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乱世出英雄”,其实乱世也出高人和能人。
隋末唐初这一甲子,涌现出诸多名流后世的高人,医药一道上以孙思邈最为出名,后世尊称其为药王爷,纪颜也早就听说过这位高人的名号,却无奈一直无缘得见,着实遗憾。
孙思邈出生于西魏年间,隋朝初年便已经在民间有名,到得隋末之时,已然成就大道,著有《千金要方》,汇聚一生所学。只是药王爷怜悯百姓疾苦,不愿入朝为官,寻常时候都在山野间走动,李世民也不好找他,再加上他年事已高,朝廷也不便强求许多。
纪颜原本也不想搅扰药王爷,却因着芷然的疯病动了寻找他的念头,也是无奈之举,这念头一起就萦绕在他的心间。
芷然来到侯府之后,倒不像之前在王家那般嘶吼癫狂,只要有翠娘陪在身边,她便不喊不叫,也不打人,也不摔东西,只是痴痴傻傻,像个安静的小孩儿一样。然而一旦没有翠娘陪着,她便一刻也不得安宁,甚至会有自残举动,就叫翠娘一刻也不能离开。
照顾小姨原本是天经地义,纪颜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男人,只是翠娘时刻陪伴在芷然身边,对她自己也是不小的压力,这半个月下来,纪颜瞧着她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才着实怜惜,又无可奈何。
为了芷然的病,纪颜请便了京中的名医,甚至宫中的太医也曾登门为芷然诊治,却始终没有什么效果,就连缓解她的症状都做不到,一味只能开出些安神的汤药来。安神汤哪里是能天天喝的,翠娘也心疼亲姐服药后的痴傻模样,没用几天就停了汤药,宁可自己多辛苦些陪着。
如此一来,纪颜才将希望寄托在药王爷的身上,也求了李世民,也请托消息灵通之辈,甚至吩咐了孙德着人四处打听,命镖师们每到一处就多留心问问,只求能打听道药王爷的下落。
茫茫天下,遍寻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就不是那么容易。转眼三个月过去,孙思邈还是行踪沉迷,纪颜逐渐也失去了信心,知道缘分不到,强求不得,已经打算放弃。
这天一大早,他照例去听雨阁核查这一个月的账目,其实一众伙计都是老实稳重的,合账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就有伙计端上来新炒的茶叶,请纪颜过目平常。
得益于王世宁退出了江南地区的茶叶时常,这段时间纪颜的茶楼收上来不少好茶,仔细分拣炒制之后有几斤品相极好的,伙计们都舍不得轻易拿出来买了,难得他有空来茶楼一趟,就献宝般着急请他尝尝。
茶汤还没送进嘴,就听见门外一声轻叹,一位鹤发童颜,满脸红光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他手中的茶盏,赞道:“此等佳品,人间能见几回?”
一听这话,纪颜就抬头朝老者瞧去,才瞧见他眼中神光暗藏,腰杆挺得笔直,明明须发皆白,怎么看都至少八十岁往上,一应的精气神却像是壮年的小伙子一般,甚至纪颜自己有不俗的武功在身,也觉得难以跟这位老者相比,顿时大喜,连忙起身道:“孙道长!”
来人正是孙思邈,只见他呵呵笑着,笑容和煦温暖,道:“听说你四下找我,我就贸然造访,只怕搅了你的雅兴。不过这茶清冽冷香,着实令我心驰神往。”
他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客气,纪颜却不敢怠慢分毫,也是见到他来,自己顿时松了口气,才觉得芷然的疯病有了希望,这就连忙拱手相迎,道:“能的孙道长赏识,才是这杯茶的造化。若是道长不嫌弃,就请品一品吧!我还不曾动过,只怕稍冷了些。”
孙思邈笑笑,也不客气,这就过去坐好,接过纪颜捧过来的茶盏,深吸了一口气,才叹道:“选料,火候都是一流,用的水也是城外的甜水,很好,很好!你有这样的茶,还舍得先敬长者,可见很有良心,不枉我为你从岭南专程跑过来一趟!嗯,好茶,好茶!”
说着话,那老者就小口喝起茶汤来,纪颜在一旁看着,也不敢打搅,就乖乖作陪,好容易看着那老者喝完了一盏茶汤,才连忙道:“不知孙道长感觉如何?是否赏脸再来一盏?”
孙思邈摇摇头,道:“过犹不及,一盏就很好啦!茶叶清脏腑,杀五虫,解百毒,却过于寡淡,不宜多饮,否则损伤脾胃,引人心慌。听说你这几个月,到处求人找老夫,只因我之前在岭南寻购一味草药,但隔了些功夫,但愿没有误了你的事情才好!”
话是这样说,孙思邈倒不是十分着急,也是他十分了解纪颜,知道他做事有轻重缓急,若是家中那位病人真不能等,他就绝不会陪自己喝半天茶,中医讲究个望闻问切,其中这“问”,有时候也是问病患的家属和亲近之人。
一听这话,纪颜就连忙起身,朝着孙思邈深深一礼,道:“孙道长言重了!神医悬壶济世,能从百忙之中,抽空来瞧我一样,我着实感激不尽,不知如何报答!”
其实这几个月,纪颜找孙思邈真是熬干了心血,本来已经不抱着什么希望,却瞧见他突然自己送上门来,才是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芷然这就算是有救了。
行医治病,济世活人,乃是功德无量的善举,孙思邈喝完了茶,也就长舒了一口气,看向纪颜,道:“说报答就太早,早听说你辛苦找我,也知道你诚心实意,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你就不必太过客气。但不知你遍寻老夫,有何所求?”
纪颜激动不已,这就将芷然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末了道:“神医原谅,我始终说不到点子上,还请老人家移步,往我府中一行,纪颜不胜感激!”
孙思邈听完就微微皱了眉头,道:“去一趟原是应该,只是这病恐怕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