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喜欢在夜里一声声唤着“阿吾”,一遍遍对她诉说喜爱。只是他的喜爱,离了床榻便不作数。
秦悦心道,她这一摔,倒是摔了个清醒!
她是父皇母后最为疼爱的小公主,如今却不明所以被他欺负了去。燕桓说得对,她驽钝如彘。
他在伏龙岛救下她,他在星辰别院教她凫水,不过是要告诉她,他高高在上,她低贱如蝼蚁。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既能假他人之手,顷刻间要她性命。他当然也可以宠溺她无度,而他爱她的前提,是她要乖巧,温顺,服从。
他看似处处照看她,实则处处画地为牢。她是他手上的纸鸢,是他笼中的金丝雀。
他喜爱的,终究只是当日伏在他榻侧的绒毯之上,在他掌中撒娇的阿吾。
她越是回忆起他从前待她的种种,便越是觉得浑身冰凉,从发梢至脚趾,从肌肤至心上,都冷得她坐立难安。
马上就要入夏,秦悦还是日日摆了软塌在院落,她便倚在榻上,眯着眼恹恹地晒太阳,也只有如此,才令她觉得身上暖和些。
多日以来的文书已经叠了一人多高,她不想看。
玲珑焦急地蹲在她身前,“姐姐食些热食罢,日日这般茶饭不思,殿下会责怪的。”
秦悦这才睁开了眼,她怎么忘了,燕桓最会拿捏她七寸。他兴许不会动她,可难保不会责罚玲珑。
赵辛也说过,她的一举一动极可能会迁怒了殿下,晚照已经是前车之鉴,她究竟不敢忤逆了他。
赵辛远远看见阿吾坐在院里,一边吃饭一边哭,模样甚是伤心。他抬步走近,她却忽然用团扇遮了脸,“不要看我。”
“不过是哭肿了眼,我又不是没见过。”赵辛笑着夺过她手中的扇儿,眼睛却落于她前额的结痂处。
纵是她从前身形圆润,但是肌肤细腻,五官精致,倒也称得上好看。如今……那伤疤不大不小,偏偏映衬得一张明媚容颜多了瑕疵,难怪她哭泣不止。
若是当日他不顾一切抱住她,兴许便不会受伤,可他终究碍于殿下,不敢逾矩半分。
“白薇医术精湛,不会留下伤痕。”赵辛安抚道:“你莫要哭了。”
“并非因为结痂。”秦悦擦了擦眼泪,“每日憋闷此处,我好难过。”
到底是少女心性,便是伤在脸上,连日来不吃不喝,竟还想着要出去玩耍。
赵辛心生怜悯,“去换衣裳,我在偏门等你。”
一说到出府,她的容颜瞬间如雨后初霁般明媚可人,便是连额上的疮痂也温柔了几分。
赵辛不由笑了,他径直出府,坐于马车之上。听赵连说,因北齐水网稀少,而今又是忙于春种,北齐皇帝忙得焦头烂额,倒是对东临海域的关注少了几分。想必不出几日,殿下便会回城。
若是殿下看到阿吾这般憔悴模样,不知道将要如何大发雷霆。
待阿吾上车,赵辛见她仍是以团扇遮面的模样,当即下了决心,“我带你去买胭脂水粉。”
秦悦躲在团扇之后轻笑,“买那些做什么?”
“听闻脂粉可遮面上瑕疵。”赵辛道。
秦悦不由摸了摸额角,“当真有这般丑?”
及至到了脂粉店,老板娘使出浑身解数,却是无论如何也遮不住额上的疮痂。香粉虽是美白之物,也只能锦上添花,遮掩不了这般明显的伤痕。
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