的按钮!
一级指令疯了般冲向指挥中心,拿武器巡逻的机械队瞬间大乱,密集的位置信号冲刷信息网,让好几个机器人的cpu当场宕机。
袭击者手忙手乱的关闭指令,一片混乱中,程止戈终于跑到了目的地,他拉开眼前一扇门,将林承洲推了进去,“按我说的做!”
6a级防护门砰的一声关闭,门板上赫然写着:数据管理操作室001。
所谓数据管理当然不包括对外汇报部分,否则它早就被袭击者锁定成为禁区,操作室只负责基地内部模块运行的部分管理权。同时,这里也是极佳的安全屋,托了不知道哪个工作时不喜欢被打扰的操作员的福,军事基地类似操作室拥有拒绝与外界沟通的权限。
简单的说,就是他可以把门从里锁死。而一旦操作室受到攻击,将被视为基地整体受到攻击,求救信号不可避免的会通过天线传至星舰群。
所以,林承洲现在绝对安全了。
计划顺利完成从自己衣服上扯了下来,攥在手心用力朝离他最近的机器人扔去,紧接着转身就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巨大的吸力从背后传来,程止戈双脚离地腾空而起,背对地面,飞过考场,在被从天窗掷出去之前,他低头看见了机器人手部与他背负的飞行器合金材料形成力场的装置,透过眼睛部位的电子屏幕,他仿佛看见了袭击者的笑容。
超越边界的一瞬间,程止戈被上百种激光瞄准。
另一边,林承洲躲在操作室里突然打了个机灵,手指僵硬的扒开袖口。在他袖口内侧和胳膊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提示词。他连忙跑到电脑前,扒着屏幕录入代码。
精力的集中令他头痛欲裂,他抱着脑袋狠狠创了一下操作台,主观意识便恢复几分清明。
即将录完的那一刻,他看出了这份代码威力不够。但由于脑力运算达到极限,无法再进行意识输入,于是他活动两下胳膊,采用最原始的手打方式。
这一系列小动作丝毫没有引起屏幕外袭击者的注意,因为在瞄准镜对准程止戈之后,它就僵在座位上不动了。
空中,那个人类不慌不忙反手启动飞行器,借着气流稳定身形缓缓降落。
早在看到有人类背着飞行器进来的时候,袭击者就默默希望对方赶紧启动,因为军事基地安全边界内有禁飞令,如果这两个菜鸟新兵使用了,袭击者就有合理的理由使用边界内重武器将其击落,不会引起警告。
在对方进入模拟训练室的时候,它意识到,对方可能知道禁飞令的存在所以才选择爬墙进来的方式。它觉得没关系,既然对方不会犯错,那自己换个打法不就行了?于是它顺理成章动用了一直在考场内的机器人,对方当然不会知道有机器人安排在这里,正好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但,就在刚刚,它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既然知道安全周界内飞行器用不了,为什么这个人类要一直背着?
屏幕内,程止戈解开绳子,一只胳膊夹着板子,冲主楼喊话:“我手里这个用的可是核动力。”
你打我一下试试?
