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摄影出身的老谋子，如果说他的段位是专业级的话，那张秦川这种水平，在他眼中连业余都算不上。
哪怕是张秦川以前拍的片子看上去没问题，但这仅仅只是没问题，没问题不代表好。
严格来说，张秦川这样的形式，属于学渣借同学作业来抄，他能不把作业本上同学的名字抄上去，再改改错别字，已经算是态度端正了。
至于抄完作业再学习一下什么做题思路啥的，抱歉太难了，这不是学渣能做到的。
就跟他抄电影似的，能把台词，还有大致每场戏的演员站位都弄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再让他去关心每个镜头的灯光
那太折磨人了。
手里有人手，有以前西影厂的员工帮他干活，这代表了他的下限。
这货的下限，就是很多野鸡导演永远达不到的上限了，而他的上限嘛上限就因为一些细节问题，变得很一般了
“你看，我发现你对灯光不太在意，也不能说你不在意，你以前最老的片子，你还会调色，但调色不等于灯光。”
老谋子拿以前张秦川拍的《12·1枪杀大案》举例子。
这部片子整体的色调就很压抑，偏纪录片的风格，当时拍出来，很多看完的观众，现实里见到王双宝，还真以为他是杀人犯呢，就是因为这种风格。
而这部电视剧里，唯一可以说跟灯光沾点边的，就是那些王双宝杀人时，画面带血的部分整体一黑。
当时张秦川是为了过审，减少血腥场景，把所有带血的镜头都调成黑白色的。
颜色都变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确实不算血腥了。
这一招他玩的很六，在后来的几部片子里，都用上了这个套路，其他的就没啥说的了。
他所有的电影、电视剧，都是靠故事来拿分的，因为故事完整，所以很多细节都被观众忽略了
“你看”
老谋子伸出双手，拇指和食指反向比划了一下方框，对着远处的山川比了个取景框。
“咱们如果拍这种外景，你说需不需要灯光或者说是光线？”
“”
张秦川瞅了眼前面，这有点问住他了，但
“我觉得这种外景，镜头角度比灯光更重要。”
“”
“是，角度确实重要，但一副好的构图，角度、灯光、比例这些东西，都是缺一不可的，你现在就是在灯光这方面有缺陷。”
“就比如说这一段”，老谋子指了指碟片播放器上的画面，此时播放的是征服里最后红雷被抓之前的一个片段，他的独角戏。
画面里的红雷站在窗户前，窗帘拉上，遮挡住了外界的视线，而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处居民楼，而他们对面不远处的屋子里，就是警方布控监视他们的人，红雷已经发现对面屋里里的猫腻，他本来是想跑的，但他的小女朋友不想走，所以
他拉上窗帘，站在窗户前陷入了纠结。
指着这个画面，老谋子现场教学道：“你看看你这个，一个正面灯光打到脸上，他一脑门子汗，是这样一个特写，观众看的都是演员脸上的表情和动作，这个演员的眼神里也有戏，但正常来说，你这里的灯光可以变一变。”
“比如说侧面打一个光源，来个阴阳脸，阴阳脸知道吧？”
看着老谋子投过来的目光，张秦川虽然不懂，但他下意识的点点头，示意老谋子继续说。
“阴阳脸，就是演员面部灯光，一侧高光，一侧阴影，让他的脸看上去一边亮，一边是在阴影里。”
“这样的灯光有啥好处？你演员往这里一站，灯光这么一打，哪怕他什么都不演，连台词都没有，一个长镜头定在这里，演员身上的那种焦虑，内心的挣扎，是不是通过灯光就表现出来了？”
老谋子左手竖起成掌，在自己脸上竖着比划了一下。
“灯光这东西，是国际通用的，你这样的灯光一打，这个镜头哪怕放在国外，懂行的一看，他们不用听台词，就知道这一段代表着演员什么样的处境，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一个灯光、一个镜头，想要的效果都出来了。”
“你再看看你，又是特写，又是流汗，又是微表情，这好在演员演技达标，要是换个演技稍微差点的演员，他都演不出来那种感觉。”
说到这儿，老谋子看着张秦川道：“你说，用这种表达方式，是不是更省事，更高级？”
“”
张秦川眉头一挑，有点意思。
仔细盯着老谋子看了半天，把老谋子看的浑身不自在，这才拿起桌上分镜头的本子往老谋子身前一推道：“能者多劳，这几天你顺手把分镜图里各个场景的打光角度，用什么光，都给我写上，提前准备好，省的到时候咱们现场再麻烦。”
“啊？”
老谋子眨眨眼，怎么教着教着给自己教出点活儿来？
“啊什么啊，现在封你为咱们东方厂镜头、灯光总监，以后厂里所有的戏，你都过目一遍，给加强加强，有啥问题尽管提。”
“不是我这是教你呢你”
“哎呀，别这个那个了，你是厂长我是厂长？嗯？”
张秦川脸色一板，让你好为人师，这么闲就给你找点活干，省的以后再叨叨。
员工嘛，不就是用来干活的，既然这方面能力突出，那以后你就管这个
崔贞媛拿着手机来到张秦川身旁时，刚好看到这一幕，老谋子耸拉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分镜图，手里的铅笔犹豫几下都没落下。
“老板，有你的电话。”
“谁啊？”
“一个座机号码，燕京的，没有记录。”
“哦？”
张秦川愣了一下，接过手机看了眼号码，没啥印象，但这种号码不会是骚扰电话，这年头的骚扰电话还没这么猖獗，而且这个手机是他的私人电话，一般能知道他这个号码的人
按下接通键，直接调成免提，张秦川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端起茶杯道：“喂？你哪位？”
“张秦川？”
“你是”
听到对方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主要是这个声音张秦川确实没啥印象。
“我是老韩，华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