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荀黑暗中握着她的手,安抚说:“你先躺下来。”
徐氏听的心突突跳,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突然了。
“这……他可是亲长,虽然是师叔,但是……”
裴荀骂归骂,但还是护着弟弟。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开口求我……”
他的意思很明显,愿意为裴岘去求宗亲。他是知道的,婉淳的亲事要宗亲点头,尤其那位康王府的老王妃和廉亲王。
徐氏想了想,安静了很久才斟酌着说:“这件事也不能说不行,虽说差了辈分,但不得不说是门好亲事。婉淳公主性情温和,品貌端庄,又是年少早慧,照看太平王也十分妥帖。她对蕴玉也是多有回护之意,之前裴岘因为刘家的事,婉淳特意来过一次府中,虽然说是为了给母亲问安,但是看得出来是特意为蕴玉被刘家反悔的事情。”
裴荀恨恨说:“怎么没和我说过?”
徐氏微微笑起来:“婉淳殿下当初说的是为拜见亲长,我也没往别处想。”
“所以说他才混账!”
徐氏也知道,看上自己的师侄,会被文臣们骂,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越想越合适,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越想越满意。
至于不合适的不过是身份,可天家公主,自古辈分各论各的,再说了婉淳已经回京,那就是天家公主。
她只管往好处想。
“那总要和陛下提起,还有太后娘娘那里……”
“我去请廉亲王做这个保媒人。”
徐氏又说:“我前几日还听说庆王妃给婉淳做媒,说的是肃王爷的独子。”
裴荀淡淡说:“陛下不会准的。”
当年的老臣,对先帝将文敬太子的两个孩子托给宗室是都知道的。怎么可能让婉淳出京。
徐氏也是闲聊,继续说:“我觉得可以,蕴玉话少,婉淳恬静。这样一想,确实不错。”
赵幼澄对这些并不知道,在鹿被送进京几天后,陛下的封赏随即而来,礼部的旨意中,可以看出来陛下对这个祥瑞非常感兴趣,甚至有钦天监参与其中。
京中很多人羡慕的她的运气,连着对她被保媒的风头盖过去了。
她只当不知道,这种事情又不能掺合,一个不慎,就会被人弹劾。
借鬼神成事,终究不是正途。
接着就听说陛下任命庆王为漕运总督。这是继张克定南下,周宪实入阁后,新的变动。北人南下已经势在必得。
冬凌这几天回来和她偷偷说:“京中粮价又涨了,快压不住了。”
赵幼澄收到冯直的来信,说粮商们已经有陆续发出去米券的,若是在夏收后让他们入套,入冬后就能收割。
方氏也过来说:“清闲几天,不能再住了,裴家大郎婚事就在这六月底,怀宁公主在七月,听说静义公主府的榜眼亲事也定在了七月。家里还有祖父在呢。”
赵幼澄也知道她家中应酬很多。老廉亲王性情爽利,虽然上了年纪,但很康健,见不得儿孙们把他当成老人。
“那我最晚七月也要回城。”
方氏立刻说:“我回去给你消息。”
方氏一走,冯唐就到了,因为裴慎在别院,赵幼澄怀疑裴岘就是让裴慎来盯着她的。因为裴慎几乎在别院中不出门,彭懿等人整日上山打猎,去附近跑马,甚至听说不远处的庄子上出现了猎豹,他们一群人都能追出去一整日去看。
但裴慎不同,他仿佛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只听裴岘的调遣,裴岘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导致赵幼澄对他戒备心很重,冯唐主要是来提钱的,他们手里的粮米多得吓人,冯唐都不知道今年秋收之后,他们这个生意还能不能做了。
赵幼澄看着信,她也是抻着,她也在等朝廷动作,粮价要是再涨,怕是要出乱子了。
冯唐带着账簿和她盖了私印条子去提钱,来去匆匆,冯唐一走冬葵就说:“裴慎在看冯唐。”
赵幼澄不在意:“别管他,让他尽管看。我这里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他看也是白看,照样要为她处理尾巴。醇亲王的事情就是裴慎给她善后。
裴慎其实也是好奇,裴岘让他回来盯着赵幼澄,盯着的意思,就是关键时候不能让她乱来,或者是关键的时候助她。
比如上次告发醇亲王赵理的事情,这种事情做多了,就会被人盯上。到时候会很麻烦。
但他来这些天,婉淳公主都很安分,整日呆在别院里修书,闭门不出,她好像是不爱出门,不论在哪里都闭门不出。
但是他心里一点都不敢放松,这位殿下的心眼可多着呢,一走神保不齐她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赵幼澄见他闲着,也不好不管他,就顺便让他进来讲一讲辽东和宣府的风貌。
当裴慎讲到宣府的马贩子,她手里的笔一顿,问:“草原不开战,贸易是正常的吧?”
