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袁可立有些惊讶。“我不知道。”杨涟缓缓转头,看向李光荣。
李光荣连忙摇头。“我也没听说啊!”
“节寰公是从哪里听说的?”杨涟问袁可立。
“当然是礼部了。”袁可立诧异地说道,“徐子先亲口告诉我,这是脑毛大面圣朝觐的时候皇上当面晓谕脑毛大的事情。脑毛大进京是二月份的事情,现在已经是四月了。文孺和李将军身处广宁,不应该不知道吧?”
“我确实没听说,我接到上谕的时间是三月初二,当时我刚回辽阳,奔到义州的时候已经是初六了。没有见到脑毛大啊。”杨涟说道。
“杨中丞过来的时候脑毛大已经出关了。”李光荣插话说道,“他走得很急,没在义州停留,当天就从大清堡出关了。”
“我明白了!”袁可立恍然大悟,“他们把照会送去辽阳去了!”
如果不发急递,那么一封公函从京师到辽阳,再从辽阳回广宁确实要一个多月。而且这中间还插着努尔哈赤大举进犯,在辽沈之间四下点火的事情。诸镇告急之下,除了不得延缓的急递、塘报,其他的消息都难免受到影响而放缓传递速度。
“这个消息不是通政使司发出来的?”杨涟幽幽地问。
“那时候,袁兵宪应该还在贡院阅卷。”陆文昭好心帮着说了一句。
袁可立默默地点了点头。如果他当时在岗,怎么也会叫人抄发一份送去广宁道衙门。
“节寰公,”杨涟也点点头,接着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个被虎墩兔憨扣押下的奴部使节叫什么?”
“唔,好像叫”袁可立努力地想了想,脸上逐渐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好像叫什么‘朔色吾把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个,文孺没有听过?”
“我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人名。在节寰公提到这个事情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插汉部的手上有这么一个人质。”杨涟默默地望向李光荣。李光荣也沉默着摆了摆脑袋。
“这就怪了,皇”袁可立也看见了李光荣的动作。杨涟按辽不到一年,他不知道还可以解释为信息堵塞不通畅,但李光荣可是在广宁驻了两年多,虎墩兔憨和奴儿哈赤互派使节的时候李光荣可就在广宁。要是他也不知道,那皇帝又从哪里听说这个消息的呢?
袁可立下意识地朝身侧看去,正好与陆文昭看了个对眼。袁可立当即悚然,急急地收回视线,心中对厂卫的忌惮又多了两分。袁可立不知道的是,如果这会儿他能去紫禁城找皇帝请教奴部内部的变化,皇帝也能对答如流,告诉他努尔哈赤很可能已经把代善的储君之位给废了。至于为什么辽东不知道,皇帝却知道,袁可立就只能自个儿猜去了。
杨涟也偷瞄了陆文昭一眼。在他的眼里,陆文昭仍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淡定样子。
杨涟皱着眉头说道:“这个事情麻烦了。”
“文孺想到什么了吗?”袁可立收回心神看向杨涟。
“我和李将军都没听说过这个‘朔色吾把什’,更没见过他。要是初五那天,插汉部的使节送来一个死人头,我们又要如何验证这个人的真假呢。总不能提着脑袋跑去奴贼那里问吧。”杨涟留意着陆文昭,希望这个锦衣卫多少能给点儿反应。要是陆文昭能表示自己知道那个“朔色吾把什”的样貌就更好了。
他哪里晓得,锦衣卫那边也并不比辽东方面先知道虎墩兔憨和奴儿哈赤互派使节私下联络的事情。
“文孺担心插汉部造假欺瞒?”袁可立接言问道。
“嗯,”杨涟颔首道:“万有孚身为干臣后裔,尚且贪心不足,上欺下瞒,粉饰谋私,更何况怀有异心的夷狄。若非皇上圣明烛照,通过其他渠道知晓了插汉部和奴部之间的交往。恐怕虎墩兔憨到现在还会瞒着我们。”
“是啊,”李光荣也自辩般地接言说道:“这虎墩兔憨一直就秉着首鼠两端的心!他既想要我大明的好处,又不想彻底断绝与奴贼的联系。去年一整年,他每个月都派人过来领赏,但从没听过他出兵助剿的消息。相反,我们还听说这虎墩兔憨想着趁奴部起事对炒部下手。”
“虎墩兔憨对炒下手了吗?”袁可立问道。
“就最新的情况来看,虎墩兔憨和炒之间已经有了不少小摩擦,但目前还没有打起来。杨中丞和我已经商定,等插汉部派人过来领银子的时候,要顺便劝说调停一番。他们这时候打起来,只会让奴贼从中渔利。”李光荣说道。
“既明知虎墩兔憨狡黠如此,那辽东方面为何还指望靠着联姻结虏?”陆文昭忍不住问道。
“陆上差,因为联姻一事的关键在南关哈达而不在西虏插汉。”杨涟开口解释道,“联姻插汉,主要是为了提振王游击在诸夷部之间的声势与威望。说得更直白些,我们要的就只是哈达部后裔‘革把库’联姻插汉部虎墩兔憨的虚名。仅此而已。”
“虎墩兔憨若是不愿意给咱们这个虚名呢?”陆文昭接着问。
“我倒是觉得他应该不会回绝,”杨涟说道,“能和我大明支持的南关后裔联姻,对虎墩兔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而且退一万步讲,我们也可以用绝赏来胁迫他就范。据我们所知,虎墩兔憨在插汉诸部内也没有那么绝对的威望,他也不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枭雄,需要提振声势以稳定人心。”
“如果我大明停了抚赏,乃至断绝通商,他在插汉部内的声望就会一落千丈。当然,这么做可能会激起插汉部与我为敌。但广宁各处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不怕他来袭。别说吃几个惨败,只要久攻不克,再形成对峙局面,他也就别想在插汉部内称王称霸了。虎墩兔憨不是蠢货,他掂得清楚。”
(本章完)