大不了同归于尽。
气氛突然陷入僵持,空气短暂凝固。
袭击者毕竟不是人类,它虽然知道人类科技水平直线前进,人文历史曲折前进,但不明白人类生产并使用什么武器一直都遵循一个淳朴的原则——因地制宜。
卡尔洛斯在没被人类选中之前,已经经历了上亿年剧烈的地质运动,裸露的放射性元素多到想让科学家自杀,直到今天人类还在用火箭将其送到恒星附近销毁。
资源如此丰富,大材小用的在飞行器上采用核动力引擎对人类来说并不奇怪,但外星人是难以理解的,至少袭击卡尔洛斯的这个种族从没有“闲得蛋疼”这种情绪。
各种瞄准镜纷纷转移,程止戈身上被注视的感觉逐渐减少,这是谈判的信号。此刻,主动权彻底掌握在了他手上。
“现在,貌似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种选择,杀了我,但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先让发动机内部开始链式反应,扬了整座基地,到时候你们的计划就此终结,这是双输的局面。不过,其实还可以有迎着灯光闪闪发亮,无它在意。
卡尔洛斯控制权经历过怎样一番斗争,程止戈无从得知,他抱着林承洲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沉沉睡去,,是帝国对程止寒的认可。
对方做过什么现在几乎无人知晓,身为亲弟弟的程止戈也不会例外,但他对他哥哥的能力深信不疑,他一直将其视为榜样。
纵然五年未见,他们的关系也丝毫没有疏离。他们是血缘相近的亲兄弟,不是患得患失需要时常抚慰的恋人。
程止寒放下手里的仪器,转过身来,隔着不算遥远的距离与程止戈相望。
他们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彼此的影子,相视一笑,短短几秒,用眼神完成一场交流。
一个说:“好久不见。”
一个说:“我现在忙。”
······
袭击结束第九天,程止戈收到一条让他前往监控室的命令,揭秘的时候到了。
监控室里没有其他人,他从墙上取下离自己最近的一副眼罩,在终端显示画面中尚未退出的对话里输入仪器编号,戴上,沉默。
眼前逐渐由暗转明,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考场门口,侧对着三排实验舱共计二百有余,第一排中间偏左空了两个,防护罩渣子碎了一地。
视野被按下加速键,有机器人进入这里,快速用可变形材料封死了不含任何科技纯由泥缸瓦建成的安全通道两端,从封死至程止戈到来的一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其他机器人进出,表面上看不出它们对实验舱里的考生做了什么。
站了大约十分钟,他在监控里看见了自己,不过一闪而逝。
而这,似乎宣告了什么。
时间流速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机器人离开之后再没有来,一片平静中,程止戈耳边突然传来吵闹声,稍加分辨他便听出了这些声音来自被困于训练场的士兵教官们,想来是有人后期将录像与同一时间外界的声音合成了。
喧哗声中,有人在反省,有人在提问,有人在想办法,有人在担忧。不久,人群中爆发惊呼,训练场大门打开了,他们立即冲了出去,训练有素的兵分十几路前往夺回各个要点。
欢呼声一波接一波,程止戈皱着眉头,从声音里分析进展,随着基地智能系统权限被一个接一个地回收,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后来呢,发生什么事了?疑问刚刚浮现,他便知晓了答案。
眼前,一瞬间考场上灯光大亮,听到的声音像是被扼杀在了喉咙里,实验舱舱顶提示灯疯狂闪烁,防护罩向上抬起,一张张可悲的面孔暴露在空气中。
那些程止戈能一一叫出名字的脸,连茫然都不见半点,呈现如出一辙的平静与麻木,面对打开的实验舱,他们给出的反应别无二致,呆愣愣的。
过了几秒,有人恍惚的站了起来,有人摔出实验舱顺势躺倒在地,有人闭眼翻身继续窝着,有人沉默半晌,把手探向自己的脖子,感受血管的跳动和皮肤的温度,对这个世界做出最后一次响亮的回应。
“咔嚓——”
离得近的人,被声音吸走了目光,移过去,伸手试探对方的鼻息,又托住对方的脑袋,摇了摇,提起来,好像确定对方真死了,声带发出古怪短促的尖叫,欣喜若狂到面容扭曲,连忙把手伸向自己喉咙间,毫不迟疑的照做!
