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名骑兵停在了大约五十步外。短暂的观望之后,一名即使骑在马上也略显低矮的武将,脱离队伍来到袁可立一行的跟前。
“末将刘宗政,袁家堡守备。拜见袁兵宪!”来将翻身下马,抱拳仰拜袁可立。“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刘将军不必多礼,”袁可立在马上还礼。“请上马说话!”
“是。”刘宗政再拜上马。
“我们刚才听见有山谷中不时有铳炮声传来,可是有奴贼侵袭?”刘宗政刚坐稳便又听到了袁可立的声音。
“应该是有奴贼抵近活动,但并不在我堡辖区,”刘宗政摆手朝向袁家堡的方向:“请袁兵宪放心移驾,无须多虑。”
“刘将军知道详情吗?”袁可立接着问道。
“详情暂且不知,”刘宗政摇头,“听动静,警情应该是发生六里外齐家堡那边。末将已经派人前去探问,请袁兵宪进堡稍待,相信很快就会得到答复。”
“好。请前面带路吧。”袁可立点点头,摆出请的手势。
刘宗政牵扯缰绳并打出手势,其麾下骑兵很快就随他一起调了头。
差不多一刻钟后,刘宗政带着袁可立走西门进了袁家堡,而上一站的随护也由此与袁可立一行拜别,并沿着原路北返至四十里外的刘家堡。
“刘将军,”袁可立踩镫下马,立刻就有一个马弁迎上来为他牵马。“这里边儿装的是熊经略签给我牌票,车驾司的驿符也在。请你验一验吧。”
“不必验了。”刘宗政笑着摆了摆手,“请您收回去吧。”刘宗政当然不认识袁可立,但他认识先前离开的刘家堡守将。而且在两天以前,他就已经收到了来自威宁总兵府的要他接驾护送的公函。
“还是请验刘将军一下吧。”袁可立坚持道。
刘宗政一怔,旋即伸出双手捧接过那个信封。“呵呵,那末将就失礼了。”刘宗政配合着摆出极认真的姿态勘验牌票和驿符,但实际上他只晃了一眼,看过车驾司和经略衙门的印章就没再看正文了。
在刘宗政应付袁可立的时候,在旁陪随的陆文昭也一言不发地移步到了袁可立的身边。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个贴身的随从。
“袁兵宪,请。”刘宗政交还牌票和驿符,还是用捧的姿势。
“还要多久才能到凤凰城?”袁可立问道。
刘宗政想了想,又抬起头虚着眼睛看了一眼天色:“我堡距凤凰城约莫三十五里。快的话,天黑之前应该能到。不过,我还是建议您在袁家堡小住一夜,待明天白天再行赶路不迟.”
轰.
正说着话,一声沉闷的炮响连着一阵游离的铳声摇摇晃晃地从山野之间传了出来。
“又来了。”袁可立拧着眉头,循声望向炮响的方向。“齐家堡就在那边?”
“没错,”刘宗政也仰头望去,“目前只有炮响没有点烽,说明警情不大,最多也就是十来个游散的奴贼在晃荡。而且大概没有要试图攻拔墩台的意思。”
各地的墩台会在发现敌人的第一时间点炮。如此一来,不但能对敌人造成威慑,还能提醒周边友军。如果敌人的数量超出了单个墩台所能对付的极限,那么驻扎的墩兵就会点燃烽烟,并视情况固守待援或者干脆放弃墩台,向后撤退。目前没有点燃烽烟,就说明问题暂时不大。
袁可立略一颔首,问道:“最近袁家堡有向周围派出过援军,或者被援军支援过吗?”
辽东地方的军事响应机制分为多个层级,最低一级的是墩台对墩台,以及周边巡逻部队对墩台的小规模支援。如果某个墩台遭到了攻击,并点燃烽烟。那么周围的墩台将视烽烟传递的信号快速提供支援。如果这一级的支援无法驱散敌军,或者有墩台陷落,那么墩台的上级,也就城堡或者驿堡就会派出中等规模的援军提供支援。如果城堡本身被围困,那么附近的其他城堡乃至更上一级的大城就会派出大量援军以期解围。如果大城也不能应付,那么消息就会被烽火炮鸣一路直传到辽阳。
因此,袁可立实际问的,其实是奴贼的规模。
“要看您说的最近是多近了。”刘宗政回过头,发现袁可立仍然望着齐家堡的方向。
“近一个月。”袁可立补充说。
刘宗政很肯定地说道:“最近一个月我堡没有从堡里派过援军支援周边,不过齐家堡那边儿倒是出动频繁,而且每隔个几天就要往凤凰城那边报几个伤亡。”这一片已经是宽甸参将胡国臣的辖区了,而胡国臣眼下正驻在凤凰城里等待袁可立。
“这是为什么呢?”袁可立回过头。
刘宗政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这位新任的兵备参政应该是对“堡”这一级的分布不甚熟悉,于是他指着齐家堡的方向耐心地解释道:“齐家堡不在官道上,而是在齐家岭上,那个位置同时扼着通往袁家堡和宋家屯的小道。如果奴贼想要攻打袁家堡,或者劫掠宋家屯,就必须先绕开乃至于攻下齐家堡。”
“也就是说,”袁可立略一沉吟,“齐家堡本身就可以看作是袁家堡和宋家屯的前哨?”
“您这么说也不错,”刘宗政点点头。“但严格来讲,应该是袁家堡为齐家堡提供后援与后路,毕竟张守备比末将高半级,是上官。”所谓的高半级,也就是刘宗政的官衔是“署指挥佥事”,而张守备则是实实在在的指挥佥事。尽管差遣都是守备,且都领正四品的俸,但总归还是矮人一头。
袁可立没心思跟刘宗政掰扯这种论资排辈的小事情。他紧接着就问:“最近的攻势相较以往是不是更频繁了?”
“比起沈阳被围那阵儿,奴贼出现的次数确实是变多了。”刘宗政受不住热,把头盔摘下来递给身边的亲随。“但反过来说应该才更合适一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