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知的眼眶中盈满泪水,莹莹烛火下,显得有几分冷静的疯狂,但偏偏声音与尚且镇定的神情截然不同,止不住地颤着,“那只是名义上的,您明明——”
恨毒了她。
闻初尧骤然打断了她,“明明什么?想让她死?”他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目光从徐云知身上扫过,眼神漠然到像是看着一堆死物,“而且,孤又说过什么……不该对太子妃说的话吗?”
徐云知只是瞧着他,“您想杀她。”
她的手一直在颤动着,额角更是渗出几丝细汗,但她的语气是超然的笃定,“您……曾经是想杀了她的。”
见闻初尧望了过来,她反倒奇异地笑了笑,“那不是对心上人的样子,殿下。”
“您想杀了她,至少……曾经是如此。”
见人没否认,她的声音越发带了股孤注一掷的疯狂,“您猜,太子妃若是现在知晓这一点,会如何…?”
徐云知甚至觉得,她派去的人可能已经被眼前的人给发现了,甚至……那人或许根本等不到送信的时辰。
思绪冗杂,她下意识轻咬着唇给自己打气,“殿下,只要您能施以援手……让那个女人永世不得超生。”
“让她彻彻底底…远离我姑母。”声音中的恨意弥漫开来,但却一丝都没未自己而求,“只要您能,我一定带着这些事下到地下去。”
“我姑母…或许在您看来,并不聪明,很蠢…”
“可她是为了我,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晚辈。”她重重地磕了下去。
似乎是为了验证决心,徐云知磕得十分用力,不过大几下,光洁的额头转瞬便渗出了血。
一声又一声,在寂静的内室十分突兀,甚至是刺耳。
中途,她忍不住用余光飞快瞟了眼,却没想到竟直接对上了闻初尧颇为复杂的目光。
还没等她细细探究男人眼底那抹难懂的情愫,带着冷意的嗓音下一刻便在室内响起,“你去吧。”
刹那间,徐云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怔怔地望着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接话,想要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殿下是…?”
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徐姑娘,请吧。”
徐云知不自觉想扭头去瞧,但又生生止住了,有些木然地抬头,平静看着不远处的人,“多谢殿下成全。”几息后,起身长长地行了一礼。
她走了几步,望着侍卫冷肃的面庞,忽然就知晓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了。
也是直到这会儿,那股强压下的惊惧才仿佛从她身体中窜了出来。
但徐云知的神情仍是平静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临离开前,竟鬼使神差地再度开了口,“殿下。”
顿了几息,又道:“于女子而言,真心最重要。”
坦白说,闻初尧同意这个提议,也只是因为对方肯为德太妃豁出去而已。
对于能够以命换命的人,他向来是多了几丝尊重的和耐心的。
但是,也仅此而已。
“那我也回劝徐姑娘一句。”
“生在皇家,真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望过来的目光沉冷。
像是寒冬深夜下的一片海面,平静极了,一丝波澜也无,显然耐心已经告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一并说了吧。”
听到这话,徐云知敛下眉眼,沉默了会儿。
语气有些强撑着的哽咽,“别告诉我姑母…她一定会难过的。”
“我不想她难过。”她说的潇洒,说完便跟着离开了。
仿佛是怕,又仿佛是胆怯,只始终低垂着眼,不曾抬头。
书房里的烛光一如片刻前,盈盈光亮,笼罩着桌案上两封交叠的信件。
……
后半夜下起了雨,夏日的雨水总是猝不及防,鸟叫虫鸣皆数消失在雨幕中,伴着几声惊雷,划破了这片静谧夜色。
昌宁宫,德太妃被这雷声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惊醒。
她的胆子本就不算大,又因着那事,这几日睡梦中都是心神不宁的。
尤其是今夜,眼皮禁不住地直跳。
雨滴猛烈拍打着窗棂,偌大的宫殿内,一派诡异。
她干脆起身,点上了烛火。
守夜的宫女听到动静,忙不迭地快步走进,“太妃娘娘。”
德太妃伸手召她过来,“派人去查查,今夜可是有什么事儿?”她这心里总是不安得紧,一茬接一茬的,深吸了几口气,才堪堪缓过来。
待那宫女领命退下,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迷迷糊糊再度尝试入睡。
可这觉睡的着实不安稳,天蒙蒙亮时便又醒了。
一夜的雨水冲刷后,她的心神也稍稍安定了几分,可还没等她彻底清醒,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