骨节扭动的清脆声瘟疫般蔓延全场,每一个有所动作的人几乎都成功了,鲜活的生命眨眼间凋零,情状骇人,可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相比,这种死法堪称温柔。
在漫无目的的游走中,有人踩到了防护罩的碎片,身体本能的颤抖一下,这一下,让身体的主人眼神聚焦,蹲下来,抓起一把碎渣子狠狠攥在手里,尖锐刺破皮肤,扎入血肉,强烈的痛觉使这个人颤抖起来,从手开始,上半身、头、膝盖,直到全身都剧烈抖动,并发出野兽般粗重的喘息。
他把自己整个埋进这些碎片中滚来滚去,手脚不停,得了趣般胡乱挥舞,在地面擦出一道道血花,直到他摸到了一块较大的碎片,双手绕后作出背负的姿势,撬开了自己的脑壳。
血腥的画面引起了更糟糕的反应,一个人抱头狂吼,身体像是要摆脱什么东西极大幅度的左摇右晃,肌肉隆起好像要把自己撕裂一样,最后怒嚎着闭眼前冲,一头撞上了坚实的墙壁,眩晕片刻,再次用力狠撞,强悍的身体素质带来了漫长的折磨,连续“砰砰”的沉闷声响中,他头顶一小骨头斜向上冲了出来,被相连的头皮拉扯着于空中绕了个圈最终垂在脑后。
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最后一声响。
他倒下后,第三个人夹在两具尸体中间,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抉择,最终蹲在沾满碎片的尸体旁,嘟囔了一句陌生的语言,取出扎在尸体脑神经上的长条防护罩碎片,拢了拢把脑壳合上,抻直手脚让其仰面朝天,大拇指和中指夹住碎片,最尖锐锋利的一端在尸体胸腹上方游移。
走神一阵,他甩了甩脑袋,单手下压,丝滑流畅毫不生疏费力的将皮肉从中间剖开,又沿着骨头割了一圈,割完停下来,望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另一只手嘀咕了句什么,然后将那只手从腹部的口子伸了进去,拽住器官往外掏,甩掉上面的液体,头往前凑,嘴里咂吧着说:“不像人啊,怎么回事”
说完,放到一边,继续往外掏,掏干净了便接着向下划拉,偶尔停下来认真观察那些组织,喃喃着摇头。剖到膝盖时,他把其中一条腿放在肩膀上,反方向折了过去。
大小腿分离的声音又把另一个人吸引到他身边,巴巴的看着他手,俯身把小腿骨抢了过来,没遭到阻拦。
这个人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对准实验舱一角,抡圆了砸下去,正好将内踝磕下来,胫骨一段呈现尖锐的斜面,骨髓油滴滴落下。他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冲自己肚子比划两下,又歪头看了一会儿,眼角余光瞥见他身边还在研究尸体的人,手紧了紧,转过身来,从对方肩胛骨下将其贯穿,大力出奇迹,另一头从腹部凸出又没入大腿。
实践出真知,他很满意,于是抽出来,转手用在自己身上。
残酷又荒唐的画面伴随着连绵不绝掰脖子的声音,有些人不知进入了什么状态,忘记自己是人,学着别人把手放在喉咙间,用力扣挠,把喉管连着皮肉拽出血红一长条。
对此,程止戈只是静静地看着,也只能静静地看着这场悲哀的死亡。
他的身形几近凝固,恍惚间与他刚回基地那天,机场上两排士兵的背影重合。
房门被打开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与录像中教官们开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但程止戈分出来了,他开口问道:“科洛莱科夫和伯兹曼活着吗?”
来人伸手在眼罩上轻点两下,程止戈视野产生变化,时间回溯,他看到了苏醒后选择重新睡去的两人,没过多久纷纷颤抖,心脏骤停,在教官进来前已经失去了一段时间的呼吸,最终脑死亡。
他摘下眼罩,恰逢此时,基地敲响了悠悠钟声。
工作人员看着程止戈把眼罩挂回去,回忆刚刚对方的声音也十分平稳,便说道:“基地外在举行葬礼,还有毕业典礼,我看你状态还成,要去吗?”
“嗯,去。”
他们前往校场,路上,工作人员时不时面露担忧的看两眼身边的少年,想说一些值得高兴的事,于是道:“你知道吗,乌塔基地毕业过一百三十多批少年兵,你是头一个直接干到校级的,唉,将来也是唯一一个了。”
程止戈目视前方,沉默不语。校场处在整座基地最高处,从上往下还可以将基地外方圆十多公里的地表一览无余。
钟声敲响时,卡尔洛斯覆盖地表的合金开始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撤退行动,裸露的或土黄、或红、或黑色地表暴露在阳光下,无人机从基地起飞,遮天蔽日,生长素如雨雾般倾泻,地面很快催生出嫩黄的草芽,除了不见动物,雨林生态系统、草原生态系统转眼即成。
校场上,总教官红着眼眶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讲:“你们正要像这些植物一样生机勃勃!可以不成为更高的树!草是生态的基石!花点缀世界!最重要的是即使充满差异也要焕发活力”
主席台下,原本容纳82位毕业生的草场,摆了224张遗像,教官们身穿白服,占了校场一周,垂目聆听。
程止戈在校场入口站定,双手背后,抬头望天,在雾中闭上了眼睛。
他想,没有比这更刻骨铭心的惩罚了。
被敌人轻易诱导,洞察不严,贪功冒进,自大,缺乏应急处理能力
他只利用袭击者一个小疏忽便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扭转局面,而他们又被袭击者抓住多少把柄?
