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纪颜这就马不停蹄直奔孙德府中,小心唤他出来,避免吓到小姨和侄子,吩咐他这就去将兄弟们招拢起来,一并往城外校场汇合。
芷然正在哄孩子睡觉,听见动静就探出头来,低声道:“孙德你给我回来!换上甲胄再去!眼下城中宵禁,说不清身份,等着被抓添乱么!”
纪颜咋舌,也来不及佩服太多,只等孙德换上甲胄,不多时便将城里的弟兄们聚拢起来,一起在国公府门口等候,情势很像是那天尉迟宝林的亲兵包围侯府一般,便是一报还一报,只可惜没有路人看见议论。
只在一转眼的功夫,就瞧见尉迟敬德骑跨乌骓马,手持精铁鞭,甩得哗啦啦作响,看一眼纪颜和孙德,这就吼道:“走!跟老子活动身子去!”
几百人乌泱泱朝着城门赶去,沿途的百姓都紧闭门窗不敢窥视分毫,直到得城门之下,才听尉迟敬德吼道:“陛下手敕在此,尔等即刻打开城门!传我的话下去,从此刻起,长安十三门不再开放,除非老子回来,否则天塌下来也不许打开!若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城门官浑身一个激灵,这就大声称是,领命而去。
一行人冲出长安城,奔赴北校场,尉迟宝林的几百亲兵已经得了消息,整装待发,这就归入队伍,才听尉迟敬德吼道:“老子领兵的时候,还没你们这些娃娃,今天跟老子征讨逆贼,乃是你们这辈子的福分!待会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要是堕了老子的名头,老子就砍了他的狗头!”
这几个月来,孙德等人不遗余力的训练这些亲兵,已经很有些成果,就听着上千人齐声称是,声音直冲云霄,震得纪颜耳朵生疼,才对尉迟敬德道:“尉迟伯伯,我思前想后,还是得将那逆贼活捉了才好。否则王法当前,不明不白将他杀了,只怕要叫旁人非议!”
尉迟敬德闻言,着实打量他一眼,道:“那些狗屁文官,随他们议论就是,老子站在那里,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侯君集若是束手就擒,老子心情好或许饶他一命,倘若他胆敢抵抗,就别怪我出手无情!这种话你少跟别人说,否则落得个私通逆党的罪名,我可保不住你!”
话音未落,尉迟敬德便是一鞭子抽在乌骓马身上,但听得一声嘶鸣,这就领头朝着侯君集的大营冲去,之后千余人你追我赶,个个都是威风凛凛,只留下驻守校场的府兵,面面相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要说起来,侯君集也是个行军打仗的好手,隋朝末年就已经在辅佐李世民,玄武门时也出过一份力,随后平吐谷浑,击退吐蕃大军,都有他的功劳。与尉迟敬德比起来,他虽然武功上有所不如,谋略上却犹有胜出,便叫纪颜想不通他为何会搅进李承乾谋逆的事件里。
按照李承乾和侯君集的安排,明日一早城门大开,侯君集就要率兵包围长安,以清君侧的名义,领兵攻入太极宫;李承乾则在宫中行事,先把老四魏王宰了祭旗,再将李世民控制在宫内,重演玄武门之事,逼他退为当太上皇,自己顺理成章继位,一天之内就能坐上龙榻。
只是跟他亲爹李世民比,李承乾的城府谋略都有所不及,才叫李世民得知他即将动手,便当机立断将其拿下,以霹雳手段击溃他谋逆的阴谋,消息甚至没有传出宫去,侯君集便还不知道大势已去,还等着天亮攻入城去。
长安背面四十里处,侯君集的大营便驻扎在这里,从京畿周边调来的五万大军枕戈待旦,还不晓得自己要干什么,只知道侯将军让他们养精蓄锐,明日一早便要诛杀逆贼。众人心中虽然也有疑惑,可侯君集本人坐镇,又持有陛下的虎符,兵将们也就安心听令,到没有别的什么顾虑。
之后侯君集的一众亲信,知道他们明天要做什么,这会儿众人齐聚中军大帐,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围坐在他的身旁,听他细细安排着明日的一切举动,事关生死,谁也不敢怠慢分毫。
寒星漫天,残月西挂,再有两个时辰,城门便要打开。
众人丝毫没有睡意,只一遍又一遍核对着行动韬略,再有片刻便要调动大军,朝着长安进发,一旦大功告成,在场每一个人都能飞黄腾达,就叫他们激动不已,眼神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就在此时,一道雄浑粗犷,中气十足的吼声传遍大营,道:“侯君集!你不在京中享福,来此餐风露宿作甚?我尉迟敬德,给你送酒来啦!”
尉迟敬德老而不朽,服丹多年依旧武功不减,一吼起来就像是夏夜的闷雷一般,一声接着一声,一阵赶着一阵,响彻整个大营,惊醒诸多军士,只听得侯君集心底一沉,暗道不好,这就匆忙起身,急切道:“坏事了!他怎么来了!速速整顿大军,准备迎战,若有不测,就杀了这老东西提前动手!”
几人都被尉迟敬德的吼声震得心颤,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反应,直到侯君集气急败坏,又喊了一遍,这才回过神来,手脚并用爬出大帐去,呼喊着整顿大军,集中队伍,一时间大营内乱作一片。
纪颜瞧着这片乱局,不由得看向尉迟敬德,无奈道:“尉迟伯伯何故打草惊蛇,我原打算领人混进营去,将那逆贼捆出来哩!”
尉迟敬德冷笑一声,道:“说的简单,就怕你没这本事!侯君集武功虽弱于我,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万军阵中,只要你一击不中,让他喊出声来,陛下就得追封你做国公,与我平起平坐了!别废话了!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有我尉迟敬德在此,他有五十万大军也是枉然!”
唐初武德丰沛,兵将们也是训练有素,只在两人说话的当口,五万大军就已经整肃完毕,黑压压一眼看不到头,齐刷刷排列在纪颜等人面前,单单喘气声就像刮过一阵狂风,只听甲胄摩擦便叫人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