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意思,观一明白了。”
宇文化兴致缺缺。
第二日的时候,李观一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城池门口,元执,樊庆,凌平洋,长孙无俦,雷老蒙,石达林,南宫无梦等都在,一一告别之后。
有两匹龙马已准备好。
宇文天显呼出一口气,他看着这些一年来朝夕相处的面孔,垂眸道:“诸位,且记住,战场之上步步杀伐,为将者,身负天下大势,百姓安危,士卒生死,不可不察。”
李观一端来一杯酒,道:“麒麟军都是些草莽出身的汉子,我们这一年的变化,大家各自都有了擅长的地方,都是将军教导的,您要离开,观一不敢阻拦……”
“请!”
宇文天显端过李观一递过来的酒,毫不犹豫地饮下。
然后翻身上马,和宇文化纵马离去了,龙马的脚力极快,极为猛,宇文化一路上极为烦闷,他也不知道,作为世家子,离开那个尽数草莽之辈的麒麟军,可以回归应国,这本来是心中极痛快的事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中绞痛烦闷,几乎要让他呕出来。
他忍不住问道:“七叔,我们就要现在离开吗?”
宇文天显缄默许久,他是非常成熟的名将,战略眼光,比起宇文化这个四重天战力,才二十八岁的年轻一代战将,强大得多,尤其是在江南许久,知道麒麟军不是坐守一地的气象,回答道:
“李观一占据江南之地,他日,必然是要和大应争锋。”
“呆的时间越是长,想走的时候,就越是痛苦。”
“再继续下去的话……”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啊,你难道不想你的父母,不想你的爷娘,不想你的兄弟姐妹和亲朋好友吗?不想着报效家国吗?”
宇文化没话说,他只是闷着头去骑马狂奔。
脑子里的画面一刻不停地转动,只要想到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儿郎们,在十日之后回来却发现自己这个主将不在,那该是什么情绪?他们该不会以为是自己抛弃了他们吧?
若是自己不在,他们训练之后赢不了樊庆怎么办?
这天下还没有平定,没有自己的话……
宇文化只是咬牙咒骂:“那帮傻子,艹!”
他几乎有一种,立刻转身回去麒麟军的冲动,回去,不去负责应国那一方面的战事,只是应对陈国,也算是对得住家族,但是,家族的培育,叔父宇文烈,还有父亲,爷爷的看重,如另一把刀在搅动他的心脏。
只是一路狂奔了约莫二三百里的时候,前面渡口,却见到了一艘大船横在江上,那并非是舰队级别的战船,却也是辅助类的级别,有麒麟军的兵士在。
宇文天显沉默,他放慢了战马的速度。
作为一个战将,他心中终究还有一丝丝警惕,担忧李观一不肯放自己两人离开,毕竟他们两个是亲眼看到过李观一麒麟军如何起家,如何训练,甚至于知道八门金锁阵的一部分内容。
如果是宇文天显的话,或者说宇文天显的兄长宇文烈。
自己两人,不说灭口,也会控制起来!
他的右手已经放在后面的兵器上,心中已经拉满了警惕,打算若是察觉不对,就要暴起杀人,就在这个时候,那边的麒麟军军士也发现了他们两人,主动行了军礼,宇文天显不动声色询问道:
“汝等为何在此?”
那军士笑着道:“奉大帅的命令,给两位将军送行。”
他转身指了指那大船。
宇文天显踏前,却见到战船之中,有两百余兵士,还有两人,更是让宇文天显面色微变,因为昏厥的两人,正是被李观一所擒拿,应国方面的两位名将。
神将榜排名九十一的扛纛猛将孟大灏。
以及排名七十九,有大将之风,国之重器的赵国器。
宇文天显的神色骤然变化,抓住那麒麟军的军士,道:
“这!!!还有什么吗?!”
那军士双手捧着一信笺递给了宇文天显,道:“大帅让我把这信笺交给宇文将军您。”宇文天显手掌微微颤抖,打开信笺,上面的文字沉静朴实,是李观一的字迹。
“宇文将军,见信佳。”
“将军要离去,晚辈不敢阻拦,你我虽然为敌,但是这一年来,麒麟军多受将军的恩惠和指点,早已化敌为友,将军只是和宇文化两人离开的话,回应国之后,恐怕会为人所中伤。”
“到时候,皇帝纵然是豪雄,心中难免有芥蒂。”
“以您的才华,不应该被奸臣所害,这里有两百余军士,是您的麾下,询问之后,愿意随着您回归故国,又有这两位名将,一艘战船。”
“您回去之后,大可以说,是您趁李观一不备,乃救人,夺船而去。”
“不动明王尊,未曾败于李观一之手。”
“愿将军,仍可以于战场之上,得偿所愿,大展宏图。”
“他日天下,将遇将,王见王。”
“不必留手!”
