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十丈外,一只鹿样的年幼婴如孤零零地站在倏然清朗的林间,睁着惊惶的双眼,好似还不明发生了什么。
对上三人的目光,它细瘦的前腿晃了晃,啪嗒一下摔趴在地。
它这才好像清醒过来,后腿死命蹬踢,结果忙中出乱,反倒半天爬不起来,急得“啊啊吚吚”低鸣不已,声如孩童一般。
一阵清风拂过,在它身下轻轻一托。这小兽终于四肢稳稳着了地,当即头也不回地窜入密林之中。
卫寄云与同伴对视一眼,心下震动不已。
只是还不待他说什么,就听身后“啪啪”两声击掌。
“数年不见,祭剑使这‘移山易海’的剑意倒是更精妙了。曾经我总道你剑出无回,倾绝孤峭,比我之杀意更凶,如今瞧来,倒有了些慈悲之象。”
来人出声嘶哑,好似坚铁沉沙,每一个音都像是狠狠搓磨在听者耳底脑后。
卫寄云立刻低下头去,脊背紧绷,与身旁同伴齐声道了句“见过师尊!”
来人睨了他们一眼:“学到了?”
卫寄云胸口一滞,勉强才没跪下,转向闻朝涩声道:“谢祭剑长老指点。”
“谢……祭剑长老指点。”旁边的瑶千山也不好受,半晌才跟上一句。
“学够了还杵在这作甚?”
卫寄云两人哪还敢多说,又朝闻朝和师父行了个礼,便如惊鸟般倏然隐没在林影中。
渊气散去,早春的桂林虽还未露葱茏之象,但因着了薄纱似的淡淡日影,却也显出几分温暖晴好的意味。
唯独立这突兀出现的来者半分不沾此间暖意。不说其黑衫紧覆的身躯骨肉瘦削,峭立如鬼,也不论其外露的手足嶙峋扭曲,异于常人,单观此人脸上一副黑角朱发、赤目獠牙的罗刹鬼面,便已是威煞森森,血气隐隐,哪里是寻常人等敢迫视的模样?
闻朝显然不在此列。
他朝面前人行了一礼,正声道:“见过荒祸使,许久不见,不想足下风采更甚以往。”
对方手指不断蜷曲舒张,嘶声道:“哪里比得上祭剑使?不过半月不见,这恶心人的手段堪称日进千里。”
两人相视一眼,俱哈哈大笑起来,由是先前沉凝的气氛一扫而空。
来人笑声哑暗如鬼,闻朝却半分不以为意,面上更是少有的轻松。
他感慨:“常命,我本以为赶不上同你辞行。”
罗常命冷哼:“你若打算直接走人,大可不必告诉那两个蠢货。”
闻朝摇头:“你这两个徒儿聪慧非常,远胜我那几个不成器的。”
罗常命不耐:“你何时也学会了这般虚伪?既然拦不住你,你自去便是。”
言下竟已是坦诚了,这几月驱使闻朝在此地奔波诛邪,确是为了拖他在此地多留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