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康差点被打死,纪颜却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会儿他正在太原一家有名的酒楼中,品尝当地特色美味,点评每一道菜肴的得失,厨子晓得他是新丰候,也陪在一旁聆听教诲,悉心学习。
古代的食材和调料都比较有限,用来烹饪的方式也不多,就算是皇帝李世民的御膳,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菜肴,也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就更别提寻常的酒楼菜馆,实在没有太多叫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而纪颜刚好就是品尝过诸多美食,万般滋味的现代人,烹饪的手艺放在一边,至少他对食物的理解要超过众人,对每一道菜的点评都十分到位,才叫一旁的大厨听得如痴如醉,不住点头。
就在纪颜指点江山的时候,茶楼的伙计却突然找了过来,一见他就喊道:“侯爷,夫人请你快些回去,说是有要紧事哩!”
纪颜眉头一皱,这就无奈道:“娘子也真是的,我约她来换换胃口,她说不想吃,这会儿我吃上了,又急着叫我回去!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了?”
嘴上这么抱怨着,他倒也还是乖乖起身,吩咐道:“要是大伙儿不嫌弃,就把剩菜分了吧。饭钱去听雨阁讨,绝不会短了你们一个子儿。”
众人连忙起身相送,也不在意他究竟吃了多少钱,单凭着新丰候来吃过饭,酒楼的生意都会红火好几天,这顿饭就算是请纪颜吃,酒楼这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赶回听雨阁,推开三楼雅间的大门,纪颜就瞧见翠娘坐在那儿抹泪,芷然也黑着脸,连带着马东没都是满脸忿忿,就叫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这才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副模样?难道有我在这里,还有谁敢欺负你们么?”
翠娘听见他的声音,这就哭得愈发大声,抽泣道:“相公可回来了!方才王氏府中送来一封密信,说是九哥出了意外,伤重在床,一时半会儿只怕难以康复,才送信来跟你说一声!”
这一句话直如晴天霹雳,就叫纪颜愣在了当场,对他来说,王康算不上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却也的确是个品茶闲聊的挚友,好端端的他出了事,纪颜心里也不是滋味,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出了什么样的意外,才能伤得下不了床?”
芷然黑着脸,沉声道:“我问过来送信那仆役了,他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是瞧着九哥的伤势,像是被人打出来的,至于是何人所为,他也不太清楚。眼下王氏上下对此事守口如瓶,只怕不见道九哥,是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的。”
一听这话,纪颜就炸了毛,要说是王康自己不小心,非要拖着两百斤的肥肉去爬树跳河受伤,那属于是找死,才是真真的意外;可如今他好端端就被人打了,还伤重成这般样子,便叫纪颜有些难以接受,怒火一股股涌上胸膛。
认识纪颜的人都知道,他待人一向十分仗义,这种仗义不是大碗吃肉大块喝酒,而是将朋友看作自己的亲人一般,绝不会冷眼旁观他们吃亏受罪,凡事都愿意为朋友出头,如今王康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芷然瞧着他横眉立眼,这就道:“妹夫先冷静下来,愤怒原本不解决问题。九哥很少留在太原,为人又宽厚大方,即便是我和芷玲,都喜欢与他相处,就不该遭人怨恨。再者他虽是竖子出身,却是嫡系一支的堂亲,一般人也不敢招惹他,更别说下这般狠手。”
芷然的声音像是有一股冷静的魔力,才开口就勾住了纪颜的思维,纪颜听她这么说,便也冷静道:“既然没有仇人,就是有别的缘故,这几天他都在与我往来,只怕这事儿是冲着我来的……嘿,我晓得了,偌大一个王氏,真正跟我有仇的,也就那兄弟俩罢了!”
一听这话,孙德就吼了起来,道:“说不定就是王世兴那家伙,前些日子在侯爷手上吃了亏,心中不忿,又不敢找侯爷报仇,这才对小胖子出手,不过是泄恨罢了!这娘们一般的手段,他也做得出来,真真是丢人现眼!”
话糙理不糙,纪颜倒也同意孙德的说法,这便冷笑道:“不错,应该就是他了!否则王氏上下,为何会对此事守口如瓶?原想着这一次就放过他,不坑他这个毛头小子,却不料他非要来招惹我,还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眼瞧着翠娘不住哭泣,纪颜便也心中生出不忍,这才上前为她拭去眼泪,轻声道:“娘子快别哭了,再哭也救不得王康分毫。既然他还能写信出来,便是暂无性命之忧,只瞧我怎么收拾那王世兴,替他出气也就是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翠娘就哭得愈发伤心,梨花带雨道:“都是兄弟姐妹,便不知三哥哪来这么狠的心,非要手足相残!枉我之前一直当他是好人,却不料他会做出这般虎狼一般的恶事来!可怜九哥手无缚鸡之力,不知道挨了多大的苦!我却不能去瞧他一眼!”
听这话,纪颜也觉得凄然,却听芷然道:“你快别说这些,听着像不懂事似的!从来大家世族,都是互相倾轧,手足相残的事情,你是没见过么?早跟你说王世兴不是什么好人,你非不信!傻妹子,偌大一个王氏,就只有九哥还算是好人啦!”
听她这么一说,翠娘就愈发难过垂泪,才叫纪颜在一旁看着无语,明知道芷然说的是真话,他却不愿翠娘太多接触这些,宁愿自己将一切的阴暗扛下,只给她瞧世界的美好便是了。
然而以纪颜一己之力,如何能够遮得住这许多的阴暗,现如今王氏内斗,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心中纠结着,纪颜这就抬头看向芷然,才瞧见她也看向自己,两人的眼神一时接触,便有无数的算计和陷阱衍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