裴慎点头:“按理说是正常的,今年草原的牛羊价格不错,宣府那边的御马监的马充足。不像前几年御马监的马一直都不够。草原没有雪灾,牛马肥壮,南下的额额马贩子也多。”
裴慎做的事太多了,见识不是那两个游士能比的。
赵幼澄就喜欢和他聊天,尤其他能说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比如眼下就给她寻了一条新出路。
“草原部落那边的头人做买卖自然很谨慎。粮食生意也做,但也只是那几家在做。这种生意不好做。”
裴慎说完看了眼赵幼澄,见她依旧低头在写,也没在意。
他可不知道赵幼澄已经在信纸上写下,放出风声,粮食运进草原了。
加快米券发卖,尤其盯住那几家大族。
她抬头就说:“草原牛马强壮可不是好事情,太穷和太富,都会让他们生出野心。还是让你们大人小心些吧。”
裴慎惊讶看她,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赵幼澄见他惊讶,笑着问:“怎么?看我不像是聪明人,能说出这种话来吗?”
六月中旬方氏回城后,给赵幼澄传来消息,舅舅李珰被点为吏部主事。
据说是周聿昭的功劳。赵幼澄听得面无表情,周聿昭这是要做什么?当年她为周家妇,他升至吏部侍郎都不曾帮过舅舅,真是阴魂不散。
刘娘子原本是满心等着,怎么盯住外面的外室。可等从城外回来后,她突然对这件事也没那么执着了,连平日里在府中的面面俱到的认真也没了,平日里唯恐有什么疏漏,在力尽做到尽善尽美,可从城外回来后,她脑子里空空的,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这样的日子。
或许原本她就不是一个坚持的人,爱慕虚荣,攀附权贵。
可进了周家了,她已经是忠义候夫人了,反而心空空的,觉得无趣极了。
她想起婉淳公主纵身上马,迎风而去,风将她的衣袖吹的翻飞,那一刻她生出来的羡慕连自己都觉得惊怕。
这是她万万不能想的。
她死都不会承认
◎她和裴岘有私情◎
她的改变连周聿昭都发觉了, 周聿昭近日因为入了吏部,整个人十分忙碌,但忙碌之余, 他还是能发觉枕边人的变化。这是他的本事, 心细如发。
“你是怎么了?累着了?”
刘玉娘看着他,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样完美的丈夫,按理说她该知足了。
“没事, 歇一歇就好了。”
周聿昭温言絮语:“累了就休息吧,家中的事情先放下, 我和祖母说一声,你休息吧。”
刘玉娘赶紧说:“不用了, 祖母这几日也累了。”
周聿昭还记挂着赵幼澄贡献祥瑞的事情, 吏部的差事还没有理顺, 他还要熟悉官员考核, 叔祖父留下的人他还要每一个都去接触。
只是他一心几用,另一面瞧着, 果然庆王妃那边为婉淳公主保媒的事情闹的越来越大了,只要闹起来,这件事就不能成。
再加上庆王被点位漕运总督, 不日就要南下, 看样子庆王妃要留京,她可没功夫
整日盯着婉淳公主寻晦气。
裴荀在左书房和赵晖议了京城粮价持续过高,将会引发的问题。几位大人都在。最后商定户部出面干涉,通州仓开仓放粮。
这事需有都统衙门协助。
裴荀等从左书房出来,因着这个当口, 就去礼部约老廉亲王了。
为了幼弟, 他这张老脸是无所谓的, 他这人看着严肃,孩子们都怕他,但是他骨子里是最宠孩子的。
老廉亲王管的事情不多,陛下也是让他在礼部荣养,些许小事不会烦扰他。
只是他自己觉得身体康健,还是能管一管事情。
裴荀到了府上,方氏还惊讶。
赵善易不在家,她也不好打听,只让祖父院子里的人尽心服侍。
等傍晚赵善易回来,裴荀早走了,方氏悄声说:“户部的裴老大人今天来了,傍晚才走。”
赵善易好奇问:“什么事?”
方氏也不清楚,赵善易在老爷子这里嘴甜,笑着问:“老祖宗,听嗦裴老大人今日来了?”
撇他一眼,问:“怎么了?人不能来找我?你想打听点什么?”
赵善易嘿嘿笑:“瞧您这话说的,我就是随口问问嘛。”
廉亲王七十几岁高龄,人生的高大,即便老了也是精神矍铄。最不喜欢麻烦晚辈,他将赵善易过继到了儿子名下,但依旧不习惯赵善易夫妇伺候他,对着赵善易的时候,也多是骂骂咧咧。
廉亲王喝着茶:“没什么,只是闲聊了几句。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别整日游手好闲的。”
赵善易八百个心眼子,有七百个就是跟廉亲王学的。怎么可能信这话,再说了,游手好闲谁能比得上您,先帝爷都管您叫叔叔,您一辈子可没那么勤快。
他试探问:“是不是户部开仓放粮的事?”
廉亲王理都没理会他,“知道了还问?”
那也不是。
赵善易一个一个试,连着问了几个,廉亲王皱眉问:“你小子跟我玩儿这套?”
赵善易:“我就是一问,哪里敢。”
廉亲王催他:“赶紧滚。”
老爷子这个暴脾气,这恼羞成怒的样子,看起来是有些不能为人知的辛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