一切还没发生时,战略反攻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那么到底是教官终止了考试系统运作,还是袭击者下的黑手?或者,这也在它们算计之中!
程止戈心中郁结,他走到一个教官身前,凝望对方惨白的脸色,说道:“罗教官。”
罗宸从情绪中惊醒,看见唯二的生还者之一,下意识弯了弯嘴角,又因为对方一句话脸色更加灰败几分,“我看了录像。”
组织一下语言,罗宸才哑着嗓子说道:“有几个呼吸虽然停了但脑子没事,是能抢救回来的,但,开门看到那副样子后,谁都慌了,那么多,地上,都以为没机会了,我们还在想怎么推脱责任,逃避问检,真是,糟糕透了。法庭不打算追责,裁决下来罢免了很多人,名单没我,但我主动辞职了,我太差劲了。”
或许是环境所致,他一股脑的把能说的和不能说的都对程止戈倾诉:“你知道吗,在看到我学生他们那样后,我居然产生过幸好我弟弟没来乌塔的想法。我已经被生活腐蚀了,没脸面对这份职业。接下来,我打算去第四星域任教,反正我有两个弟弟,家族的事不用我操心,我去那里好好想想”
程止戈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收回目光,转了一圈,将更多人纳入眼帘。
没被免职,那就是没有过错或小到可以忽略,但他却因为没发现有人可以抢救回来懊悔不已,那么按下终止程序的人呢?
不,人和人不一样,他可能自责到崩溃,也可能在心里推卸责任当做无事发生。这种感慨毫无意义。
走出校场,他总感觉心中有股不舒服的感觉,找不到理由,憋得慌。
手腕皮肤抽动一下,他抬手贴近耳畔,听到那端传来父亲的声音:“来发射区,我们离开。”
他停住脚步,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很少有嘴比脑子快的时候,这次却脱口而出:“等等。”
那边沉默,程止戈眨了眨眼睛,将目光落向远方,看到新生的花草树木,半边残阳,一瞬间领悟自己情绪不对的原因,飞快说道:“我去见个人,然后再走。”
语毕,他单方面切断通讯,迎着夕阳飞奔,一直跑到医疗区重症监护室门前,刷脸,开门。
进去之后,他明显愣了一下。房间里的病床已经换成巨大的容器,他唯一一个救下来的人此刻泡在营养液里,头发剃光了,可以看见后脑颅骨被取下不小的一块,裸露出的脑组织连接着无数透明生物细丝,细丝另一端直达顶部。
愣神片刻,视线从头转移到了胸膛,那里有明显的起伏,还活着。
得到这个信息,程止戈松了口气,心里有什么东西终于放下了。
一块电子屏被递了过来,程止寒拍了拍他,说道:“你说话他能听见,他说话看这个。”
交代完,他转身忙自己的活去了。
程止戈捧着电子屏,走到容器前,对林承洲说道:“我要走了。”
空白的电子屏花了一下,然后飞快往外冒文字:“是不是我现在的样子太丑了,你不想看?”
