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离开京城来太原,已经花费了一个多月的功夫,回程还要耽搁时间,纪颜一行人就没有久留,拿到钱的第二天就动身离开了太原。
王兆乾送来的铜钱一枚不差,四十万贯铜钱就需要几十辆牛车来拉,好在当初马东没带来的一批伙计,有不少都想回长安看看,便吩咐他们赶车,队伍由纪颜带头,孙德压阵,稳稳当当朝着长安赶去。
波尔拉夫始终是个小孩子,第一次离开父亲独自远行,思念之外就更多的是新鲜,再加上纪颜怕他觉得闷,一路上给他讲了许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听得小孩儿津津有味,旅途也就不是那么难捱,性格逐渐开朗了些,跟纪颜也亲近了不少。
因着有十几车铜钱在队伍中,众人再着急也走不了太快,明明来的时候十天就走完全程,回去时十天还不曾走了一半,纪颜心中暗暗着急,却也没有什么法子,好在翠娘温柔开解,才叫他没有上火着急。
这一日正当午,日头毒辣,牲口都被晒得大汗淋漓,眼瞧着不能再继续赶路,纪颜就吩咐大伙儿靠边休息,给老牛多喝些水,大家伙儿也生火做饭,喘一口气。
波尔拉夫正打算跟纪颜再学两招拳脚,突然就听见官道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小孩子天生喜欢热闹,这就伸脖子去看,才瞧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抬着一乘步撵从官道上走来,步撵上端坐着一个大胡子道士,看上去不像是中原本地人。
孙德也被这动静吸引,一看之下却是大惊失色,才看清步辇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借着狐仙之事蛊惑了太原刺史的假道士奎师那都,而在他的步撵左右,则是当日破庙中妖言惑众的那中年人,以及差点被自己一脚踢死的那瑜伽小孩儿。
他亲眼瞧着太原官府捆走了这两人,少说也得治他们一个妖言惑众之罪,单凭他们在太原杀了那么多人,判一个活刮都算是轻恕,就不知道这几人如何脱身,又是怎么大摇大摆上了官道,这就叫孙德心中疑惑非常,连忙叫醒了正在闭目养神的纪颜。
纪颜生来不喜欢凑热闹,那喧嚣动静也没有影响他休息,直到孙德将他唤醒,前言不搭后语的将事情说了,才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就站起身来,抬眼朝前瞧去,一眼与假道士奎师那都对上,只见他眼神一凝,露出一丝冷笑,这就转过头去,队伍继续向前。
孙德拿不定主意,纪颜却是说动就动的,这就身子一晃,抢上官道,拦在了那队伍面前,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打头那人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刁民,胆敢阻拦大德法师的去路?还不快些让开,要等大爷赏你鞭子吃么?”
一听这人官威十足,纪颜就抬眼朝他身上看去,才瞧见他虽然身着寻常粗布服饰,脚下却踩了一双官差才能穿的皂靴,当即断定他是官府中人,心中的疑惑就愈发深重,这才镇定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在官道上这般张扬?”
那人闻言不答,抽手就从腰间扯下一条软鞭,啪一声朝着纪颜的脸面抽去,口中骂道:“反了天了了!轮到你来问大爷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就给你瞧瞧——”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他的鞭子就已经被纪颜牢牢抓在手中,一股巨力从鞭梢处汹涌而来,逼得他不得不气沉丹田,与纪颜较劲,直憋得额头青筋暴起,两眼瞪得滚圆。
旁边有人见他吃亏,这就抽出刀来朝纪颜砍去,纪颜一手捏着鞭梢,将那软鞭拉得跟枪杆一样笔直,这就灌注真力,按照枪法一震,软鞭抽中那两人腰杆,当即将他们震倒在地。
这一行十几个人,眼瞧着自己的同伴被纪颜轻松打翻,这就围上前来准备跟他一较高下,反倒是孙德和一众伙计在路旁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上去帮手的意思,就知道这十几人根本不是纪颜的对手,没必要帮忙抢了他的风头。
不过一群人围上前来,倒也没真跟纪颜动手,当日太原刺史驾临听雨阁的时候,贴身的差役曾经近距离见过纪颜,这会儿一围上来,就发现了是他,连忙喊住同伴,凑在一处唧唧咕咕说了些什么。
纪颜瞧众人退去,这就松开了手中的软鞭,叫扯着鞭子那人仰面摔倒,摔了三哥跟头才算停下,这就听其中一人小心开口,道:“不知是新丰候当面,请恕兄弟们鲁莽。兄弟们奉刺史老爷之命,护送西域大德法师进京面圣,请侯爷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吧!”
纪颜眉头一挑,抬头瞧向老神在在的奎师那都,沉声道:“什么大德法师?这不是那骗子奎师那都么?还有他身边那两人,分明是搞出狐仙之事,杀害太原无辜百姓的贼人,被我亲手拿住的!你们怎么放了他们出来,还说他们是什么法师?”
那差役微微一愣,这就陪笑道:“侯爷说的什么狐仙,小人怎么没听说过?奎师那都大师,乃是从西域来的得道高人,与我们老爷关系甚密,如今乃是奉命进京面圣,侯爷万不可随意诋毁!”
这话就叫纪颜愣在原地,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疯了,难不成太原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根本就没有什么锁城不出,也没有狐仙杀人,更没有那浩浩荡荡的神犬大军么?
只一瞬的疑惑,纪颜也就回过神来,冷笑道:“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将朝廷钦犯说成什么高人,还要叫他进京面圣,太原刺史只怕是发了疯病,连顶戴带脑袋都不想要了!本候亲历此事,难道还能叫你们颠倒黑白不成?”
然而那衙役并没有接话,只是从袖中抽出太原刺史的文书,捧到纪颜面前,轻声道:“请侯爷先放我们过去,莫要耽搁了行程,老爷的文书在此,侯爷可以细细校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