“弟子,李观一奉上。”
宇文天显的手掌剧烈颤抖起来。
这位名将却忽一把抓碎了这信,猛然拔出了剑,直接横在脖子上,红着眼睛,若非宇文化一头撞上来的话,几乎要自刎,最后那一把剑坠入了地上,宇文天显颓唐坐在那里,拳锋紧握。
最后还是徐徐松开。
“李观一,李观一……”
“哈哈,好一个麒麟啊,若我不曾出身宇文家,若你是我大应国的皇子,该有多好,忠义仁孝,我辈如何!”
“我辈如何!”
宇文天显的手掌重重砸在了地上,豪情万丈沉静如山的名将,终于颓唐:
“我今生,终不复和江南争锋……”
遂归于应。
而在宇文化宇文天显回归应国的时候,十日已过去了。
这十日里面,樊庆就如同他的从属一样,离开了麒麟军,他重新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不是那种没有开垦的荒田,而是混合起来的。
按照比例,有一部分丰沃土地,一部分普通级别,还有一部分随着附赠的未开肯土地,有精力的话,可以继续开垦荒田,也可以属于自己。
樊庆等麒麟军的军士们几乎红了眼,开始哐哐哐的搞地。
江南土地丰沃,是用连坐稻,一年两熟,五月中下旬开始插种早稻秧,七月下旬收割早稻,此刻虽然迟了些,却还赶得上,然后想着修筑自己的屋子,每日虽然疲惫,却又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躺在床铺上,想着稻也在阳光下成长,心里面说不出地开心。
想着,娘亲若是也在的话,爹也在,多好?
樊庆这样的汉子,都忍不住鼻子发酸,一晃眼,十天就过去了,樊庆想到了麒麟军大帅的约定,他心中迟疑了,忽然又想着,留在这里,或许也不错。
但是他想到那个还是少年郎的将军,想到他的允诺和承诺。
却心中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担心,大家若是都这样想的话,该怎么办?若是自己不去,别人也不去,大帅回过头,看到自己身后,再也没有同袍了,那该有多难受?
他伸出手,抚摸甲胄,然后沉默许久,把甲胄披在了身上。
握着刀,大步走出去了,没有田地,心里不踏实。
可是若不披甲持刀,却也有种不安生的感觉。
今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出门了,那战戟这十日来,就始终插在点阅诸兵将的区域,而渡口看守的职责,则是交给了怒鳞龙王水军部负责。
樊庆看到那少年就盘膝坐在战戟的前面。
这样早的时候,可是李观一的背后,竟然也已经有了一批人,樊庆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于是他的心境不知为何温暖起来,握着刀,大步走到了原本自己的位置,他的刀锋就抵着地面。
他终于意识到了,刀锋不再是为了杀出前路,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脚下的土地,眼前之人,为他们指出了梦的方向,他将他那遥远的梦境,分享给了一无所有的人,所以——
他们怎么可能,弃他而去?!
樊庆握着自己的兵器,轻声道:
“樊庆,归队。”
他注意到了,一个个身影在走来,他们穿着甲胄,提着刀,从四面八方过来。
最后汇聚在了那背影的身后,然后道:
“卫顺英,归队!”
“林鸣雷,归队!”
“……归队!”“…………归队!”
一个个沉静简短的回应,却连绵不绝,最后化作了如同浪潮波涛般的气魄,只能听到脚步声从四方而来,听到甲胄甲叶碰撞的肃杀声音,汇合起来,听到一声声的归队,如同猛兽集结。
大日升腾而起的时候,那少年起身,他的脊背笔直,转过身来,背后甲胄森然,旌旗烈烈狂舞,那些曾经的乱民肃然立在了旗帜之下,气质沉静。
少年将军伸出手,抓住了战戟,猛然举起。
哗啦——
猩红色的旗帜,如同自天空之上翻卷落下,在天地间狂舞。
于是刀兵都高举,森然如林,默然无声。
于是,麒麟军,乃成。
与此同时,宇文天显,宇文化等回归于应国皇城。
羽林降阶。
应皇亲迎于城十里之外。
是以,应国百官将士,莫不愿为之效死。
天下豪雄,绝非一处,龙虎相争,才是这个时代,这纷乱天下的永恒注脚,而在这个时候——
来自中州,敕封秦武侯的大片队伍。
终于要抵达江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