“没有,怎么会。”程止戈彻底放松下来,好笑道:“头发长出来就好了,嗯,你将来留长一点,不用太长,肯定好看。”
电子屏上出现一串省略号,像是知道时间紧迫,没有围绕这个话题聊下去。
双方同时沉默。沉吟几秒,程止戈作出承诺:“以后再见。”
电子屏明明暗暗,最后表达了一个“拜拜”手势的简笔画。
卡伦纪568年,新年钟声之后,他们远离彼此,各自迎接命运给予的考验。
直到卡伦纪575年,迎来注定的再会,与卡伦纪580年宿命般的重逢。
“所以?”他们坐在两排墓碑之间,地砖上,说完那番话,林承洲久久没有给出回应后,程止戈主动问道:“为什么来当守墓人?”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先来。”林承洲先撇过头去说了这半句话,停顿一下,又转了过来,正脸对着程止戈:“我要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
他们视线相交,静静对望。
一个散漫的人认真起来是很明显的,程止戈看着林承洲的神情,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一些用不着的想法在程止戈脑子里飞快涌出。
地球的经典着作他知道不少,不仅有风水,还有相面。林承洲生了一双极为薄情的眼睛——几年前闲着无聊时他拿林承洲做例子,最后得出的结论。
那时他想的是青少年五官张开后眼睛不会有太大变化所以重点关注了眼睛,现在,他觉得自己抱着消遣心态得出的结论果然不靠谱。
程止戈知道,自己不解风情。但他不瞎,也不傻,他有比正常人敏锐得多的感知和判断力,只是不在乎某些方面。
做好什么准备?在这种注视下,程止戈意识到一旦问出来,可能会得到一些了不得的答案。
所以他收了回去。
但把话咽下去的那一刻,他又琢磨出不对来。为什么不想听?就算答案和自己有关又能怎样?
跳跃的思维像是被这句话冻住了,脑子里就只剩下这句自问。
正当他平复思绪再准备问出口时,命运却没给他这次机会。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座墓园。
林承洲拍拍裤子站了起来,捏一下衣领的纽扣装饰,双手插兜,低头笑道:“来活了。”
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也确实没什么好遗憾的。对林承洲而言,有先前那些话,知道程止戈对他的看法就够了。其他的,还不到时候。
“什么活?需要我吗?”
“当然咯,就是申请你辅助的那一个,我的秘书长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还得我来,唉。”
程止戈无言以对,没想到他以为林承洲拿来搪塞学校的话居然是真的。
路上,他问道:“什么任务?”
“偷渡过来的邪教头子,科学狂人,放进来是想达成让普高学生认识到人类多样性的指标,打就完了。”
······
地下大学城一座小酒馆里,男人站在中央慷慨激昂:“为什么人类会竞争?为什么人类会嫉妒?为什么人类身上总是能表现出无私与贪婪并存的矛盾性和复杂性?为什么没有完全剔除私欲的圣人?其实这一切都能在原始社会中得到答案,人类或者说世界上所有生物包括我们已知的外星物种,生存的唯一目的只有活下去!让族群活下去!也让自己活下去!
“所以我们会竞争,因为只有更优秀的人才能让人类延续!所以我们会嫉妒,因为我们觉得,自己是即将被淘汰的一方!因为我们感到,个人生存受到威胁!所以我们会爱,会恨,会共情。所有复杂的不被其他物种理解的情绪通通来源于刻入基因的那道最基本的指令——活下去!
“由此!我们趋利避害!我们强健思维!而当个人利益与群体利益冲突时,我们便彻底的从简单的逻辑思维中解脱出来,迈入更深的思考。为什么机器人无法理解情感?那只不过是因为构成它们思维的指令太简单了!只要围绕生存与发展堆叠出足够复杂的逻辑,我们!就将成为新时代的亚当!”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小酒馆今天空前热闹,搞得这位以“大科学家”名头自居的演讲者情绪上了头,兴奋地挥舞上肢,表情夸张唾沫横飞。
围观群众很给面子,掌声连连。少数看起来颇为稚嫩的少年成群,均匀分布在酒馆内,抬头聆听,目瞪口呆,眼里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也有不少如他们一般的少年人跟着周围群众抬手呐喊,表情狂热,但眼中单纯尚在。
一派勃勃生机其乐融融的景象中,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一群人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中长发alpha问道:“所以呢?”
“原本预定有个丑角来着,对科洛纳发出质问,为什么吹得那么厉害还一个人偷渡到首都星,找大学生能干什么之类的,然后按照剧本,科洛纳就该展现出自己的初步也是核心的实验成果,到时候我们就能收网了。但是”
林承洲让屋顶监控旋转一周,将各类人反应看在眼里,顺着他说道:“呵,预定的丑角没反应,实验成果也没找到。”
才任职半个月的新秘书长舔舔嘴唇,有些丢人的侧过脸,沉默。
想到自己任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他难得的好了一回脾气,“你都查哪了?”
“他住的旅馆,地下室,常去的地方,还有这个酒馆以及附近”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他看到林承洲从腰带上拿出一块薄片,抵在眼前,正对着演讲的科洛纳,他顿时明白自己的思维漏洞在哪。
“我说。”林承洲克制住了自己嘲讽的欲望,“他身上你没扫描?”
秘书长羞愧难当,但没给自己找借口,这是个好习惯。
“通知部队,准备抓捕,我给你传了份名单,上面的人都需要思想教育。”
“是!”
秘书长连忙对分散于人群中的部队发出新的指示,就在这时,他看到面前林承洲突然高举右手朝他们后上方连续做了两个手势,先是中指到小指竖起食指大拇指成环,然后比了个八。
他像开枪一样,指尖在虚空轻点,顺着手指方向眨了下右眼。
看得秘书长满头问号,茫然之际,酒馆内突然传来枪响!
上头的群众们很快看到酒馆中心最显眼的男人缓缓倒下,他们没认出地球时代热武器的声音,一片茫然中,被训练有素的部队迅速完成穿插分割。
“麻醉弹。”林承洲吩咐:“把人抓起来,走完流程送去h3研究院,那帮学生交给党务室处理。”
“了解。”秘书长点头称是,接着看见林承洲迈步朝他身后走去,出于好奇,他也转过头去,在嘈杂混乱的环境中,一眼看见了林承洲要找的人。
他没见过对方,但他就是能肯定。理由无它,那个人太明显了,眸光平淡,面无波澜,长身玉立,仿佛有一道结界将对方与周围隔绝。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气质,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无端让人平静下来。
走得近了,林承洲三步并作两步,顺手抓住程止戈小臂,让他跟着自己,穿越走廊与部队擦身而过,从小门走出。
黄昏洒满日落大道,政教局派来的几位教员冲林承洲抬了下手,得到点头回应之后便继续讨论自己的。周围有很多参与进这次事件的人员,在酒馆外等待结果,但和林承洲认识的不多。
他们躲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靠着墙角坐下。
“在这待会儿,照他们的效率,还要很久才轮得到咱们呢。”
“现在还要进行反邪教宣传?”程止戈常年待在边境,在他印象中邪教早该被埋进历史,这也符合星际大多数人民的印象。
“当然咯。”林承洲回道,他列举一个很真实的例子:“远航时代人们发现了人类新的生命形式,数据生命,搭建足够规模的模拟器将人类意识转移到网络上,彻底摆脱肉体,实现永生。这种方案理所当然的没通过。但进入文明时代,因为星舰速度太低,从首都星到边境一趟最少十多年,一些生物学家便重新发现了那套古早方案的价值。
“即,在信号正常的前提下,于边界提前制造数个储备人体,假如某颗边境星发生战乱,战争指挥部就可派遣一位经验丰富的指挥家,将他的生物意识转移到数据空间,发射给所在地,地方分局接收后再输送给储备人体。指挥家本体没动,但却实现了空间上的转移,达到提供支援的目的,大大降低时间浪费。哪怕最后储备人体死了,只要意识数据还有备份,就可以让那个人复活。”
听起来像游戏照进现实,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随着科技发展,人类曾经天马行空的幻想,有无数在现实扎根。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执行这种做法吗?”
听着林承洲突如其来的问询,如果换做别人,程止戈会以为对方是在试探他。
但面对林承洲,他打消了这个疑虑,而对方也没多想,自顾自继续道:“你会,我也会,但有些人不会,他们觉得既然储备人体大脑功能正常,那说明这些储备人身体里也能产生意识,这么做是在杀人,在破坏人类社会最基本的道德观。
“也有人会考虑这种方法是否安全。总之,随着科学进步总会产生保守派和改革派,发展到极端对立后,激进群体便很容易被一种观念渗透,进而产生狂热的邪教团体。
“现在这个世道,不只有神是骗人的。”
轻描淡写的说完这些话,林承洲看了眼程止戈,对方正盯着眼前石砖上逐渐被阴影吞噬的黄昏残影。
他的思考看起来像走神,一直这样。林承洲心道。
历史最能让人产生悲哀与惆怅。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安静的,远处再热闹,也与他们无关。这方天地,他们自成一个氛围,孤立了所有人。
“要不要继续玩问答游戏?”林承洲提议。
“好。”程止戈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回应道。
作为提出倡议的人,新一轮游戏当然要从林承洲开始,他很自觉的沉吟几秒,仰头靠在墙上,忽然说道:“我知道你很多事情。”
程止戈按他所想转头看他,表情平淡,仿佛对方说的不是自己而是陌生人,淡声:“比如?”
“比如基地供应的营养液,你一般只选目录上的第一个,不会往下翻。衣服分两类,一类外出服装由系统自动搭配,另一类全是各大机构发的训练服便服,常备两套,穿了洗洗了穿,等到纤维磨损漏出纱网了再换新的。
“抑制剂只要参数合格,你就会只用那一个型号的。无聊的时候就翻书翻芯片,真没事闲的就写论文作为消遣,服役时没任务从来不外出,出门通常会顺便观察评估当地政治经济文化科技水平。
“你的生活与其说无趣,更像是从教科书里走出来的军人,最开始不是没别的爱好,但活着活着,嘴上说着不在乎,这么多年下来就真的不在乎了。”
他的话折射出一个严谨、沉稳、自律,几乎没有幽默感和任何不良嗜好的程止戈形象,可以称得上人类低欲望alpha的典范。
每一条看似笼统实则具体到方方面面,细细想来令人发指。
林承洲是迎着程止戈目光说的,冗长的一番话,必然带来漫长的对视。他们神色不变,目视对方,平静中暗流涌动,等到话音落下,像是交锋了数次。
一个不再保留,另一个也做出回应。
程止戈点头,“嗯”了一声。
没有惊讶,没有意外,没有疑问,像是在说:
我知道你知道这些。
“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林承洲拄着地面后仰,起首拖着长长的尾音:“嗯——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比如”
他胳膊肘一弯,侧脸抵在程止戈肩膀上,继续:“卡尔洛斯分别后,你去哪了?档案里说你在边境参加国际救助行动,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广场上又吹起了微风,一些头发丝飘在程止戈脸上,痒痒的。他说道:“我可以和你说,但作为等价交换,你需要告诉我那场袭击的形式是什么。”
只听后半句,他是希望林承洲告诉他,为什么他们的同窗包括林承洲本人都疯了。
但从整体上看,他的意思其实是,他承认档案里的内容是假的,但具体他经历了什么,和那场袭击的内幕具有相差不多的分量。
这就有点难办了。
“具体档案还没解锁,绝密级,这么明目张胆的告诉你的话,我可是会被处分的。”
说完,林承洲冲程止戈眨了下眼睛,做了个口型:你可以找。
程止戈挑眉,想了想,决定结束这段危险的谈话:“我告诉你一个你不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
对方明显来了兴趣,“嗯哼,什么?”
他说话依然一板一眼,开头像烂俗营销号的标准开场白:“我有一个朋友。”
“嗯。”林承洲轻声附和,同时在脑子里快速搜索能让程止戈在私下称为“朋友”的人,目标寥寥。不过很快,由于极度震惊接下来的内容,他的思维瞬间当宕机了。
“我满二十岁那天,他送了我一块包含边境考察结果的生物组织芯片,我植入以后发现,他往里边穿插了据他说在鉴黄组精心挑选出来的,相当于硬盘时代100g的淫秽视频资料。”
太过震惊,以至于林承洲坐直了身体,狭长的眼睛睁得滚圆,嘴角肌肉抽动,最后噗嗤一声笑倒在程止戈身上。
他埋首在对方颈肩,边笑边说:“哈哈哈哈,谁啊,徐溪林?怪不得你突然把他挂路灯上了,原来因为这个,哈哈哈哈哈”
林承洲其实并不认识自己说的人,但他没错过程止戈成长的每一个瞬间。
晨光铺开,象征第二昼的太阳逐渐升起,阳光直射感越来越强烈。
程止戈单手环过对方肩膀,让他靠着自己胸膛。指腹又摸到了疤痕的位置,贴着头皮,一下又一下捋顺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